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守軍聽着!衛寧挾持聖上,把持朝綱,實乃謀朝篡位之國賊!我家主公,乃大漢宗親,當今聖上皇叔,託聖上密旨,與江東文臺公,兗州孟德公同起討伐,撥亂反正,誅殺漢賊,還我大漢正統!現如今,我家主公已兵十萬,席捲冀州,沿路州郡,皆聞大義獻城降伏,此乃大義!信都軍民,何不早降,共討國賊!?”劉備先鋒關羽領兵八千,已經兵臨信都城下,信都城高,關羽不願折損太多兵馬,遂打着大義名分搬出劉備那個被世人都不認可的皇室身份使一員裨將在信都城下高聲勸降起來。
現下防守信都的是原袁紹麾下的降將蔣義渠,其人才能平平,並沒有多少韜略,放在安穩地方還能勉強勝任其職,是以這兩年來,衛寧便將他放到信都當了一方太守。
蔣義渠原本便是袁紹麾下大將,在河北一帶算是頗有些名聲,有他坐鎮,河北一帶也還算是相安無事,一方太守的職位已經是秩比兩千石的顯位,雖不若在中央爲官那樣權勢彪炳,加上衛寧統一整個北方,太守的實權也大大削弱,既無自行收繳制定賦稅的權利,也沒有自行任用官員的權限,更別說是徵調兵馬了。
不過作爲降將身份,蔣義渠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也算是感恩戴德,加上信都在整個冀州都是精華所在,不免早拋棄了對袁紹最後一絲忠義而全心全意的侍奉於衛寧麾下。
事實上,當初袁紹麾下投降的河北文武,衛寧都並沒有棄之不用,想另外個時空,曹操擊敗袁紹時,?“河北義士,何其如此之多也!可惜袁氏不能用,若能用,則吾安敢正眼覦此地哉!”這樣一句話,便道破河北真是藏龍臥虎。
如田豐沮授皆是智謀能斷.之士,如顏良文丑更是萬人敵,就連一直爲人病垢的審配,也在守護信都城時,讓另個時空的曹操嚐盡了苦頭,或許他們有缺點,但是卻不能夠掩蓋他們的優先,一個成功的王者,不就是應該揚長避短,善用人才?
當然,那一場朝歌大戰,一場信都.大戰,幾乎將河北名士殺了大半,殘存下來的精粹顯然也不算多了,但終究,這些人匯聚在一起,還是能夠起到相當大的作用。
衛寧雖無法做到運用自己原.班人馬那樣如臂驅使,但能夠最大程度上的利用他們的剩餘價值,又同時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和認可,賜予相符合的身份,那麼治理整個河北也並非什麼困難。能夠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將冀州,幽州全部掌握在手,這些人在其中扮演的作用,卻是不小。
只是,能征善戰的大將謀臣,死的死,亡的亡,有用的.大都派遣去了南面,或如田豐隨趙雲出征漢中,又或如焦觸,張南這些從軍許久的人物在關中,在關東作戰,剩下的都是才能平平,只能守家之人,對於關羽這樣的猛將來說,便顯得分外不夠看了。
事實上,關羽的名頭現在爲止都還不響亮,更不如.他的大哥劉備有了仁義之名,也不如張飛被衛寧稱讚萬人敵揚名天下,除去了當初和張頜打了個慘烈的泰安攻防戰,關羽到底還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戰績。
本來還渴望冀州能夠來個知名點的人物讓他.手中寶刀添點能夠值得人們讚頌的功績,一路殺來,卻竟是些土雞瓦犬,只讓關羽憤憤不平。
事實上,現在防.守信都城的蔣義渠還勉強能夠在當袁紹麾下排上一號人物,可關羽是什麼人,何等心高氣傲,青龍刀下,自是要殺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蔣義渠能在袁紹麾下算是個人物,但如今河東羣星閃爍,那點本錢便不值一提了,連帶着關羽都不覺得殺了蔣義渠能有什麼值得高興的。7Z小說?
