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你贏了!果然,是被你猜中了啊!”田豐苦笑着搖了搖頭,放下從南面鄴城袁紹怒斥於他的書函。
面對袁紹瘋狂的做法,顯然,田豐並不願意看到整個冀州和幽州用盡元氣來賭博的瘋狂。事實上,沒有任何人不清楚,強自徵兵三十餘萬帶來的後果,不管勝負,終究整個河北都將會大傷元氣根基,甚至在短時間內,根本就無力恢復。
就算擊垮了河東,面對這樣一個滿目瘡痍的爛攤子來說,河北便是勝利了,又將如何?
嘴角的苦笑越發盛了幾分,田豐能從袁紹書函中字裡行間,已經看到了對他深深的厭惡,甚至已經抵達了臨界點,只要自己再做出,或者說出任何一件違逆袁紹的事情或者話來,必定將要承受袁紹的徹底放棄……
“唉本就不是一場應該發生的戰爭啊!而且……還發生得如此突然!沮授爲何不明此理?”田豐想到一直與他理念頗爲相同的盟友,卻在這個關頭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上,不禁一陣氣苦。
早前,田豐書信南下,諫言使袁紹速戰速決,以如今強兵,全力而爲強攻朝歌,牧野。本意便是趁着河東兵力還爲集合,而先發制人,用最短的時間裡,將戰火燒往河東本土,以戰養戰。至少,以速戰爲上,必可使冀州,幽州的徵兵事宜所落下,則可緩和兩州的民生,不至於動盪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但終究,不管是袁紹還是麾下各個謀士,顯然對田豐的建議不置可否。速戰固然是好,但袁紹的打算,顯然是不願意是擊潰。或者是削弱河東的實力,他更垂涎的是河東地土地,四州的版圖。倘若憑藉現在的人馬與衛寧廝殺,勝率並不算明朗,即便衛寧兵少,但有了朝歌和牧野之間的防禦帶,以區區十五萬對付對方的十萬,顯然並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袁紹的孤注一擲,註定了他不願意在局部上取得一兩場勝負,而是希望一口氣將對方整口吞下。
所以。袁紹的戰爭步伐,並不顯得有多快。根本原因便是他在等,等候冀州和幽州源源不斷的兵馬徵調集合。
一但大軍的數量成爲三十萬之巨。那麼河東在心裡上或是在軍力地差距上,才能達到袁紹想要的效果。
徵兵,集強勢,這是許攸地建議,確實敲打在了衛寧的軟肋上。但顯然。這徵集兵馬地時間,卻足夠給衛寧一些喘息的空間。而田豐就是瞅準了這點破綻。希望能夠打動袁紹的心,但終究還是無功而返,甚至,已經越發觸犯到了袁紹對他的容忍底線。
“現在河北還沒敗,主公還沒敗……就算被你說中了!我還有機會……不管是昔日的楊氏還有你,也需要等到這一戰結束之後,方能見分曉罷!”田豐喃喃地低語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當初烏巢之時地小敘。
“南面戰場顯然,將是兩軍集合之後的一場決戰。而壺關一線。卻該是我出力的時候了!只要擋住壺關的兵鋒,必然可以爲南面緩解無數的壓力……顯然。他也絕對不會放棄壺關這個重要的突破口吧……?”田豐抿了抿嘴脣,又看了案几上另外一封密報,喃喃道,“徐榮……若是這個人的話,恐怕卻也是有些棘手了,何況壺關,還是頗爲有些易守難攻,他可以隨時出兵,而我軍卻唯有被動防守……唉……”
“大人……!二公子遣小人前來相請商議軍情!”忽而,書房外,一聲高呼驀然響起,打斷了田豐的思路。
心中微微一驚,他本就在袁氏父子眼中不待見,事實上,雖然名義上是輔佐袁熙,但自從移兵到了邯鄲後,基本上袁熙便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加上袁紹如今的一封書函,想必卻是瞞不住這個袁紹次子的……
“二公子召喚?可是有何事?”田豐慌忙起身,或是大腿跪坐長久,血液不暢,卻是一個踉蹌又倒下蒲團上了。
門外地人聞得田豐地話,當即回到,“小人身份卑微,如何能知軍機要事……不過似乎聽人說,是壺關來人……”
“壺關?徐榮有動作了!”田豐腦中一驚,渾然不顧身體的虛弱,當即便一躍飛出府門……
看着眼前這個一臉慵懶神色地中年謀士,徐榮頗爲覺得有些愕然。事實上,當初在衛寧引薦的時候的,便讓他生出了幾分熟悉感。當聞得他名號的時候,徐榮心中才生出了幾分瞭然,是的,兩人昔日畢竟同樣從屬於涼州集團,但這樣一個人物卻是在李郭之亂後方名聲昭顯,而即使如此,若不是如今徐榮投身在河東門下,恐怕,也不會知道這個傢伙的能量有多龐大。
他的名聲在天下並沒有多麼響亮,但僅止於其餘地方,河東之人,沒有任何人會懷疑郭嘉的謀略,但,卻連番被他戲耍了兩次!
