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收到了袁紹信令,又或是楊奉這段時日聲名赫赫寧一路東行,沿路縣城皆大開方便之門,無論衣食住宿,一概準備的妥妥當當。這讓小衛子頗爲滿意……
如今黃巾之亂也漸入尾聲,董卓果然還是按照既定軌跡,戰敗被撤。與此同時,盤桓在河東的薰卓勢力也悄然無聲的漸漸隱沒下來,而衛家老爹逢人便是趾高氣揚,大有董卓就是被衛家名頭嚇走的架勢。
這,是一場偉大的戰爭,是一場士族對抗豪強的重大勝利!區區地方蠻夫果然還是敗倒在書香門第,士子家族的腳下……至少挺胸昂首的老衛是這樣想的……
事實上,若讓還在千里之外的小衛知道老衛那副得意模樣,恐怕立刻便會再吐血三升……
自從陳留一事過後,衛寧一觀沿路郡縣態度,便知道如今危機已過,也漸漸的感覺到了那權柄之爭的危險味道,心裡也越發不願摻和進去。這一路上,任徐晃焦頭爛額,心急火燎,衛寧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懶散模樣。
半月前,皇甫嵩和朱雋大軍合兵一處攻打商丘,張樑困守孤城,雖無外援,但有張樑這樣一個首領地位的人物坐鎮,手下賊寇也強打士氣,奮勇守城。漢軍自從長社以來,轉戰各地,來回奔波,也漸生疲態,一時也久戰不下。而後,繞於商丘背腹的曹操部。憑藉五千人馬,硬生生擊潰了數支援軍之後,回軍內外夾攻商丘。得曹操獻計,圍三缺一,張樑見有生路,倉惶出逃。卻中伏商丘城北,張樑數萬大軍大部被漢軍所滅,降卒多被坑殺,而張樑隻身逃亡北方。
薰卓地戰敗,卻也讓皇甫嵩,朱雋主力部隊有些措手不及,得到短暫的空隙,張角親率大軍南下欲救其弟。事實上,皇甫嵩,朱雋部隊才經過一場持久消耗戰,還未休整,一時間頗有些騷亂。而在這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橫空出世,憑藉三千新兵,硬將張角大軍擋於黎陽城外。
劉備,在此前。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而此刻,卻一躍進入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也正是劉備的出現,暫時遏制了張角南下地步伐,右北平太守公孫瓚盡起一萬騎兵,飛馬南下。配合黎陽劉備一戰擊退張角大軍,斬首數萬,滿朝驚動,也漸漸的預示了黃巾最後的末路。
如今黃巾作亂之地,便只剩下北方,在袁術,孫堅等人歡天喜地的清剿下,南方衆郡已經不成氣候。加上其餘地方,青,徐,揚。荊等地,各地郡守自行反撲,實際上,中央大軍的任務便只剩下直搗黃龍。
同時,天下不少有識之士也漸漸意識到地方州郡實力的急速膨脹,隱隱然有脫離中央朝廷的掌控,爲此而擔憂不已。但,也有不少雄心勃勃的人物,爲此而歡心雀躍。
但這一切,也與那個慢悠悠猶如踏青般行走在通往商丘官道上地少年有這巨大的干係。
徐晃在馬背上當真是坐立不安,心猿意馬,如今正該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眼看的戰事便該結束,徐晃又如何不心急?
想起前面那個這幾日騎在驌驦背上總是叼着一根青草,吊兒郎當模樣的衛寧,徐晃一撓脖子,當即拍馬迎了上去,對着此刻頭顱低埋的衛寧高聲埋怨道,“公子!我的好公子啊!如今商丘已平,主公得左右中郎將大人軍令先起大軍北上了,我軍這般行走,何時才能到得主公帳下?如今主公正值用人之計,卻不得我等護衛左右,如何使得?”