打從心眼裡,關二便沒將蔣義渠放在眼中,若是平常便如同一路殺來那些小郡小縣一樣,直接率隊攻城然後洗劫軍庫糧草揚長而去,但是信都卻是不同,城高池堅,又是大哥劉備親自定下日後要依做根本圖謀整個冀州的基點,那麼便不能太過損壞城池,也不能太多折損兵馬,是以才按住耐心,派遣了人手說得大義凜然,前去勸降。
但是,關羽卻不曾料到,在他眼中,連親自操刀斬殺的價值都沒有的人,竟然毫不理會他的勸告,只等那裨將話還未全部說完,便聽得樓上一聲怒喝下令,便是萬箭齊,那裨將哪知道對方如此不講道德,話都沒聽完就動手了,萬箭齊何等威勢,區區一人一馬一槍,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只是被射成了篩子,死前還怨怒無比的瞪大了眼球……
關羽怒不可遏,對方給臉不要臉已經踏破了他的底線,當即便親自出馬厲聲喝道,“樓上匹夫聽好!便給你一晚時間考慮,明日若還不降,必叫你滿門化爲厲鬼!”
“便是化作厲鬼也好過你等叛國匹夫死後爲千人唾罵!若是你弟張飛在此,我或還有三分畏懼,你一無名匹夫,有何德何能敢放此狂言!?哈哈!信都城在,我便在!信都城亡,我亦亡!要戰便戰,不消多言,不日衛侯大軍殺來,你等匹夫還有逃生之日!?”蔣義渠探出腦袋,完全不顧關羽,反是怒罵道。
蔣義渠口無遮攔,深深刺到了關羽心中最深處的痛楚,那本來就棗紅色的臉不由漲的醬紫,便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幾乎要氣得哇哇大叫,無名小卒,無名小卒,這四個字幾乎已經成了關羽的禁忌,被蔣義渠叫破,他幾乎都忍不住怒火便要強自下令攻城……
好在身邊有副將將他勸下,關羽冷靜下來也深知如今大軍晝夜急敢,連破數座城池已經是疲憊不堪,以信都城池高度堅固程度,就算是戰力充足,八千人硬攻也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
關羽怒哼一聲,咬牙切齒終於勒轉了馬頭,下令道,“全軍聽令,退後五里安營紮寨,次日攻城,我定要讓這牙尖嘴利的匹夫千刀萬剮,方泄我心頭之恨!”
眼看城下大軍終於漸漸退去,蔣義渠心中終於鬆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更是焦心重重。
適才他表面上凜然不懼,說得慷慨激昂,但額頭早已經浮起了冷汗不止佈滿眉梢。他雖說關羽無名之輩,但實際上,卻不是盡然,能和張頜打個兩敗俱傷,又豈會是泛泛之輩?張頜投奔河東後並不顯山顯水,別人或許不清楚張頜的武藝兵法,但是出身河北軍系的蔣義渠又如何不清楚河東四庭柱的能耐?
信都兵馬並不多,只得三千新兵青壯,冀州大部分精良人手都被張遼太史慈率領南下征討孫曹去了,留下的不是新兵便是老弱,雖然劉備所謂的數萬大軍也很有不少水分,但最不濟事,一萬人也應該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關羽充當前鋒,其中能用的人也絕對不少,何況劉備一路被上,被關羽攻破的小城小縣也是不少,難保劉備麾下那些雜牌軍戰力能飆升一個層次,總是好過他如今城中那區區三千新丁吧?