而當衛寧親自鄭重其事的對徐榮引薦介紹,甚至語氣還頗有尊敬之意,徐榮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對他有小覷之心。
他,自然,便是北上安邑的賈詡了……
用賈詡這樣的頂尖謀士,加上徐榮這樣一個統御名將,對於壺關一帶的戰事,衛寧已經放下了一百個心!
“先生涼州來幷州的毋丘興將軍,統兵三萬,晝夜不休,已近了北地,想必要到晉陽,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了!”徐榮微微一笑,看着眼前這個慵懶的中年人,卻似乎很想從他的身上看出與衆不同的地方。“而如今南面傳來,衛侯已經親自提兵四萬,徹底加固了朝歌,牧野一帶防線,兩軍膠着,顯然袁紹是等待冀州,幽州兩地募集兵馬,而畢其功於一役。如今我軍北路戰線,便是重中之重……!”
但很可惜,這樣一個面目平凡。懶懶散散的樣子與他心中所想的世外高人很有一些差距。不過轉念一想到郭嘉地放蕩,衛寧的悠然。心中卻是多了一些釋然,從某方面來看。似乎賈詡和衛寧總該是一個性質的模樣吧?
賈詡打了個哈欠,微微睜開眼睛,彷彿睡眼朦朧一般,看了徐榮一眼,這才拍打了一下臉頰。肅正臉色,笑道。“呵呵將軍乃全軍之首,這些事情,本便是將軍做主……!”
徐榮眯了一下眼睛,依舊微笑道,“先生說笑了!榮北上之時,便受衛侯多番叮囑,若有行軍,多可向先生問計。如今晉陽已有一萬兵馬,壺關趙陽將軍兩萬,若在加上毋丘興將軍三萬人。六萬大軍的調度。我卻也有些吃力了……不若正趁毋丘將軍還未抵擋,向先生交代一二。也好使先生有妙策連珠,爲我河東北路戰線出力!”
