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長安,首先入目的,是一片巨大的宮殿廢墟。//
側眼望去,其宮牆坍塌,宮殿腐朽,許多曾經雕樑畫棟的殿室都搖搖欲墜了。其中還生出許多野草灌木,王石甚至還看見一窩野兔追逐嬉戲。
往日的金碧輝煌,現在成了野物的遊樂場,其中興衰,誰人盡知?
問了路旁一老翁,王石才知道,這宮殿廢墟原來叫建章宮,是孝武皇帝時建造的,毀於王莽篡國時的戰亂中。因爲光武帝建都雒陽,政治中心轉移,所以就一直沒再修葺。
這建章宮廢墟不知有多大,王石一眼望去,連邊都沒看清。
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當時漢庭國力的強盛。
但再輝煌的建築,也經不起風吹雨打,再強盛的王朝,也有衰落的一天。倘使孝武帝重生,看到這廢墟一般的建章宮,會不會氣得吐血?倘使光武帝再世,看到現今千瘡百孔的大漢王朝,會不會指着當今天子的鼻子破口大罵?
感嘆良久,商隊才走過建章宮範圍,千古長安,雄踞眼前。
關於長安城,即便王石再怎麼孤陋寡聞,也知道它曾經的輝煌和偉大。
這裡曾經是西漢王朝的帝都,是那個千古一帝孝武皇帝行政的地方,是整個漢朝的經濟文化政治中心;這裡曾是馳名千古絲綢之路的起始地,中原的各種商品通過這裡,散播到西域、中亞、歐洲,像吸金器一樣,彙集了無窮的財富。中華鼎盛的文化,從這裡開始傳播,影響了無數的西方國度。
可惜,自從東漢王朝日漸衰落,失去了對西域的控制之後,絲綢之路就中斷了。除了一些鋌而走險的商人,再沒人敢往西域行商。
如往常一樣,王石的商隊就像發光的太陽,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
所以,當阿大它們龐大的身形和別緻巨大的房車出現在長安直城門外的時候,後面已經聚集了好多看熱鬧的人。有平民百姓,有商賈小販,有江湖遊俠兒,還有士子讀書人。
直城門的城門校尉聽到屬下稟報,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就親自帶了一隊人馬,過了潏水上的大橋,往這邊奔來。
阿大它們的體型,也讓城門校尉一干兵丁嚇了一大跳。
不過仔細一看,卻原來是拉車的,就淡定了。
“你們是什麼人!?”
那校尉按住腰間繯首刀柄,喝問道。頗有些頤指氣使的模樣。
這裡畢竟是西都,雖不如雒陽,但這裡的人,仍舊保持着一貫以來的高傲。
王石翻身跳下來,走近兩步,拱手道:“我等是從西邊來的商隊。”
“商隊?”這校尉仔細打量了一番車隊,道:“你是何人?商隊從何而來?長安可不是其他小城,須得交代清楚,否則進不了這城門。”
王石笑道:“在下王石,忝爲商隊首領。我們是從廉縣而來。”
“廉縣?”這校尉皺起了眉頭:“哪個郡?”
“北地。”
“北地廉縣...哦!我知道了。”那校尉恍然大悟:“你就是廉縣王石?那個宰了韓遂的王石?!”
“呃...正是在下。”
那校尉忽然面色一變:“來人,把商隊包圍起來!”
王石一愣,道:“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那校尉喝道:“王石,你敢說你與湟中羌沒關係?湟中羌乃是反賊,你等就是從賊!”
“且慢!”王石跨前兩步,喝道:“我此來要去雒陽覲見天子,湟中羌願迴歸大漢,此乃國事,你敢阻攔!?”
那校尉也是一愣,連忙揮退手下一衆兵丁,懷疑道:“你沒騙我?”
“騙你幹嘛?!”王石道:“我行商只是附帶,覲見天子纔是要事。”
那校尉沉吟半晌,道:“也罷,你總要回北地,還得從此經過。如果你撒謊,嘿嘿...”