“唉!都已經出了無數封求救文函,卻不知道爲何遲遲收不到安邑返回的稟告……不過冀州與衛侯來說,乃是不可丟失的重地,想必衛侯的援軍也在路上了吧!希望能夠快點趕到啊!”蔣義渠下令讓全軍小心戒備,防止對方偷襲城門後,便皺眉苦惱的下了城樓,心中卻是對明日將會生的大戰揪心不已。
“安邑距信都甚遠,就算晝夜疾馳恐怕也要耗費不少時間,但據說冀南張遼奉命平叛,有三萬我冀州精銳兒郎,劉備趁我冀州空虛偷襲,張遼三萬人馬決然不會坐視不理,我已經投書南下,張遼的兵馬距離最近,應是不會故意研慢……”想到此處,蔣義渠摸了摸下巴,仔細想了想鬆了口氣,“恩……他和太史慈坐鎮信都時,我似乎也沒有得罪過他……那他也不會置我求救書函不顧吧?信都畢竟乃冀州根本,若是丟陷,那觸怒衛侯的責任恐怕他也不敢去嘗試吧!”
蔣義渠放開馬繮,攤開雙手,看着兩手上面常年握住兵器而磨礪出的老繭,不禁苦笑一聲,“本以爲這麼多年過去,能夠就這樣在後方安安穩穩的過上一輩子,卻不想又要提着腦袋上陣過日子了……唉……”
當蔣義渠回到信都郡守府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眼睛一陣眩暈,不是別的,正是一輛輛豪貴無比的馬車幾乎佔滿了整個街道。
冀州是東漢十三州除去司隸外,便是以它爲,富庶,多民便是它的代名詞,同樣,這裡的世家大族林立,幾乎可比司隸。
袁紹以冀州爲根本,雄據整個河北那麼多年,經營冀州幾乎是不遺餘力,而信都,乃是冀州的府,自然而然也是河北世家大族選的落腳之地。
蔣義渠作爲河北頗有點名氣的大將,曾在袁紹麾下任職不少時間,自然也與這些世家大族打過不少交道,衛寧派遣他坐鎮於此,便是有意借他來緩和和冀州豪強世家們的矛盾。
蔣義渠做得兢兢業業,使得河北平定的時間比想象中快了不少,也可說他的確功不可沒。他也的確擅長和這些人交涉,遊離在這羣權貴階層之中。
不過,他擅長,卻並不代表他喜歡,蔣義渠出身並不高貴,只是一介寒門,對待這些眼高於頂的傢伙,他也不無法擺出一郡太守的威勢,常年矮人一頭,也使得他形色內斂,見人帶了三分笑。
可是,偏偏是這個時候,他心中就難得竄出了一些火氣。敵軍兵臨城下,這些傢伙圍堵郡守府,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些傢伙到底是來幹嘛的。
不外乎就是擔憂他能不能守住城池,擔憂他們的身家財產會不會受到劉備的威脅,擔憂衛寧什麼時候才能率領王師前來平亂……
蔣義渠心中不勝煩擾,但卻無可奈何,當他下馬回府後,便見一羣衣着光豔各型各色的人物端坐在高堂中,有一言沒有語的閒扯,若不是蔣義渠深知這些人的秉性,恐怕還真以爲這些人就是來他家裡竄門聯誼來着。
當看到蔣義渠回府,衆人終於齊齊站起身來,這不比平常時候,大家大族可以不用給他多少臉面,如今敵軍兵臨城下擁有三千兵馬的實權人物,卻是他們安家立命的依靠(衛寧擊敗袁紹統一北方後,頒佈了禁令,禁止豪強士族兼併私奴,並且都要登記在冊,杜絕這些家大業大的士族圈養私兵),衆人紛紛行禮問好,蔣義渠卻是有股難得揚眉吐氣。
衆鄉紳到來,卻也的確如蔣義渠所想的一樣,不外乎就是問問關於關羽兵臨城下之後的舉措應對,當然,這些人更迫切希望知道的是衛寧到底是什麼時候援兵到來平叛。
蔣義渠一一掃過衆人的面孔,實在分不出這些平日裡城府深沉的家有多少是真心爲衛寧統治基業做想,也不知道到底這裡面有多少人可能出現了背叛,或作是早就勾搭上了劉備……