賈詡微微挪了一下身子,努力讓自己擺出一個嚴肅的模樣,卻依舊還是看上去懶散無比。事實上,他北上河東,本是受了張濟的請求,而自己也正想遠離前線戰場,所以便應允前來安邑,卻不知道,不單單自己尋求安全的地方的願望沒有實現,反而又被衛寧拖到了另外一個更爲險惡的環境。
心中老大不願意,可人家當朝太尉,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也對他畢恭畢敬,他就算想要推脫,卻也不可能觸犯於對方。不過,就在安邑小住地那段時間,別人多以爲他每日醉酒偷懶,足不出戶,卻不知道,那雙眼睛卻是從沒有離開過天下的局勢,路邊行人地談論,對河東環境人流的變化,兵馬地調度,都是一條條寶貴的消息,足夠使他看出一半現在的局面。
很顯然,賈詡在受到衛寧隆重的禮遇下,沒有推脫,而北上來輔佐徐榮,正是因爲自己並不認爲河東會輸掉這場戰爭……
沒有人會比他更能嗅到危險的氣味,一但在鼻尖裡冒出這樣地氣息,他定然會是第一個逃之夭夭的傢伙。
北面地戰場其實說到根本處,反而比起南面的壓力,要輕鬆了太多,留給北路軍的壺關,便是一道天然的巨大籌碼。當然,也因爲壺關的地理放在手中,卻也讓人有種不能建起強大功業,則必然有些對不起人的感覺。
賈詡卻沒有徐榮這樣的心裡壓力,他既然答應了衛寧出謀劃策,卻只會是爲這一場戰爭而竭盡全力,絕對不會如郭嘉一般,總是將目光放到更遠處……明哲保身之道,本就不應該太鋒芒畢露啊。
郭嘉用放蕩不羈,驕橫囂張來僞裝自己的才華表面,賈詡卻是用慵懶無害,恪盡職守,甚至“逃”,來減弱別人對他的敵視。
甚至在這個時候,賈詡也並沒有何徐榮搶奪功勞的意思,不過卻因爲衛寧地叮囑和拔高將他推到了前臺。
“若還等毋丘興將軍半個月時間,南面袁紹地軍力必然將龐大到另外一個層次了……所以,我軍恐怕是無法再等待下去了,最不濟,也要牽制住袁紹大軍的走向……所以……”賈詡閉了閉眼睛很快從腦中形成一幅有效地圖畫,低聲回道。
“出兵?”徐榮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道,“關外細作回報,袁紹顯然對我軍壺關頗爲警惕。其次子袁熙已經領兵六萬鎮守在邯鄲一道,若我軍輕出……恐怕傷亡不小!”
“壺關……還有魏郡賈詡微微一笑,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道出了一個地名。
徐榮眼睛一亮,腦中霎時閃過一絲清澈。
賈詡這看似顧左右而言他的話,卻是很直接點在了袁紹軍的軟肋上。
正是魏郡!
壺關以東爲邯鄲,邯鄲以南爲魏郡,魏郡以南則爲鄴城。
可以說,正是魏郡的存在,將鄴城和邯鄲兩道防線,連接在一起,形成密不可分的整體。而這座城池的重要,甚至一度超過了鄴城。和邯鄲兩個前哨的防禦基地。
徐榮驚愕的看着賈詡,腦中飛快的思考,以他統御兵馬多年地經驗,自然很快便明白了賈詡那兩個字中的含義。
不等毋丘興領兵前來,兵力並不佔優勢,但有壺關在,所有主動權,便是捏在了幷州手中,進可來去如風,退可憑天險固守。
所以。在這裡,如果要牽制。並不需要從大軍正面出擊,而現在的戰局。顯然還不到真正意義上的決戰之時。那麼敵後的騷擾,便是理所當然的手段。
幷州最強大的,是不遜色涼州鐵騎的幷州騎士,呂布得一萬餘幷州騎士,能轉戰天下數載。連敗卻依舊能恢復元氣,正是這支強橫的班底在。
而顯然。在這個時候,屯紮在幷州的一萬騎士,爲何又不能如當年趙雲橫掃冀南地威風?
“先生之意!便是要使我軍出兵悄然南下,騷擾魏郡一帶,甚至……將袁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徐榮摸了摸下巴,眼睛閃過一絲精光……
“魏郡!”袁熙一聲驚呼脫口而出。
“沒錯!”田豐肅然出口道,“依照公子探子回報動向,晉陽一萬騎兵如今已離城南下到了壺關,若再從壺關分兵,恐怕。便將有一支鐵騎直南下。來攻魏郡!”
“可我邯鄲如今有六萬兵馬,他又如何能從我眼皮底下溜走?元皓先生。是否危言聳聽了?”袁熙終於從剛纔田豐地判斷中恢復過神來,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道,“更何況,若敵軍出兵攻打魏郡,而壺關削弱,便不怕我邯鄲趁機西進將壺關奪取?”
