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一簇文武擁護下,再次開拔,而隨行隊列的再度臃腫,使得這十里路程比起剛纔還要緩慢了許多。
“適才陛下身後矗立三人,何人?”衛寧並未隨行候在獻帝身邊,兀自領隊開道在前,呂虔跟隨在旁,衛寧當即低聲問道。
“適才居中三十者,乃輔國將軍,國舅伏完,右側爲秘書郎,光祿卿董承,左側者乃是左僕射,中散大夫黃琬……”呂虔小心翼翼的看了衛寧臉色,雖不知衛寧爲何作問,還是低聲回道。
“伏完……?董承……?”衛寧微微一愣,臉色不變,嘴角卻浮起一絲冷笑,暗道,“郭嘉押後不援,用計幾乎誅盡大半朝臣,卻不想,這兩人果真忠心耿耿,還是隨同來了……衣帶詔啊,呵呵……”
“其三人隨行家眷也多有禮遇,不可怠慢!可取河東富宅安頓三人!”衛寧想了想,還是下令道。
“喏……”呂虔抱拳得令。
安邑雖然富庶,但畢竟沒有皇帝行宮。昔日楊奉死,河東權利大洗,楊氏族人幾乎全數被衛寧收繳下獄,而他們的族邸連成一片,卻是享受着楊奉帶來的權柄富貴,棟棟府邸奢華非凡。當大清洗降臨時,這片楊氏的族羣府院便成了無主之物,衛寧遠征雍州,既然是要迎取獻帝,便索性大手一揮,將整個建築羣加以擴張改建。外圍修葺宮牆,內部再加以疏通連接,赫然便有了幾許行宮架勢。
有了大批流民作爲勞動力作爲基礎。不過一個月左右,便已經將內部打通,連接成一片了,而外圍宮牆卻也竣工了小半。
終究是倉促修葺,改建,而將十幾棟宅子連成一個宮殿羣,卻是遠遠沒有洛陽,長安皇宮那般輝煌氣勢磅礴。充其量,也不過是兩個偏殿地規模。若要真正讓皇帝安命於此,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重新完善一個合格的皇宮出來。衛寧無意勞民傷財,卻反而是大批流民需要尋找適合的工作,才讓他眉頭不皺,投身到這虛幻地裝裱中去。
顯然,行宮的修建,至少在表面上看着富麗堂皇,亭臺樓閣。大殿偏廳一概不缺,便是龍牀,龍椅也已經有了模樣,只等皇帝來,便徹底完工,搬扶殿內。::
陪同董承,伏完等人,卻是衛凱,從他口中介紹宮殿雛形,即便再苛刻。三人也無法在這個倉促顛沛流離的日子,指責衛寧的不妥。
安邑城門大開,在各級官員的組織下,百姓跪伏街道兩旁。高呼萬歲,做足了表面上的工程。
而在進城的剎那,便讓小皇帝,伏皇后甚至連帶黃琬,伏完,董承,蔡邕四人並家眷,驚呼不已。眼前的安邑。哪有以前聽說地。不過區區小地?