城門校尉放行,王石一行商隊很快入了城門,在一個兵丁的引導下,往西市走去。
直城門內,右側就是未央宮,左側是桂宮和北宮。
放眼望去,樓宇連闕,飛閣重檐,雕樑畫棟,真個是氣勢恢宏。
但金碧輝煌中,卻有一種頹廢滄桑的氣息,那是時間的痕跡。
沿着未央宮與桂宮之間的大道一直前行,臨近北宮時,再左轉,進入北宮與桂宮之間的直道,很快就來到西市。
長安的西市和東市是挨着的,中間僅有一條大道相隔。王石的商隊到了這裡,兩處市集的人流商賈都被吸引了過來。
所以王石乾脆就在西市東市之間的大道上,擺起了攤子。
又是一番討價還價的買賣,一直到下午,纔將既定的份額賣完。
許多買到了東西的人歡天喜地,沒買到的則抱怨不已。但王石心意已決,只能讓他們失望了。
商隊一行人都餓的肚子咕咕叫了,王石也不準備去酒館飯館就餐,吩咐就地在房車中做飯。
正此時,有人來找王石。
王石走出房車,一看,卻是個衙役模樣的青年。
待一問明,卻原來是京兆尹有請。
京兆尹這個職位是西漢時設置的,一直沿用到現在,主管長安範圍內的一切事物。
王石當然知道京兆尹爲何要請他去,所以也不推辭,收拾了一番,就跟那衙役走了。
京兆尹叫樊陵,是個模樣清雅,態度溫和,身材瘦削的小老頭。
王石行至府外,樊陵竟親自出門來迎接,這讓王石很高興。
說白了,王石現在就是一布衣,明面上沒有一點政治地位。譬如這一路過來,經過那麼多郡縣,就沒有一個縣令郡守對王石另眼相待。
也只有樊陵,不但另眼相待,還噓寒問暖,很親切。
入了樊陵府中,分賓主落座。
樊陵這纔開口談起正事。
“晌午時,我得直城門校尉來報,說王石你代表湟中羌去雒陽覲見天子,言歸附之事,這是真的嗎?”
王石對樊陵這個小老頭很有好感,所以就強調稱自己本名。
聽了樊陵的詢問,王石點點頭,道:“我來之前,與湟中羌首領北宮熊商議了一個晚上,說服了他歸附大漢。此次來中原,行商只是附帶,朝見天子纔是正事。”
原來,王石啓程之初,在富平停留那一晚上,就是與北宮熊討論這件事。
在王石看來,大漢雖日薄西山,但仍然是正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湟中羌不過區區羌人一部,此時反抗朝廷,雖然因爲種種原因沒被覆滅,但早晚會有大禍,還會累及王家村。所以王石例舉出種種因由,將湟中羌一干高層都說服了。
這次王石來中原,除了行商、遊歷,最主要的,就是向漢帝獻上歸附降表。
樊陵聞言,笑眯眯的點頭不止。
“湟中羌這是明智之舉。雖然經過黃巾作亂,朝廷暫時顯得有些頹敗,但區區湟中羌,如何能與朝廷作對?不過能免除兵戈,和平解決,王石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王石呵呵一笑:“我是漢人,永遠都是漢人。雖然身在邊荒,但這顆心...”王石點了點胸口,道:“永遠都不會變!”
樊陵聞言,哈哈大笑。
正事既然確定了,兩人又天南海北的扯閒話。
王石雖然不通四書五經,但有着後世的底蘊,也算見識廣博,與樊陵詳談,也是滔滔不絕。
樊陵對於王石的見識很是驚訝。
尤其是對西域之西,或者一些異族,更是有獨到的見解。
兩人相談甚歡,樊陵還留下王石,吃了一頓晚宴。
走的時候,樊陵告訴王石,他會立刻派人去雒陽報訊,同時還贈給王石一些書籍。說王石見識雖廣,但畢竟不通詩書,這是軟肋,須得彌補。
長者賜不敢辭,王石鄭重接下竹簡。
回到西市,王石將竹簡藏好,腦子裡千頭萬緒,想了很久,才睡下。
次日一早,商隊啓程前,王石準備了一些西瓜給樊陵送過去,這才從城東清明門出了長安,沿着渭水往東,直奔雒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