畢竟是田豐的判斷有些驚人,魏郡固然是連接鄴城和邯鄲地中樞,若丟失必然將兩城攔腰斬斷,但換另外一個思維來看,魏郡固然是薄弱點,但何嘗不也是鄴城和邯鄲夾在中央?若那支騎兵趕來,鄴城和邯鄲兩處回援相合攏,那支騎兵,也不過只是無處遁形而已,唯有敗亡一途。
袁熙便不信敵軍肯捨得用一萬的騎兵來換騷擾的那區區幾日時間。就算能夠騷擾魏郡,延緩自己父親集合大軍的時日,但那一萬騎兵恐怕便將永遠留在這裡了,別提自己坐鎮邯鄲,又如何會讓他從眼皮子低下溜走了?
“邯鄲卻是卡在壺關前進道路上,但……假壺關傾巢而出,前來攻打邯鄲,只要能夠截住邯鄲阻攔幾日,便能足夠讓那支騎兵揚長而去了!屆時徐榮再領兵直接返回壺關,如此天險,如何能輕易破之?唉……壺關在敵軍之手,進退皆在河東掌握,我軍卻是陷入被動了……”田豐搖了搖頭,雖然也能從袁熙的語氣中聽出輕蔑和否決,但還是固執地解釋道。
確實,最讓田豐憋氣的便是壺關這個關卡了。他就如同一個巨大地龜殼,擋在幷州和冀州之間,險惡的地理環境以及敵軍的重視,就算要強攻,恐怕也需要用無數血肉之軀前去填補。這是任何一個統帥都不能接受的事實。更讓人無奈的是,河東完全就可以憑藉壺關的優勢,想出來打人就打人,打不過想躲回去就躲回去,偏偏讓人無可奈何……
顯然田豐固執的話,已經打動了袁熙,“若如此,就算他能南下,我邯鄲與鄴城兩路齊攻,那支騎兵同樣也難逃覆滅!”
“但假若壺關又再出兵來威脅邯鄲又將如何?”田豐當即又反問道。
袁熙語氣一滯,確實壺關這個卑鄙的作弊器已經讓幷州兵馬率先落於不敗之地了,隨時可進可退,又是一個堅硬的烏龜殼子,難以下口,更讓人髮指的是,當衛寧做主地時候,幾乎在安定時期,對壺關地修繕從未斷過,幾乎可以媲美南面天下聞名的虎牢關了!
想了想,袁熙一咬牙狠聲道,“既然如此!我這便調撥兵馬,全力攻打壺關,就算不能攻破他。也必然不能讓他出關口半步!”
“若如此……恐怕,又正中了敵軍詭計……”田豐苦笑道,“若我軍強攻,不提傷亡如何,便是圍而不攻,以幷州軍地戰力,時而糾纏上來,便已經使我邯鄲陷入了其中泥沼……反而便減弱了我軍在南主戰場的力量,同樣,何嘗不也是爲了那河東衛寧減緩了許多壓力?”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田主簿的意思到底是如何!?”袁熙一聽,頓時心頭一片不爽。當即便怒聲道。
田豐自然是知道自己在袁氏父子面前越發不待見了,隱隱也能感覺到袁熙的不滿。不由搖了搖頭,道,“公子所言並非有錯,而實是時機不曾拿捏妥當……以我所觀,若敵軍要南下。既然難堵,不如便索性讓他下去。只需先告主公所知,屆時以兩路兵馬南北合圍,則敵軍無路可退,唯有北反……”
頓了頓,田豐這才又鏗鏘道,“而這個時候,公子不若便詐做南下圍堵其兵,再以伏兵埋伏兩道,若敵軍出兵圍魏救趙,反可以圍點打援。誘而殲之!即便不能潰敵全軍。也必能大減壺關軍力,而敵軍既敗。又無援兵,那支兵馬,不也是難逃覆滅?”
袁熙微微一愣,轉頭沉吟一下,這才眼睛稍亮,道,“若如此,或還能趁機奪取壺關?”
