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國時代,所謂的黃土高原一帶,遠遠沒有現代那般滿目瘡痍,從春秋戰國時代起,戰亂頻繁,人口稀少,便使得開墾荒地的步子停滯了很長一段時間,即便曾經,這裡作爲大漢的帝都所在,四野裡,依舊還有不少濃密的樹林。
也正是如此,所謂用兵之道的重頭戲,伏和潛,才能讓所有主帥們善用地形而成就一道又一道的功勳。
成陽自是不知道,自己自以爲選取的隱秘小谷,背靠小丘,正臨密林,卻反成就了他人最好隱蔽的環境。來自關東的軍隊,或許在正面沙場中,抵不過名震天下的涼州鐵騎,但要論起步兵山林作戰,卻便是要遠強於涼州兵了。
即便成陽早便派遣了不少軍士將整個密林查探一番,卻不知道人人疲憊不已,趁着那放鬆下來的片刻時間,埋伏許久的河東軍,便已經悄然圍攏了上來。
畢竟還是一路行走得太過輕鬆,成陽也根本沒料到,敵軍並不是在他出發之後有所驚覺,而是他的主公馬騰,早是一步一步的踏進了別人設好的陷阱。\
兩千來西涼兵馬,大半強騎,騎士們將馬兒有條不須的收歸在一起,取出精細的豆料餵食妥當,這才顧忌到自己的肚皮。
一路急行軍,確是太過疲憊,即便是馬上的騎士,既要照顧坐騎不至於會累得乏力,還需忍受馬背上的顛簸。將戰鬥夥伴照顧妥當,這才人人三五成羣,生火開始造飯熱水。
月色悄然的爬上了高空。預計中,天色漸漸暗淡,短暫的休憩並不會讓這些涼州兵們徹底忘記任務,距離二更出發,也還有不少時間。正是這片刻地鬆懈,造就了他們此行的徹底覆滅。
韓暹作爲當初投降的白波帥之一,出身盜賊匪徒,即便潛移默化改邪歸正,骨子裡那匪勁卻是很難磨滅的。而匪徒自然是最擅長在密林中逃竄避免與官兵的廝殺,能夠做到一方賊帥,韓暹在這方面來說。可謂翹楚。
不管是反偵察。陷阱,套路,什麼時候發動搶劫,呃,應該是什麼時候發動突襲來保證自己地手下傷亡壓縮到最小,韓暹自然是各種能手。比起昔日自己那羣不成器的小弟來說,麾下的三千河東兵戰力紀律都強大了無數,要躲開成陽那粗澀的偵查,幾乎是輕而易舉。
事實上。或許徐榮當初下達命令的時候,也不曾想到過,一個賊匪頭目。竟然在特定的場合下,也能發揮出這般奇效。
在韓暹的眼中,那批涼州兵並非軍隊,形象卻是化作一批肥美地商隊。而怎樣成功地完成這一次打劫,加上徐榮山賊首領的命令,韓暹小頭目的天分,讓他驀然懷念起昔日自己還沒加入白波軍還是普普通通一個山頭賊王的時代。
涼州軍等於商隊,功勳等於財物。河東兵等於匪徒。
恩。很熟悉帶着懷念的味道。單純的腦子裡,便將這麼一次重要的軍事行動。幻化成這樣一個簡單而兇惡的概念。卻反而陰差陽錯的,沒有給他帶來絲毫負擔,反而是身體裡地血液滾滾沸騰。
在韓暹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中,快速又陰冷,揮了揮手,便親自帶領了自己挑選出來的上百在他看來頗有“資質”地傢伙,悄悄的潛伏靠近了涼州軍的外圍。
每個人都有一手精準的射術,無一例外,這些傢伙都是精巧瘦小,而樣貌如同韓遂一般猥瑣的傢伙。接着樹林的隱蔽,草叢中彷彿蛇一般遊走,只帶動灌木微微颯颯,卻讓人很容易覺得不過是風吹草動。
在韓暹的親自帶領下,上百人,陰毒的依靠手中地硬弓,很快便將外圍放哨地涼州軍一一射倒。韓暹選取的時間,並非士兵剛開始埋鍋造飯身體疲憊地時候,恰恰是人人酒醉飯飽,神經鬆弛的剎那。
所以外圍倒下的數十人根本便沒料到,那一道道陰狠呼嘯的箭矢什麼時候奪取了他們的性命,而營盤中三五成羣的人,卻更是個個小憩,沒能發覺外圍的人一個個失去了聲響。
當韓暹射完最後一支箭的時候,便冷冷一笑,只要趁着對方還爲反應過來的那丁點空隙,自己的兵馬便能成功的將對方徹底靠近包圍。