“公子!公子?呃……?”徐晃喚了半天,卻不見衛寧答話,只看他依舊低埋着腦袋,身體隨着驌驦那穩健的步子而輕微的抖動,隱隱然似乎雙臂也垂於馬項兩旁,徐晃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莫非公子病情又發了?”徐晃臉色大駭,策馬超過驌驦馬身,回頭焦急地望去,這卻看得他一臉黑色線條。
不談衛寧,首先映入徐晃眼球的卻是驌驦那充滿人性化的委屈眼神,一匹馬而已,眼睛裡卻充滿了無奈和不爽……
晶瑩剔透的液體,在十二月的微薄陽光下,顯得那麼的刺眼。明亮清澈地眼睛本該充滿希望的仰望太陽,此刻卻緊緊閉合。鼻息間依稀可聞,那平緩而有節奏的鼾聲。
一個另人髮指的事實擺在眼前!某個貪生怕死到極點的傢伙,居然在騎馬趕路的時候,趴在上面熟熟酣睡!即便驌驦這匹名馬健步平穩,但也沒有任何人敢在他背
。而驌驦那潔白無暇的毛髮下,蜿蜿蜒蜒的形成一也難怪它不爽了。
徐晃手指顫抖地緩緩伸起,嘴脣不停的哆嗦,大斧再也把持不住,哐噹一聲落於馬下,而雙眼也似乎忍不住翻起白眼,幾乎一個不穩落於馬下。
周圍的動靜驚得衆人頻頻側目,而那一聲沉重有力的聲音終於驚醒了某個懶散到極點地傢伙,而驌驦也霎時止住馬蹄。
悠悠然,衛寧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圍,雙手虛空,險些重心不穩落下馬來,好在他慌忙抱住驌驦的馬項,這才穩住身體。
衆人看到他嘴角那還垂涎的液體,頓時齊齊翻起了一個白眼。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傢伙,居然還能活生生的騎在馬上,若是平常人早被踏成肉泥。
“哦!是小徐子啊?啥事啊?”上百雙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看,饒是衛寧臉頰也不由得泛起一絲血紅。揮了揮袖口,這廝居然還故作文雅的擦了擦嘴角,看了徐晃一眼,神色肅然的問道。
衆人無語,隱約間,還可以聽到天空劃過的烏鴉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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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慌!我是軍中大將!衆目睽睽之下,要臨危不亂,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要有威嚴,恩!要有威嚴!”徐晃用力的擰了擰眉宇之間,頗爲無奈,親衛早將落地兵器擡起放到他的身邊,徐晃暗自嘀咕半天,從親兵接過斧頭,這才換作一副肅然面孔。
“公子!自離陳留,我軍一日行不過二十里路,如今已過三日,卻還未出陳留境內,末將以爲,如今前線戰事雖有利我軍,但還需一鼓作氣,除盡賊寇。我等本欲前往商丘匯合主公,但陳留耽擱不少時日,如今,商丘已平,主公人馬卻早已北上。我等卻還如此悠閒散漫,實爲不妥。這般緩緩行走,哪有半點行軍模樣,還望公子加緊趕路……”徐晃握拳用力咳嗽了一聲,這才高聲道。
衛寧看了徐晃一眼,打了個哈欠,卻又讓徐晃臉頰一黑,或許是注意到徐晃那點無奈,衛寧這才訕訕笑了笑,“小徐子啊!自長社以來,你廝殺了不少,還不嫌夠啊?”
“小徐子?”青筋暴漲,徐晃用力的呼吸了幾下,這才低聲道,“公子……你還是自呼末將表字爲好,這般稱謂,若讓旁人聽到,那末將哪還有半點帶軍氣度?”
“呃?”衛寧聞言摸了摸髮髻,指了指周圍,徐晃順着望去,只見人人交頭接耳,嘴角多是忍住笑意,不由得兩眼一黑……
衛寧看了看,徐晃一臉青黑交加,臉色連連轉換,不由得泛起一絲危機感,“嘿嘿,公明,說笑而已,說笑而已!”
“唔……如今將軍大軍隨左右中郎將已經北上,黃河以南,賊寇盡除……賊首張角,於黎陽被右北平太守公孫瓚並薊縣都尉劉備合力擊潰,退守廣宗,黎陽一戰,黃巾賊寇元氣大傷,朝廷王師平定反賊作亂,不日便將到來。”衛寧這才擺出一副肅然面孔,摸了摸下巴微微生出的短鬚,又道,“而此番,衆州郡見黃巾覆滅便在旦夕,必然會迫不及待的摻和進來,想平分一杯羹。將軍前翻數建奇功,於此剿滅反賊干係重大,如若,在平滅張角之時,再搶功勞,必然惹得他人怨怒。即便將軍家世深厚,但此刻太平作亂,皇權隱隱有衰落之勢,州郡趁機做大,各自爲政,切不可貿然樹敵啊!”
徐晃聽衛寧娓道來,心裡一急,慌忙出聲道,“那如此,我等在此猶如踏青漫步,又有何干系?”
“你說得也不錯,如今將軍孤身在外,身邊無心腹在旁,確實不妥……”衛寧不答徐晃之話,又摸了摸下巴,微微皺起眉頭道。
徐晃一聽,哪管衛寧答非所問,臉上頓時一喜,高聲道,“那既如此,公子何不加快行軍早日北上?若我軍改道向北,不出一日,便可到黃河岸邊,過河便該到烏巢了……”
“恩,好吧!”衛寧點了點頭,這才撐起那破落嗓子吆喝起來,“傳我軍令,全軍改道北上,呃……走個十里安營紮寨!”
徐晃目瞪口呆,“哎……?”
“哎什麼哎?你箇中年大叔,再怎麼哎也是可愛不起來的!”衛寧白了他一眼,一策馬,驌驦大了個響鼻,又如同衛寧以前那般晃悠悠的當先而走。
留下徐晃一臉烏黑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