寬廣氣勢磅礴的高聳城牆,三次擴建。內,中,外三層城牆,一分四門,街道寬闊乾淨,民宅四立,井井有條。一路行走北面宮廷,主幹道皆店鋪林立,繁華無比。單單就以城池來論,便已經接近洛陽,長安兩漢帝都的規模了。
尤其那跪倒兩道之旁的百姓,大多紅光滿面,朝氣勃勃,比起見慣了洛陽,長安那一堆堆麻木,面色飢黃的人羣,安邑無疑帶給了這一行太多的驚喜。甚至分不清,到底洛陽爲帝都,還是安邑纔是帝皇之氣所在。
富足,強兵,民生,安定,安邑比起天下衆城,比起天下諸侯皆以百姓爲豬狗來說,顯然已經躍然靠前太多。也可以說得更清楚點,就是另外一個時空的曹操在擁護獻帝到許都時候,也決然不會做到衛寧這般,重視最基礎的民生建設。
伏完,董承,黃琬勒馬護在車架兩旁,享受着安邑那數萬百姓沿街高呼,雙眼炯炯有神。衛寧在這裡的政績,毫無疑問,是無人能夠蓋過比擬的,而對於這些從靈帝時期開始變遊走在大漢權利巔峰上,很難想像將一個在昔日還名不見經傳地小城建設成足可比擬洛陽的雄城,需要何等心血和操勞。
三人長嘆若衛寧能爲治世之能臣,以光復大漢爲己任,那漢室復興便是指日可待……但,隨着看到聽到,更多是那沿街跪拜的百姓對首位那個白衫侯爺的愛戴,他們心中卻越發沒有底氣。
看着陪同的所謂三員朝中大臣,再初臨安邑時候的驚愕,衛凱不禁也有一絲自豪。事實上,衛寧雖然經常提點出了不少主意,真正的策劃者以及執行者,卻是他衛凱了。^^能夠將自己的故地建設成爲堪比長安,洛陽兩都的大城池,自然,心中的成就感是難以抹去了。
車架行於宮前,四面宮牆雖還未完工,但已經頗具氣象規模。雖然遠遠弱於洛陽那曾經地皇宮,但至少皇家氣派不減半分。
衛寧將獻帝迎入前殿,經過刻意的修繕裝潢,加以擴建,這本來是屬於楊氏其中一個宗老用以商議族中大事之地,本就頗爲奢華廣闊,稍加整理,赫然便有一個縮小的皇宮大殿的雛形。
早差匠人將龍牀放在高處,蔡邕也頗爲滿意這個縮小版地皇宮。終究也比落魄他地要好上了太多,甚至在長安城,大半個皇宮都被李郭所霸佔,真正屬於獻帝的不過巴掌大點地方而已。
劉協顯然還是頗爲依賴蔡邕,在後者的扶持牽引下,緩緩走向高處,衛寧看着眼前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率先領衆文武伏與兩旁,高呼萬歲。
小皇帝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激動,能夠真正擁有一個屬於他的宮廷,能夠真正地有機會升堂議事。這個滿目瘡痍的朝廷卻給了他期盼已久的安慰。
那雙稚嫩地眼睛看着眼前地龍牀,不由得流露出萬千感慨。比起東西兩都來說,或許眼前這個不過微微鍍上一層金子的龍牀。還要珍貴許多,沒有虛幻,卻是真正地觸手可及。
獻帝坐了上去,難得的有一絲帝王之色,稚嫩的聲音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激動,讓自己擺出嚴肅的姿態,擡起手來,似模似樣道。“衆卿家免禮!”
羣臣這才起身,各分階位依次入於兩旁席位。
獻帝示意,讓蔡邕就這樣侍立在下手處,微微點了點頭,後者眼中歡喜地看了衛寧一眼,從懷中取出一道黃詔。
“晉陽侯,蘭陵侯救駕有功,當大加封賞,如今朝廷初定,還當選定賢良。充實百官!蔡司徒,宣召吧!”小皇帝正了正身子,當即一擺手對蔡邕道。
蔡邕肅了一下衣袍,這才上前半步,攤開皇帝詔命,高聲念道,“天子蒙難,朝廷遭災,董卓逆賊,禍亂天下。李郭之黨,惡貫滿盈。有晉陽侯楊昀,蘭陵侯衛寧,忠心可嘉。救天子於危難中,乃大漢棟樑之才!今奉天子詔命,大賞有功之臣!念晉陽侯楊昀年幼,不能爲官,進爵幷州候,增加食邑樂平,壽陽兩縣,共六千戶……!”
唸到此處。衛寧不禁撇了撇嘴。樂平,壽陽本便在幷州治下。是屬於河東勢力範圍,小皇帝拿本屬於河東的東西來賞賜河東的大臣,做得當真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衛寧自然是知道這絕對不是小皇帝會有的心計,不禁撇頭看了一眼伏完,黃琬,董承三人,眼中閃過一絲凜冽。
而這個時候,顯然便該輪到他的封賞了,卻看蔡邕將眼神轉到他的身上,衛寧不禁收回那凜冽眼神,正襟危坐,肅然聽封,“蘭陵侯衛寧,救援有功,政績斐然,教化百姓民生安樂,鑑於此,封衛寧爲左中郎將,安邑令,假節鉞,進爵河內侯,食邑懷縣,野王兩縣!”