打劫,自然是要用最短的時間內讓對方喪失掉抵擋的勇氣,雖然對方悍勇無匹,那自己所率領的兵馬,卻也不是孱弱。
分割蠶食,消滅敵人最有利的部分,是最有利的方法。
韓暹一聲令下,終究四面八方呼嘯而起,便如同山林盜匪蜂擁而至,吶喊不休。
在營盤中才經過飽餐果腹的涼州兵們,正因爲疲憊而懶得動一下身子,卻驟聞得那漫天震後,人人嚇得臉色一白。
成陽大驚失色,當即便下令全軍備戰,搶過軍馬兵器,披甲在身。而接着剛剛燃起的燈火看時,卻不知道何時,山林中衝出無數人來,將在營盤四散休憩的涼州兵馬分割開去。
成陽再怎麼愚鈍,也該知道遭到了對方的伏擊,卻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到底是怎麼靠近自己這麼近的,也更不知道爲什麼敵兵都已經衝進了自己軍中,爲什麼外圍處那批哨兵巡遊都沒有絲毫反應。
那鐵青的臉和顫抖的嘴脣,大聲下令,讓全軍上馬備戰,無論是逃是戰,作爲他們最親密的戰友,戰馬是他們涼州軍人身體的一部分。
而讓他瞥頭回顧,卻更讓他臉色一片鐵青。
正如同先前所言,這批涼州兵多是騎兵,山谷狹窄,大批軍馬是成羣成羣的束縛在一起。而對方赫然便派遣了無數人分割涼州軍士,大半人分明便是去搶奪馬匹。
一批一批的涼州兵,眼睛赤紅,瘋狂的衝突,期望回到自己戰友的身邊,用鐵騎將來犯的敵人給踏成肉泥。
卻被一隊又一隊的河東兵形成一道綿密的防線,放了進來,一批又一批的吸收消納蠶食。
戰馬是他們的弱點,同樣也便是韓暹眼中,最值錢的東西。對方不會放棄,那必然會是瘋狂的企圖衝進來。那麼在韓暹先前派遣的上千人,將對方分割成數個小隊,涼州軍一門心思想要奪回戰馬,根本來不及理會這同樣散開陣型看似混亂的千人,而被分開或百人成羣,卻自然而然的落入韓暹的陷阱。
放進陣列,若是一百人,等待的自然是數百河東兵的刀槍,若是三百人,便是九百上千人羣毆。
從根本上來說,成陽也知道失去了戰馬的涼州軍在步戰上或許能與河東兵來個難解難分,但傷亡巨大必然是難以完成繼續的任務,下令搶馬,自然是想要利用戰馬的機動性,殺出重圍。
可等他發覺,一批一批的涼州兵,紛紛倒在了地下,距離自己的戰馬不過近在咫尺,終於才發現了不妥。
事實上,也正是韓暹那看上去軟弱不堪,亂成散沙的模樣讓他以爲敵軍不堪一擊,以爲只要麾下戰士上了戰馬便能將對方徹底擊潰,卻也正是如此……一個個涼州兵,倒在了對方刻意準備的羣毆戰術上。
那一絲看上去毫無紀律的示弱,卻不禁引導了成陽錯誤的決策,更再短短時間內,造成了大批的涼州兵的傷亡。等到成陽反應過來後,準備來將那上千阻攔,鬆散的河東兵擊潰,好能集中所有兵力收縮時。
一聲號角吹起,那上千河東兵,呼嘯着便如同風緊扯呼般,嘩啦啦又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退便退吧,河東兵依舊還有大半力量集中在阻擋涼州兵搶回馬匹的防線上,而成陽也已經集中好了所有軍士,決定衝鋒,徹底撕裂缺口。
而這個時候,對方再一次又撒開腳丫,便四散而逃。
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般流氓行徑,到讓成陽不知所措。
那短暫的愣然很快過去,轉而是瞳孔間一片絕望色彩。
趁着那短暫的空擋,河東兵,竟然早將所有戰馬集中再了一起,而四散逃開,並不是爲了害怕他涼州兵的急衝突擊,真正害怕的是他們集中起來的那上千戰馬……
馬尾上都點齊了明亮的火焰……而馬頭,卻是朝着他們這好不容易集中在一起的一千來涼州兵……
那千馬齊奔的瘋狂,成陽臉如死灰一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