田豐點了點頭,“不錯!我軍若夾勝以還,此消彼長,要破不難!但也需速戰速決,若遲,則必然幷州舉力相抗……”
“好!便依先生之計!”袁熙當即拍案,喝道。
見袁熙終於聽從了自己地獻策,田豐終於略升起了一絲安慰,但終究還是覺得事情似乎進展得太過順利。徐榮名聲在外,也決然不可能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如果就這樣輕易的破了河東的佈置,衛寧也不可能就這樣讓徐榮獨自部署北方戰局了,要知道,這壺關,邯鄲之爭,哪家運用的好,對於南面主戰場來說,絕對是天大的裨益,甚至……還有可能左右住這一場曠世大戰!
既然自己在南面對袁紹的獻策已經被否決,田豐只能退而求其次,將目光放在這裡,希望用這個戰場來儘早結束這場戰爭,挽回袁紹在河北傾盡全力,動搖根本帶來的隱患吧……
在告退了袁熙之後,田豐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疲憊,又一頭投入了到了書房,分析起整個戰略大勢上來了。
“將軍果然高明!”賈詡笑了笑,但眼睛裡卻還有一絲狠辣,“但若是騷擾,有鄴城與邯鄲兩面圍困,步步爲營,恐怕,這支遊騎反而陷入危險之境……”
“先生的意思是?”徐榮有些不解,事實上,正如同賈詡所言,如果要繞過邯鄲而妄圖切斷魏郡這個兩路中樞,必然會惹得袁紹震怒大軍圍剿。不過如果能夠起到牽制作用,稍微有些犧牲,也是足可以接受。但顯然,賈詡地話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魏郡必然要騷擾……但決然不能讓這隻兵馬顯然困境。”賈詡微微眯了眯眼睛,在大堂上那張簡陋的地圖上,兜畫了一個圈子,最後定格在冀州最中央地地方,聲音忽而有些陰沉,“便是這裡了!”
徐榮眼睛微微一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賈詡,驚呼道,“信都!?”
“不錯!正是信都!”賈詡眼睛冰涼,這才終於進入了狀態之中,比起他平日裡慵懶無害地德行,只要稍微熟悉點的人看到他如今的神色,必然便知道,賈詡現在便是最爲認真的時候了。
“信都乃是冀州州治,也是袁紹的根本之地!若能威脅信都,則必然動搖袁紹大軍軍心,而依託信都作爲抵擋我壺關所在地邯鄲,決然不可能坐視信都顯然危險之地……所以……”賈詡止住話頭,擡起頭來看了徐榮一眼。
“所以,邯鄲必然增兵去圍剿這路兵馬……!至此壺關壓力大消,正可趁機出兵東進,一舉奪取邯鄲,從而。整個戰場主導,將全部落於我河東軍之手。甚至以大軍南下,東進,破魏郡,廣平,威脅黎陽,則鄴城便成孤軍之勢,反而讓袁紹那十萬兵馬與冀州之間的聯繫一刀兩斷!”徐榮果然脫口而出,隨着賈詡地思路引導下去,臉上紅光滿面。
太可怕了。這樣一個瘋狂的主意。
原來所謂攻打魏郡都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地。卻是直搗黃龍。徐榮當初的設想,只不過是儘可能地將袁紹軍力拖延一大部分到邯鄲。廣平一線,卻從沒有異想天開的妄圖和南面朝歌,牧野一起,將鄴城袁紹的十數萬大軍一口吃下。
可以說,賈詡的計策。便已經足夠將整個戰局完全逆轉了過來。他的胃口大到,讓徐榮也一陣眩暈……
現在地三萬人。以及日後將要抵擋地三萬人,甚至連毋丘興抵擋的時間銜接都已經精確地計算了上去。
“依我所算,若此奇兵能成,抵達信都,同樣也是隻需要半個的時間,畢竟是遊騎,沒有糾纏……屆時,我軍兵力虛實三萬,早被敵軍所探明,重點將會全部轉移放到那支遊騎身上。卻當信都有難。必然分兵去救……而這個時候,敵人恐怕是萬萬沒有料到。毋丘興將軍來自涼州地三萬兵馬,已經列入我軍的序列了!”賈詡毒辣地一冷笑,接着又道,“屆時,邯鄲削弱,而我軍增強,突然傾巢襲擊,邯鄲……必破!”
