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丟了?那這麼說來……馬超肯定敗了吧!”郭嘉點了點眉心,臉上卻沒有半分波瀾起伏,身邊徐晃看着覺得頗爲擔憂,連忙道,“馬孟起乃我河東大將,如今敗在周瑜手中,豈非是傷我軍心士氣?敵軍氣焰大盛,若不先於重擊,恐是讓賊軍越發做大!不如我即刻領兵西進,與孫曹聯軍決一雌雄!”
說到此處,徐晃忍不住站起身來,又道,“盧氏已失,那賊兵轉圜餘地便大爲增加,豈可坐視不理?”
郭嘉回頭看着徐晃,微微笑道,“賊軍精於算計,馬孟起兵敗,也不過是中了敵軍詭計罷了,並非是他的過錯……比起這個來說,我更覺得此刻的那隻小老鼠頗爲有趣呢……!”
“有趣?”徐晃蹬着眼睛,一臉黑線,“先生!此乃兵家大事,你怎可還這般散漫?”
“哈哈!公明何須如此慌亂?”郭嘉大笑一聲,示意徐晃重新坐下,道,“周瑜此子雖然精通韜略兵法,詭計陰謀彷彿也是信手拈來,但畢竟還是太過年輕,想必在江東時候,縱橫馳騁,沒遇見過什麼像樣的對手,而忽視了天下之人吧?”
“年輕人?”看着郭嘉一副前輩.高人指手畫腳的模樣,徐晃不由苦笑一聲,“據聞那周瑜年歲也不過二十四五,先生比他不過也才大上五歲,怎就好得這樣稱呼他?”
“哼哼~!”郭嘉睜大着眼睛,惱道,“古語.雲,長者爲師,就算是五歲,我也有資格當他的老師!”
徐晃無語,心裡嘀咕,“有這麼一句古語麼?”
郭嘉見徐晃閉嘴,卻也不再理.他,繼續道,“我調孟起北上接替張濟,實際上便是等他兵敗罷了,所以,你大可不比如此掛懷!事實上,孟起之敗,纔是真正的暴露了孫曹聯軍的虛實,反是大助於我軍!“
說到此處,郭嘉眼神不經有些閃爍,嘆道,“若非此次.乃是我河東佈置許久的誘餌陷阱,周瑜亦非真正主帥,不能擅自節制定奪,倘若被他逃出生天,從逆境中成長起來,怕是將來,擋我河東之人,非他莫屬了!”
“可惜,這樣一根好苗,卻只能被我狠心拔掉,可嘆不.在我河東陣營之中啊!”郭嘉繼續感嘆,不過在徐晃看來,卻彷彿是鱷魚流淚一般……
不過徐晃終究還是憋不住性子,慌忙問道,“先生.所言孟起兵敗乃在於試探敵軍,可知其軍虛實,那麼,依照先生所觀之,敵軍下步動作該是如何?可要調兵馬前去支援?”
“呵呵,若周瑜偷.襲盧氏是與我所猜測的一般的話,那麼此刻函谷關便該已經告破了。明日,不……或許今晚就應該收到函谷關潰兵的消息了……!”郭嘉搖了搖頭,道。
“什麼!?”徐晃驚得當即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道,“函谷關若失,那邊只得潼關,雍州涼州防禦豈不是大爲薄弱?不行,還請先生應允我即刻發兵相救,就算函谷關被奪了,我也要將它重新奪回!”
“盧氏雖是被我用於誘敵而探虛實動靜,但是否真如我所想也還未當真,將軍不可如此焦躁!何況,狹縣被奪已與弘農連在一塊,形成防禦戰線,將軍輕去,怕是反而損兵折將?!”郭嘉當即輕聲喝道。
徐晃也是剛纔驟然驚訝擔憂,一腔熱血上涌不曾深思,當即冷靜下來才覺得自己出言確實冒失,連忙道,“卻是徐晃不慎!只是……若函谷關丟去,加上盧氏,我軍遠在曹陽,豈非無法大軍通行?潼關守軍也已被先生抽調退後,若敵軍趁虛而入,豈不危矣?”
“只要能夠看破他們的真實意圖,能夠引誘他們走進我的算計,別說盧氏,別說函谷關,便是將潼關,華陰都給他們也無妨!只要渭南還在我軍手中,他便必然是畏首畏尾,看不清我所佈置的虛實!”郭嘉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道,“一切可不必多言,且看……明日是否如同我所預料中的便可!”
徐晃見郭嘉若此鎮定自若,卻也不知爲何突然靜下心來。是了,河東能夠有如今這樣輝煌的局面,郭嘉在其中的作用不說第一,但至少也是最靠前的幾位……而一直以來的戰爭,也不曾讓這個人吃過半點虧,總是能夠將對方握在手中玩弄,陰謀詭計信手拈來。
衛侯將他派遣到關中,不就是爲了將賊勢殺滅麼?自己又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於是,徐晃便不再多言,自是告退回去,暗自等候郭嘉的猜測是否真如同他所預料中的一樣。
事實上,一直到了晚上,纔有一些潰散兵馬,稀稀拉拉的逃到澠池,不言而喻,這些潰兵大多是函谷關的敗軍!
三日前,周瑜偷襲盧氏並且擊敗馬超,幾乎是在同時,函谷關便迎來了孫策與曹洪的大軍。
先有分兵協助馬超,後又有大軍環伺攻奪,函谷關並沒有出意外,被孫策與曹洪輕易奪取。而關中守軍畢竟只是地方軍,無法做到如同馬超麾下西涼健兒那般剛直勇猛,戰力比之孫策所率領的孫曹精銳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幾乎就沒花費多少氣力,只得區區兩千多人的關隘,便被孫策輕易奪下。
以一萬五千精銳攻擊兩千來普通士兵把守的關卡,縱是佔據了地理,但失了先機,若還是不能拿下,豈有能對得起孫曹精銳聯合之名?
