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衛寧,談不出心裡到底該是什麼滋味,徐晃只覺得從當初長社相遇,對他這個士族子弟的蔑視以及到後來真心實意的敬服,信任,一直到平定南方帶來顯赫功勳與名望的同時,也帶來了對未來無以憧憬的抱負展望。
偏偏北渡黃河,在黃巾之亂的最後一戰中,本來掄開胳膊準備給張角敲上致命一擊的豪情大戰,衛寧卻在他,在楊奉,甚至上萬子弟不可置信而莫名其妙下偷偷溜走,逃回河東。
徐晃曾有一段時間,深恨衛寧,在他看來,這無疑是對他們絕對信任赤裸裸的背叛,甚至還給衛寧搬上了臨陣退縮的大罪。甚至迷茫猶豫他日,倘若兵戎相見,會不會揮起手中大斧。
前幾日與楊奉的深談,卻似乎覺得衛寧這番舉動實則還是心繫楊奉……而那前段時日的怨恨,一想起衛寧那總是懶散的模樣,而常日掛起溫和笑容,舉棋若定,指點江山,卻也越發淡薄模糊。
終究那一段時日,還是讓衛寧贏得了徐晃的敬服和親近……
只是這情形有些尷尬,徐晃當時頭腦發熱,見到驌驦雄偉潔白的馬身以及衛寧那孱弱不堪的身體,兩個典型的標誌,使得他情不自禁的策馬上前。現在卻驀然發現,胯下馬匹長奔,已快近衛寧身前,若真照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微微一勒馬繮,胯下坐騎或是感覺到了主人尷尬的心情。步調微微一緩。
衛寧等人早一眼望見了徐晃,反倒是身旁典韋本來木訥地眼神猛然變得煞氣凜凜,腰間有一塊微微陷下去的痕跡,便是徐晃留在他的身上!
眼看徐晃提斧縱馬而來,典韋雙戟在手,與平日慢吞吞的模樣完全不同,大馬橫刀,擋在衛寧身前。
典韋雖然平時不喜言語而顯得木訥無智。但實際上。衛寧知道。他其實真正是因爲不喜歡一些人情的複雜,而故意露出木訥的樣子。
至少在這個時候,看徐晃氣勢滔滔的模樣,任何人都會以爲徐晃是來興師問罪。衛寧腳步不禁微微向後移了一移。反而對典韋那迅捷的反應,讚歎不已……
衛寧當初棄楊奉而走,在當時士林中已經算是犯了忌諱。將無錯,而下不當輕駁。而更不該不告而別。
典韋飛身閃在前面,或許衛三會認爲,他是爲了報腰間那一斧之仇,但衛寧知道,典韋是要給他立一個下馬威!
還有什麼比衛寧貼身保鏢地勇悍能夠震人心神地呢?
“來將止步!否則,莫怪我典韋雙戟無情!”大步流星,典韋率先緩緩而走,只是每一步跨越地尺寸太打。便如同常人疾走一般。
右手橫戟而指。兩臂因爲氣力收縮,赫然膨脹開去,豹眼環睜。典韋厲聲作喝,殺氣陡然綻放開來,死死鎖定徐晃。
給所有人的感覺,眼前這個傢伙,果然不是凡人,乃是地獄中爬出來的鬼神。
徐晃在馬上自然也感覺到了典韋那沸騰的戰意和敵意。心裡苦笑不已,自己本來就沒打算爲難衛寧,這猛獸出閘,倒讓他臉色微微一變。
自古勇將,都有股傲氣,這典韋赤裸裸的挑釁,衆目睽睽之下,徐晃也不可能忍氣吞聲!只是一想到前幾日,楊奉與他所言,終究還是嚥下了自己胸口那點不滿。
衛寧現在來說,對於楊奉未來的路程,實在非常重要!
一勒馬繮,馬匹揚蹄而止,徐晃遙指大斧,大聲急應道,“我領主公軍令,先行奔赴河東,並非爲難公子!公子雖在烏巢離去,但主公寬厚,至始至終,還是將公子看做我軍司馬!典兄無需如此!”
典韋聞言微微一愣,氣勢陡然一滯,幾乎同時與徐晃同時望向衛寧。
“不論如何!主公帳下,只有公子可當軍師一職,至少末將在此時,還將公子看做司馬!主公得聖上親令,馬不停蹄,領軍而來,千里奔波,將士雖苦而疲憊,但主公見公子之心急迫,已先行而來,隨後就到!不過爲了準備一些事物,才特令末將輕裝先行!”徐晃心裡鬆了一口氣,見衛寧與典韋神色稍復,接着又道。
“呵?果然如此……這徐晃可卻嚇人,跑過來就跑過來,還像平常那樣揚起大斧左右亂揮,我還以爲自己推斷失誤了呢!靠!”聽到徐晃的話,衛寧心裡稍安,頓時又暗自嘀咕起來。
“嘿!老典,快回來吧!這傢伙卻也能打,倘若你與他大戰一起,沒個數十回合卻也是難以分出勝負地!要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到時候將他打扁也不關我的事了!”衛寧笑了笑,這纔對典韋大聲招呼道。
徐晃在馬背上驟然聽到衛寧說話,氣急險些落下馬來,這話分明就說自己不如典韋嘛……
想了想,當初典韋深受重傷竟然也與他打個不相上下,徐晃心裡還是微微升起一絲敬意,不過他終究是馬上之將,如今有馬有斧,勝
難料!
