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燈影昏黃搖曳,將郭嘉的背影照的有些搖擺不定,看着竹箋之上的內容,郭嘉細細思索片刻後,擡頭看向秦裴。
“張任?”郭嘉合上竹箋,有些不解的道:“此人頗有能力,但如今於益州已是位列要職,乃益州重臣,劉璋有此人爲將,卻也是其幸運,但若說不可招攬,我卻是不信。”
秦裴苦笑道:“此人出身貧寒,能有今日之位,全憑其忠勇無畏,頗得劉焉賞識,更是劉焉病故之前的託孤重臣,其性情剛烈,想要謀之……”
說到最後,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想要說動張任在幫助劉璋的同時,暗中倒戈朝廷,很難。
“無妨!”郭嘉將竹箋置於桌案之上,捏了捏眉心道:“此人既然忠於劉璋,於我等並無衝突,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那卓膺可試着暗中聯絡一番,此事,莫要讓他知道你的事情,此人性情圓滑,不可輕信。”郭嘉沒有起身,而是看向周圍的書架笑道:“這些,皆是蜀中英才?”
“不錯。”秦裴點點頭道:“雖出身有所不同,但卻皆有高才。”
郭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點頭笑道:“嘉想在此參詳一二,這幾日,怕是要在府中打攪了。”
“不妨事。”秦裴連忙點點頭。
“此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秦兄幫忙。”郭嘉微笑道。
“上使但說無妨。”秦裴躬身道。
“我見秦兄已經將水泥在蜀中運作,但只限於民生,此物用來修路,卻是不錯,若能在蜀中修出幾道水泥路,不但我軍日後入蜀會暢通許多,他日蜀中重歸朝廷之時,也方便蜀中同行,爲何不建議那劉璋修路?”郭嘉看向秦裴疑惑道。
要致富,先修路,關中已經用實際證明了這一點,如今關中隨着水泥路的不斷新建,加上軌道車的通行,商業逐漸繁盛起來,蜀中如此多的英才,怎沒人能夠看出其中的意義?或者說……
秦裴苦笑道:“便是屬下願意獻出水泥炮製之法,但蜀中道路艱難,要修繕道路,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以劉璋性情,恐怕不願從府庫中撥出糧餉來修路,至於蜀中世家,互有算計,怕是也不願意承擔。”
郭嘉點點頭,當初劉璋可是敢私自扣下劉焉送給劉協的賀禮,後來還是劉焉發現之後,再行補上,又以書信向劉協賠罪,這件事情纔算過去,以他的摳門兒程度,哪怕知道修繕道路對蜀中的經濟會有大幅度改善,恐怕也不願意從自己府庫中掏錢。
“州牧府中,或者說世家之中,可有說得上話的人物?”手指輕輕敲擊着桌案,郭嘉詢問道。
“有一些,如今我秦家產業遍佈蜀郡,與不少世家有着往來。”秦裴笑道。
“修路之事,找人聯手逼迫劉璋妥協,這錢,劉璋出一半,然後由蜀中世家牽頭,出資一半。”郭嘉拍板道。
“怕是很難。”秦裴苦笑道,雖然大家都知道修路的好處,但其中的耗費,怕也無人願意承擔,這件事情,就算提出來,世家想要劉璋出錢,而劉璋也想要世家出資,這樣你推我我推你,到最後,就算真能達成,也得幾年之功。
“以鹽運誘之!”郭嘉笑道。
“鹽運!?”秦裴驚愕道。
“不錯。”郭嘉點點頭道:“可先拉一批精鹽運入蜀中販賣,讓人看到這其中的暴利,而後再聯絡各世家,以均分鹽運買賣爲餌,要求世家聯手,逼州牧府妥協。”
“只是鹽運之事,陛下那邊……”秦裴苦笑道。
自精鹽研發出來之後,長安不知道多少商家盯着這塊肥肉,如今這鹽運之事,幾乎都掌控在甄、蘇、張三大豪商之手,想要分一杯羹,秦裴自家人知自家事,憑自己,還不足以拿下。
“我臨行前,已經向陛下要來了蜀中鹽運的權利,甄家會配合,不過貨源卻是甄家來出,你們只負責倒賣。”郭嘉笑道:“憑此物,可能讓蜀中世家鬆口?”