“先生大計果是我輩望塵莫及!”徐榮早沒有了早前對賈詡的輕忽,由衷讚美道,“若如此,邯鄲一破,魏郡遙遙在目,袁紹在南,朝歌,與我軍遙相呼應,兩路夾擊,這場大戰,河東已是勝券在握了!”
眼睛微微一凝,徐榮彷彿要將賈詡地所有形象全部銘刻到腦子裡,有這樣敏銳的感觀,瞬間便能將整個大勢把握在手中,將時間,空間,全部算計在自己的腦海裡,便是這樣一個人物,又爲何會在昔日那強橫無比的西涼軍團中默默無名?
“假若有此人相助董公,再有李儒先生同心協力……我西涼軍團,又如何會落入如此四分五裂的窘境?唉……”徐榮驀然生出了一絲對往事地感嘆,但過往雲煙並不能再次遮擋住現在的盛世景象,事實上,比起當初地董卓來說,如今的河東,卻更值得徐榮去守護和征戰,剛纔的那絲感嘆,也很快消逝不見,只留下對未來戰局的希冀。
“如今,先生既然有大略,榮自然當全力以赴,爲南面衛侯殺敗敵人了!”徐榮搖了搖頭,甩掉腦中的雜念,很快恢復過來,微微笑道。
“我聽衛侯所言,河北名士不容小覷,那邯鄲城中,未必不能看破我軍襲擾魏郡的圖謀……將軍切莫疏忽,反而讓對方看出了我等真實主意!”賈詡微微點了點頭,輕笑道。
“不錯!先生所言甚是!”徐榮贊同道。
接着扯出了在案几上的簡陋地圖,心思很快便沉浸在了其中,事實上,正如衛寧所判斷的一樣,統軍調度兵馬,在局部上的戰場中,徐榮毫無疑問的足夠列入名將地行列,但在大略觀上地把握,便有些差強人意。而正是如此,衛寧能清楚賈詡這樣一個毒辣算無遺策的鬼才相輔佐,則能反而能將徐榮地所有力量全部發揮出來。
這便是衛寧的第二道底牌!賈詡……!
比起這樣一個沒有樹立起強大睿智名聲的隱藏人物,衛寧將他投放在北面戰線,雖然沒說,但心中已經充滿了希冀。無論是郭嘉,還是他衛寧,甚至陳宮,劉曄,任何一人的北上,都反而會加重別人對幷州,壺關的謹慎態度,唯有徐榮孤身一人,並不會有太過龐大的壓力。
當然,這是出於沒有一個輔佐角色在徐榮旁邊。
一但徐榮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足夠分量的角色,顯然便達不到衛寧想要的引而不發。唯有賈詡,在這個時候北上,簡直讓衛寧的心裡都樂開了花。
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一但張開了獠牙,對於獵物來說,是致命的!