東漢光武中興始,沿襲舊制,劃分侯爵爲二十等級又稍加改制,最高位徹侯避諱漢武帝劉徹之名而改爲列侯,列侯又分爲縣侯,鄉侯,亭侯三等,而次等則爲關內侯。
劉邦昔日立國於羣臣誓,非劉姓不得封王,無軍功不得授侯,相對恆靈之前,不提列侯,便是關內侯也算稀少。至於後,靈帝昏聵賣官粥爵,大量虛爵應運而出,便是衛寧那蘭陵侯的爵位,實際上,除去了軍功的考量,衛寧也遠遠沒有躋身最高等列侯的可能,更別提還是以列侯中第一等縣侯論。其實也正是衛父早前暗中打點,買通朝廷,而能讓他少年成名,只是到了現在衛寧也不知道罷了。
而今,劉協封賞地河內侯,卻是讓衛寧心中也是一驚了。縣,鄉,亭,三等爲列侯封爵,而河內侯的名號,卻已經是郡侯的標準,加上郡侯之上的國候,那是劉姓才能受賞的封爵。
衛寧疑惑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再看了看蔡邕,卻有些不知所以。半晌的愣神,衛寧眼睛微微一轉,眼角餘光微微掃過董承,伏完,黃琬三人,心中便已有了定論。
不過,從縣侯一躍跳到了外姓郡侯上,但終究還是一見喜事吧。
衛寧開始時疑惑的臉色,便一直早早落於黃琬,伏完,董承眼中,見衛寧沒有因爲給他左中郎將,這個不高不低的官位而沒有半分不喜,衆人心中驀然一陣驚喜,似乎覺得錯怪了衛寧一般。
事實上,正是三人諫言使獻帝加封衛寧,這個表面上煊赫無比的爵位,從而換取壓制衛寧在這個流浪朝廷中佔據更高地官位和話語權,即便如今這個流浪朝廷只是虛銜也決然要先搶佔先機。
不得不說,至始至終,目光的短淺,還是使得三人根本不曾發現,或者是不願意去相信,這個時代,沒了兵權的中央朝廷,只能成爲他人手中的魚肉。三人,空想着,或許能夠憑藉皇帝威信,而重新將河東這塊土地作爲皇帝未來重新收回州郡權利地基石。也正是如此,他們這試探着用爵位來壓制衛寧官職似乎讓他們更看到了一層希望。
卻不知道,衛寧根本便無意在這個時候爭奪什麼。
河東納於他手中,成千上萬的兵將只聽他一人號令,他纔是這塊土地上當之無愧的王者!而這樣一個落難,威信早失的流浪朝廷,那點虛銜與他,又有何用?
衛寧只不過是爲了等待,自己手下的一干能臣武將高歌凱旋而回,再予以爭奪罷了。抽出了手,纔是真正整頓這個所謂朝廷的時候。
再衛寧拜謝之後,蔡邕又各自封賞了不少,董承四人皆爲列侯,顯然,劉協似乎也沒有看清楚形勢,大加分封,尤其以伏完作爲外戚,一門几子皆有官爵在身。
而衛氏一族,還有衛凱也得封了一個黃門侍郎的頭銜。
衛寧也無意爲意,只是冷眼旁觀。
在宣召完畢後,獻帝奔波了許久卻也是疲憊不已,而初來安邑的新鮮早讓他迫不及待想四處溜達一圈。
朝儀之事自然便散下退開,衛寧率同百官出得宮殿,便叫衆人爲伏完等三人接風洗塵,自己卻迎了蔡邕上了早早停在宮外地衛氏車架上,徑直往衛府而去。
只是衛寧這不告而別,卻是讓董承伏完等人覺得頗爲失禮,尷尬地迴應那衛寧刻意留下的河東官吏,望着那一車絕塵而去,臉色頗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