楊帆進城的事情,一時間傳得滿城風雨(漢明大黃袍408章)。而蒙古特使的身份,又給這次進城帶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恰巧同時,一場早春的寒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周延儒喝着茶,坐在外宮的文淵閣,手中握着票擬,不知道這個時候,找宦官傳給聖上批紅。這是關於開春祭典的事宜。若是商定下來,馬上交由禮部。這一年的收成,很有可能會因爲那些還躺在糧倉,悶在暖爐發芽的土豆、金薯而改變缺糧的局面。
而這個時候,楊帆來了。來得有些不合時宜,至少周延儒心裡是這麼想的。沒有楊帆,朝廷一樣運轉着,而楊帆一來,他和朱由檢當中,就隱隱隔着一面紗窗,似乎得讓着楊帆。
砰!
文淵閣的門,被輕叩了一聲。
“周學士。我,高潛。”
“高公公?”
“今日的票擬,不知道可以傳閱聖上了沒有?”
周延儒恍然,道:“高公公里邊坐坐。”
在朝廷中,內閣有票擬權,司禮監有批朱權,是內外相維的雙軌制。但雙方地位的特殊性使內閣難以與司禮監抗衡,雙方權力的大小,又是以皇帝的向背爲轉移而互相成比,因此,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相維相濟,而只能有對權力的激烈爭奪。
如今雖然朱由檢收回了司禮監的批紅權力,自己親自圈閱,但高潛又是自己信任的心腹,周延儒也不敢對他不敬。
“唉。楊帆一回來,這日子,又得夾緊尾巴做人咯。”高潛瞥了一眼周延儒,煞有介事地說道。
“呵呵。高公公,不至於吧。聖上英明有主見,這麼可能令楊帆胡作非爲呢?”
“周學士又不是沒聽說過,這楊院長在湖廣立了大功,聽說親手斬殺三萬起義軍的頭領孫大聖。這稅改一事能夠順暢地辦下來,周學士你我,還有聖上心裡都清楚得很,一半功勞都是楊帆的。咱們吶。不過就是替人家幹活。”
周延儒默默地喝茶。確實,沒有楊帆那個消息機構和前邊做的鋪墊,也就沒有後邊的什麼事情了。這一點,相信朱由檢和周延儒,甚至朝廷中的很多人心裡都透亮着。也將這筆賬。記在楊帆的頭上。
“那你說,我等當如何?”
高潛眉頭一挑,道:“楊帆這次進京,並不是奉旨上的京城。我半月前在湖廣,剛剛抵京,知道他並沒有領旨赴京。這次,他竟然是以蒙古特使的身份入京,這就有文章可以做了。”高潛的消息比起周延儒要靈通的多,城門口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蒙古特使?怎麼和蒙古扯上關係了?”
高潛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呢。不過他敢用蒙古特使的身份抵京,說明和蒙古人還是有關係的,就看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吧。”
“他和蒙古人扯上關係,完全是自己作死。若是和漠南的那些投靠後金建奴的有牽連,那聖上估計就不會這麼信任他了。”
高潛點點頭,道:“沒錯,這一點,我們要用得好。楊帆不可能入閣領文臣,也不可能執掌司禮監,運用好了。是我們對付外廷百官的一柄利器。”
周延儒點了點頭,道:“這雨,還真是及時吶。”
……
……
小雨淅淅瀝瀝,浸潤着即將抽芽的老樹。街上馬車噠噠地行進着。最先到客棧的。不是孫承宗,也不是周延儒,是李道父子。
京師就是這麼個地方,倒下時無人問津,起時自會有人捧。無他,人心皆如此罷了。李道自知當初自己做得有些不厚道。與楊帆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說是公務纏身,其實不然,而是匆匆往孫府趕去。
孫承宗此番回京,並未領任何實權,也未入閣。始終以太傅虛銜入宮參與政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重用孫承宗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京師原本是有兩種聲音,對遼東,一種是求和,一種是主戰。孫承宗退居寧遠以後,一來國內暴亂不停,二來大淩河之戰後,兩方雖說沒什麼大動靜,但小碰撞依舊存在。遼南就是主要爭端地域。不過大明並沒什麼佔便宜的地方。後來遼南被吞併。朝中求和派又冒出了苗尖。主張以大淩河東西爲界,左右分治,不得侵犯。
這議和,朱由檢也認可。畢竟大淩河一戰之後,遼南淪陷對於大明來說,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不過後金方面提出,要議和也行,得讓出大淩河與錦州二城。自然有一些割地求和的恥辱感,令朱由檢遲遲不敢拍板。一月前,皇太極登基,更加讓他惱怒不已。稱汗,他尚可忍,但是上尊位稱帝,那是要和自己爭天下的意思了,這還能忍?
於是議和派立刻沒有了聲音,所謂的南宋之鑑,議和喪國佔據了主流。只不過就是面子過意不去,條件沒有談攏的幌子罷了。
不議和,那就打吧。可漠南、遼南,皆被吞併,內憂外患,還有什麼條件能打建奴?之所以沒人提出收復遼南,平定瀋陽,那是明眼人都清楚,打不動。提出來,那就是赤裸裸地打朱由檢的臉。所以皇太極稱帝一事,在朝廷都是三緘其口,避而不談。
召孫承宗回京,就是朱由檢一個隱晦的態度。求和,我們不幹。孫承宗自然是主戰,卻虛職侍京,意思就是也不主動幹架,你要來打我,那就幹你。你要是在大淩河以西好好的,那就僵持着。
這便是朝廷眼下的狀態。
不過也好,皇太極眼下不敢冒然南下,準備先解決了左右兩翼的威脅再說,對於大明而言,這不是喘息、放鬆的幾年,而是慢性死亡的倒計時。
李鬱歡恭敬地站在楊帆的身後,細雨綿綿,窗子開着,楊帆站在窗前,雨絲撫過,在發尖凝成一顆顆小珠子。對於李鬱歡出現在京城,楊帆並不驚訝,卻有些失望。
“先生出留都之後,我與行之先生繼續在三層樓上讀書,直到迫近年關,家父書信傳來,才趕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