既然衛寧都已經發話了,早將性命賣給衛寧,典韋只知道一切以衛寧的性命安全和命令行事,自然也不言語,默然看了徐晃一眼,雙手向後,將兩戟重新插回腰間,邁起大步回到衛寧身後,再一次變做木訥模樣。
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變化,倒讓安邑衆官已經其餘兵將目瞪口呆,雖然衆人早聞蘭陵侯衛家小公子得了一個無雙勇士,長得猶如鬼神,可剛纔那股鋪天蓋地的殺氣,依舊雷鳴般的炸吼,在所有人眼中卻似真鬼神一般。
而徐晃威勢也毫不遜色,精湛的馬術,不亞於典韋殺氣地氣魄。面不改色地從容,也深得衆人敬畏。
楊氏子弟,即便手下之將,也有如此儀度,果然是大漢貴冑!能得如此大將,那未曾露面的主人又該有何種器量?這對於未來河東官場構架又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這便是所有人考量的事情了……
而觀如今局勢,似乎這個蘭陵侯衛寧在軍中地分量舉足輕重,連徐晃這樣的一個大將都對他恭聲說話。大多數與衛家關係密切的官員。心裡還是多爲安心。有河東衛家在。在新任太守面前應該無礙!
人人心懷詭譎,倒一時忘記了上前迎接,而周圍普通小卒也多被典韋,徐晃威勢所懾,氣氛陡然異常冷淡,沒有多餘的聲音。
“公明可曾怪我否?”倒是衛寧率先出口,笑眯眯的對徐晃高聲問道。
“怪!如何不怪!我恨不得早日殺奔河東。將公子你重新綁回主公麾下!”在典韋出身擋馬地時候,徐晃一時發急,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此刻也不見多少尷尬了,跳下坐騎,一臉惱色地大聲應道。
“嘿!我從未說要棄將軍而去,不過先行回河東爲將軍謀劃打點而已!我盡心盡力,所謂者何?還不是爲你主公。爲將軍謀劃?哼哼!你這番冤枉於我!該當何罪!況且。剛纔你揚斧策馬疾奔向我而來,若不是有老典護我,莫不是要一斧瞭解於我?我早就知道你心懷怨恨。故意以公報私吧!”衛寧見他一股惱色,當即回話,連珠炮般數落起來……
“這麼說,反倒是我十惡不赦了?”徐晃哭笑不得……
一衆安邑主官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簇擁了上來,不過徐晃與衛寧挨地極近,卻也都不敢太過放肆。
“恭賀將軍與衛侯相聚,將軍威勢不凡,果真是國士之才!”
“早聞河東有名將,一斧在手,馳騁沙場,羣賊皆望風而逃,今日所見,徐將軍果真當得‘武勇’二字!”
“能有將軍這般將才在帳下,楊大人定然有經世之才!”
“卻不知道楊大人何時纔到?”
雖然有典韋這等猛漢拱衛在衛寧身旁,加上礙於他蘭陵侯身份,衆人不敢過分靠近喧鬧,但人人還是毫不吝嗇馬屁之言,惹得衛寧一陣撇嘴……上次衛府大擺豪宴,這些傢伙現在所說的話,幾乎就更上次一模一樣。
“拜託……拍馬屁也要弄點原創好吧?這世界,要有創意才能吸引人的眼球!不過……這些陳年老調,爲啥這傢伙居然樂成這樣?”衛寧看旁邊一副受用不盡模樣的徐晃,當即翻了翻白眼,推了推徐晃身體,咳嗽兩聲道,“咳咳!到底將軍何時纔會到得安邑?”
被衛寧猛然一敲,徐晃這才緩緩恢復原本神色,尷尬的看了衛寧一眼,回道,“主公與幾百親衛也是快馬加鞭,不過因爲要運送一些東西,不比我這數十來人輕裝簡行來的快速!呃……公子身體不妥,還是早些回府爲好!主公讓我先來,正是先行於公子府上投帖!主公到得安邑,當率先拜訪公子府上!”
“有些東西……卻是主公花費了許久時間收羅的,卻也是專爲此行而準備!”徐晃眨了眨眼睛,猥瑣地笑道。
很猥瑣……衛寧聞言,轉了轉眼球,不禁也很猥瑣的和徐晃一起笑了起來。惹得旁邊衆人齊齊惡寒。
“大哥!我們都行了大半個月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安邑啊?而且,大哥這沒酒的日子怎麼過啊?”
山林中,劉備領了十來親隨,緩緩而走,所有人衣衫盡是塵灰,人人垂頭喪氣,劉備滿臉悽苦的捏着自己那點錢袋,裡面最後一文錢也沒了,也正是因爲盤纏問題,一行人走走停停,行了大半個月才渡過黃河,今日本來準備走山路打些野味,卻不知道爲何一路鳥獸的沒。
旁邊張飛忍不住大聲嘟囓起來,驀然間,不待劉備答話,張飛聳了聳鼻孔,驀然驚喜道,“咦,前面有人?酒香?哈哈,還是陳年好酒,這麼多上好佳釀啊!”
劉備驟然驚覺,卻發現張飛早已經提着長矛向前面跑了過去“三弟,三弟……唉!快,速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