當然,對於軍機之事,蔣義渠是絕對不會告訴他們半點半分,只道是衛侯援軍已在路上,寬慰衆人之心。這些都不過是場面話而已,這些人也都知道,他們聯合起來“逼宮”實際上也是爲了提點蔣義渠他們這樣一羣特殊羣體的身份,一定是要得到優先的保障,他們也不以爲自己能夠從蔣義渠嘴中套出什麼話來,只是依靠家族的力量自己分析信都能夠守住的可能或者是日後家族該走的路……不過,若是蔣義渠自己頭腦熱將一些機密要事說出來,便也不是他們的過錯了,正好給自己分析家族未來道路多了一向分析條件……
好不容易將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送走,但是有信都城內最爲特殊的一個家族卻是蔣義渠不能不小心應對的,這便是甄氏。
甄氏先是當家家主上蔡令甄逸早喪,長子早亡,三子年幼,寄託厚望的二子甄儼投身袁紹帳下效力還未出頭,袁紹又被衛寧擊敗從此賦閒,剩下五個女兒,四個出閣,留下一個**。甄家在袁紹時期已經開始沒落,一直到河北戰爭結束時,沒有能力卻保有龐大家產,幾乎都成了其餘大家大族眼中的可口美味,隨時都有被人瓜分的危險。
但誰知道,就是這樣一個因爲陰盛陽衰而被人恥笑和蔑視的甄家,卻偏偏就是那個未曾出閣的**就徹底改變了他們衰落的命運,甚至一躍幾乎成了冀州的頂級門閥!
靠女人上位,本是該遭人非議而更加爲人恥笑的,可是卻沒人敢,因爲這樣一個女孩就在一年前竟是成了衛寧正妻蔡邕之女蔡琰的義女……!
衛寧膝下無子,原只得一女,誰都知道衛寧愛其女如珍珠寶玉,少根汗毛都會怒衝冠,而正妻蔡琰一直不曾有出,甄宓被收做義女卻是頗爲得寵,甄宓的身份水漲船高,連帶着整個甄氏都飛黃騰達起來。
先是甄儼被提拔爲清河縣博士吏,不過半年便升遷爲信都兵曹郎,而後一年間先後任職信都郡守府長史吏,主簿,博陵縣令,半年前剛剛又被召回信都升遷爲了信都郡守治中!短短兩年時間,甄儼從一介白丁幾乎完成了冀州諸家士族想都不敢想的四級跳,雖然這其中也有一些人刻意討好衛寧而順水推舟,但畢竟這還是因爲他甄氏出了個好女兒!
信都治中一職就是太守一人之下,諸官之上,一般一個本地豪門能夠拿下這樣的位子已經足讓他的家族在他任上呼風喚雨,而沒有人懷疑,甄儼的仕途就會這樣終結,他的下一站會是什麼?太守?刺史?又或是直接入安邑參與朝堂?
這一切都是可能,有消息靈通的人,都得知了這樣一個消息,那自從跟隨衛寧南下入住安邑衛府的甄宓不單單是成爲了衛寧養女,通過小道消息證實,衛寧甚至是直接準備讓她成爲衛寧侄子衛瓘的正妻!
衛瓘可是在年前就被衛寧指名將會成爲自己未來繼承人的,嫁衛瓘作爲正妻這代表了什麼?依衛寧現在的局勢,若是擊敗了孫曹,日後甄家恐怕便會出了一位皇后!甄氏便一躍枝頭成了皇親國戚!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也沒有人敢肯定日後會成爲這樣的局勢,但不妨礙,甄氏成爲冀州第一豪門的事實,甚至,讓蔣義渠這個甄儼名義上的上司都不能不放下身段……
而現在甄儼出面向他蔣義渠討個底細,蔣義渠卻終於開始爲難了……
他不可能告訴別人說他派遣了無數求援信函入安邑而安邑卻一直都不曾有迴應,他也不可能告訴別人,如今唯一可靠的就只有冀南的張遼三萬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這些事情都足夠讓冀州城中的各家大族產生恐慌從而讓信都陷入絕對危險的境況……
但是甄儼的身份,卻也不是他能夠得罪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