甚至在衛寧看來,賈詡這第二張底牌。甚至比起第一數萬騎兵來,分量絲毫不遑多讓。只要這一戰完結,賈詡也自然理所當然的依附在河東地麾下了……
手指連續的在地圖上划動,簡陋的地圖地勢卻讓徐榮眼睛越發熾熱,渾然未覺的沉浸在其中,嘴角時不時吐出幾個字眼,斷斷續續,卻讓一旁的賈詡連連點頭,對徐榮也自然而然的高看了幾分。
當徐榮在讚歎賈詡多智的時候,賈詡何嘗不也在爲衛寧帳下人才濟濟而感嘆呢!河東中人。有名者不可勝數,不論文官。不論武將,任何一個人。將自己一生戰績放出來,都足夠讓天下其餘諸侯代之如同上賓,而正是如此多英雄豪傑,卻偏偏歸附在那個看上去孱弱的少侯麾下,而知人善用。幾乎在他的身上達到了完美的體現,正如同這一次一般。從沒有任何一個諸侯敢將一州數萬強兵完全託付在他人地手中,任憑他做主劃謀,單單這份氣度和胸襟,便足夠折服無數人了。
大膽,還是愚鈍,賈詡自詡自己能看盡天下人心,卻獨獨不知道衛寧到底應該歸於哪一類。當人人認爲他懶惰不思進取的時候,他卻偏偏建立下了河東如此輝煌聲勢,當人人認爲他是一個憂國憂民朝臣,但他卻依舊不停地謀劃佈局。讓整個天下按照他的意圖不停地戰亂四起。但人人認爲他是一個和善求賢若渴的仁者,卻偏偏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政。觸犯了無數人的利益……
或許,便正是因爲這樣的矛盾,而讓他收攏了這樣一批英雄俊傑甘願爲他出生入死吧!
五月下,徐榮偕同賈詡領晉陽幷州鐵騎一萬南下上黨,在壺關背後。隨後,徐榮親自坐鎮壺關,使賈詡在後居中調度,而後,又下令趙陽集幷州騎兵一萬五千人,出壺關,直南下,襲擾亂魏郡。
同時,徐榮領兵一萬緊隨其後,北上,做攻打邯鄲狀,邯鄲對趙陽一萬五千人地攔截因爲徐榮的糾纏,終究無功而返。
袁熙趁機欲以城中六萬齊出,而徐榮見趙陽已經南下,毫無眷念,再退入壺關。袁軍試探攻擊了一下壺關不果,只能訕訕退回邯鄲。
這一切,都如同田豐所預料一般,至此,袁熙對田豐稍有改觀,卻引來同樣駐守在邯鄲地郭圖頗爲不滿。
而在這個時候,南面朝歌,典韋,太史慈斬殺顏良的消息,很快便各自傳回了河東和河北兩方的營中。
作爲河北首席大將顏良的戰死,這消息的分量已經不是一兩場戰敗所可比擬的,當即便引起了袁紹軍中一場不小的騷亂。
袁紹自然是怒不可揭,而與顏良交好的文丑當即夥同帳下數十員大將請戰,袁紹恨上心頭,便以文丑再增兵三萬爲先鋒,脫開中軍,即刻南下全力攻打朝歌,而後,親自提剩餘的十萬兵馬,催促加快行軍腳步,繼續向朝歌圍攏。
顯然,到了這個時候,因爲顏良的死,再一度將河東和河北之間地導火索加上了一把火,甚至隨時都有大規模混戰地可能。
而對於河東來說,顏良戰死的捷報,不單單給袁紹軍士氣強烈地打擊,同樣也徹底的打通了河內至於朝歌一線的通道。有了典韋,太史慈兩人所領的三萬兵馬北上朝歌,呂布兵少,又兼顏良新敗,銳氣盡失,不敢攔截,退兵十里,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典韋和太史慈從容退進朝歌城中。
而後,衛寧四萬大軍,已近百泉,屯紮在朝歌一帶的河東軍力,也已漸達八萬之數,同時,有馬超,龐德所領的一萬五千牧野兵,也形成了尖銳的犄角,隨時可能從側翼上攻擊朝歌城外的袁紹軍。
黎陽淳于瓊,收到袁紹強令讓他儘快擊破黃忠一萬兵馬的攔截,但遙隔漳河做天然防禦,縱有兩萬兵馬,也始終不能跨過黃忠的防線。
如今,不論是朝歌城中河東軍,還是城外的呂布袁紹兩軍,都暫時停止了攻城守城,不約而同的等候兩軍主帥的到來……
卻在袁紹怒不可揭催促進兵的同時,從邯鄲發來的消息,卻又讓袁紹一陣頭昏,越加惱恨!
自己那個次子竟然傻不拉幾的聽從了田豐的建議,膽敢讓壺關騎兵南下騷擾魏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