“可以!”秦裴大喜過望,哪怕只是蜀中一地的銷售權,其中的利潤也十分恐怖,在精鹽炮製之法未曾推廣開來,朝廷在這方面,有着絕對的優勢,若能以此爲餌,秦裴有足夠的把握說服蜀中幾大世家跟自己一起來做,以此爲藉口,爲了鹽運能更方便快捷,在足夠的利潤驅使下,足夠讓這些人自己心甘情願的來幫他們修路。
“先去運鹽,此事要儘快!”郭嘉沉聲道,伐蜀之事,如今已經提上了朝廷的日程,最多兩年,怕是就要開戰了,兩年的時間,不可能將蜀中道路都做好,就算是關中,如今也之事開始修整幾條要道,不過只要將一些險要之地先行做好之後,對朝廷大軍入蜀就有着重大的幫助,郭嘉已經想好了幾處要地,計劃一旦成功,他會讓秦裴着重這幾處的發展。
郭嘉在秦府一直待到很晚才離開,並未在秦府流蘇,回到驛館之中找到了劉曄,卻也並未多說什麼,秘衛府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在長安還是有人知道的,但這個秘衛府究竟有多大能量,恐怕就沒人知道了,郭嘉知道,這是劉協手中一張底牌,絕不可輕易透露與人,此番讓自己知道,一者是劉協的信任,從另一方面來講,又何嘗不是綁縛?
wωw✿тt kán✿c o
對於這位陛下越發純熟的帝王心術,郭嘉也只能笑而不語。
次日一早,劉曄帶着郭嘉去了州牧府,過程自然無需贅言,當劉璋接到詔書之後那惶恐不安的表情,讓郭嘉對此人評價又低了幾分。
一方諸侯,坐擁蜀地,你不願意離開,誰能將你搬走,若是這種情況下還被帶走,那劉璋這個諸侯也就當得太窩囊了一些。
而後,自然便是蜀中一衆文武以各種理由推脫,爲劉璋開解,不管劉璋怎樣無能,對蜀中來說,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都能被朝廷的人把州牧給帶走了,那就不是劉璋個人的問題,而是蜀中整個被人活生生的打臉了。
劉曄也沒有過分相逼,他只是來傳詔的,至於劉璋是否回長安,不歸他管,蜀中文武相護,與劉曄和郭嘉的計劃不謀而合,如果真的劉璋被搬走了,雖然打了蜀中的臉面,但朝廷再想出兵攻蜀,就沒了藉口,當下只是簡單的寬慰和安撫了幾句之後,劉曄表示出此番只是前來傳詔,不一定就要將劉璋立刻帶走。
這在蜀中文武看來,自然就是劉曄的妥協了。
“求皇叔在陛下面前說項一二,季玉保證,此事絕不敢再犯。”文武散去之後,劉曄作爲親族,被劉璋迎進了府邸敘話,揮退了衆人之後,劉璋才哭喪着臉,向劉曄哀求道。
此時他剛剛登位不久,根基不穩,實在不想惡瞭如今逐漸興盛起來的朝廷。
“季玉。”劉曄看着劉璋,嘆了口氣,搖頭道:“有些事,本是蜀中之事,我不想管,你更是漢室宗親,這天下,終歸是我劉家的,你坐鎮蜀中,陛下本是準備將你倚爲臂助,但此事,張魯已經鬧到了朝廷,你讓陛下如何爲你開脫?”
“陛下……無意伐蜀?”劉璋聞言,不禁大喜道。
“你啊~”劉曄失望的看了劉璋一眼,搖頭道:“北方有袁紹日漸強盛,南方袁術根基雄厚,中原之地,又有曹操、劉備、陶謙,羣雄並起,你我皆爲漢室中人,若非此事鬧得滿朝風雨,皆是漢室子孫,陛下又怎會在此時攻伐於你?”
劉璋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畢竟大家都是漢室子孫,劉協沒理由放着中原諸侯不顧,先來攻打蜀中。
聽到劉曄如此說,不禁微微鬆了口氣。
“不過……”劉曄話鋒一轉,讓劉璋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再度提起來。
“此番入蜀所見,卻是對你頗爲失望。”劉曄看着劉璋搖頭嘆息道:“你可知道,你如今已經成了這蜀中百姓笑柄?你可是益州之主,便是有過,又怎能輪到這些小民妄議!”
“這些刁民,皇叔放心,小侄今後定然會處理此事,嚴懲這些刁民。”劉璋聞言,不禁恨聲道。
“糊塗!”劉曄怒哼一聲:“有道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是想逼得蜀中百姓揭竿而起,推翻我大漢嗎?”
“這……”劉璋被劉曄瞪得一陣心虛,小心翼翼的看着劉曄道:“侄兒愚鈍,還請叔父教我。”
劉曄嘆了口氣道:“你可知爲何會如此?”
“小侄失了德行。”劉璋聞言,不禁苦澀道。
“錯!”劉曄冷哼一聲:“便是德行有虧,此事怎會如此快被萬民所知?這是有人在背後暗中打擊你的聲望,令你威嚴掃地,你究竟有多久未曾主政,可知如今整個州牧府已被旁人架空!?”
“這……”劉璋聞言,不禁一慌,他自繼承父業以來,主政的天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此刻聽到劉曄所言,連忙躬身道:“請叔父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