大部分潰兵都西逃入了潼關,也有少部分人突圍出城向東,窮途末路硬生生潛出了弘農,狹縣的封鎖抵達了曹陽。
而這區區幾人,便是能夠成功抵達曹陽的函谷關潰兵了。
不用等到徐晃自己上門,當他還未換上衣袍,便有郭嘉差人相請商議軍機。
徐晃顯然也知道,既然事情是並沒有出乎郭嘉的預料,那麼待會怕是要動真格的了。
確實如同郭嘉所想的一般,當他入堂後,已經來了不少人,如尹楷,樑興等人本是待命,早就來了,而後,又有辛評,辛毗兄弟與整頓城防的楊秋也陸續到來,加上一些後來提拔的偏將,裨將,整個堂內十數人已經幾乎到齊。
可……偏偏郭嘉還沒到!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才見郭嘉夾着張巨大的皮紙姍姍來遲,徐晃腦門上都浮起了幾層的黑氣,等郭嘉坐下,徐晃終於忍不住怒氣勃勃道,“先生既然召喚我等,爲何遲遲未到!?”
“恩?”郭嘉被要開口,卻得徐晃一陣質問,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卻看衆人眼睛都看着他,當即賠笑道,“呵呵~!適才收到軍情,我正準備臥榻,雖是召喚諸位前來,但也沒料到衆位如此心急,是以在房內看了看地圖推敲,來遲了,還望諸位莫怪!……”
郭嘉也是不羈,受徐晃如此毫不留情面的責難,卻也並不動怒,反而笑呵呵的對着衆人深深一稽。
徐晃臉色頓時有些微紅,這個時候纔看到郭嘉將剛纔夾着的那捲皮紙地圖攤開在案几上,才知道對方並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只是玩世不恭……
“我……唉!是徐晃莽撞了!”徐晃自知自己失言,無顏對人,反而郭嘉如此大度做法,讓他更是覺得無處容身,帶着火辣辣的通紅臉色,徐晃終於站起身來,道,“末將以小人之心,度先生之腹,還請先生勿怪!”
郭嘉坦蕩蕩的認錯行禮,徐晃出言道歉告罪,讓周圍許多人都有些慚愧,事實上不單單是徐晃剛纔等了半晌,不少人都對郭嘉如此拖沓行爲顯然很是不滿,只是現在恍然,方纔與徐晃一般只是覺得羞愧難當,不過大多數人先前也沒有徐晃這般膽量敢直言衝撞,心下還暗自慶幸沒有一起起鬨。
不過,郭嘉的坦蕩卻深深讓衆人心服口服,若是以己度人,怕是早就惱羞成怒了,郭嘉胸襟不免讓他們有些自慚形穢。
郭嘉觀察細緻,能從衆人閃爍眼睛中看出端倪,卻也不叫破,只是呵呵一笑,連忙讓徐晃入席道,“將軍乃是關心軍事,我適才所爲也是不妥,何須如此!既是爲衛侯效力,也不分彼此了,若能省下這些氣力,上陣殺敵,豈不美哉?”
“好了!諸位能夠這麼快匯聚一堂,想必都是爲國之心盛切,自也不需我再來一場鼓舞士氣的廢話了!”郭嘉對着徐晃擺了擺手,當即雙掌輕拍,喚回衆人心思,當即道,“三日前,盧氏,函谷關相繼告破,而馬孟起也遭逢大敗引殘兵退居武關,如今賊勢聲威浩大,我軍必須也要一場勝利方能打擊對方……”
“函谷關既然告破,那麼潼關也在對方攻擊範圍之內……弘農與狹縣已經爲對方所控制切斷我軍西進增援的可能,那麼……只有先破其一地,才能徐徐後進。所以,我準備使一將領兵詐取弘農,實則重奪狹縣,諸位!誰人可去詐,誰人可去奪?”郭嘉看着衆人,終於開口了。
這畢竟是來關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戰,衆人皆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但眼前有徐晃這尊大神在那,衆是有人心急建功,但也不敢搶先求戰,只是熱切的看着徐晃,希望能夠分點湯頭吃。
徐晃環顧,心頭自然也覺得當仁不讓,但是對上郭嘉的眼神,才忽然明白了些什麼,終於出口道,“我先坐鎮澠池,爲敵軍所防,後又領中軍副帥,一行一爲,恐怕都在對方探子蓄意監視中……不若我來爲詐,取弘農,而給他人趁機奪得狹縣機會!”
郭嘉撫掌,笑道,“將軍名震天下,若是我本意卻也不大可能將將軍閒置不用,而反其道行之,以將軍名威爲詐,更可得妙效!不錯!將軍能知曉大義,甚好!“
說到此處,郭嘉看了看其餘人,輕笑道,“公明已經決定詐攻弘農,那麼奪狹縣大責,何人敢當!?”
“末將願去~!”
“末將願效犬馬之勞~!~”
“我~~!~”
幾乎在同時,便有無數聲音立刻響起,卻是衆將見徐晃讓功,又有這般大好之事,誰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首功?
一時間,大堂內氣氛頓時有些激烈,衆人大眼瞪小眼,皆是不肯退讓半步。
郭嘉不由笑了笑,“襲取狹縣乃是暗兵,自不可多動用人馬,而對方自奪得了城池後,一直屯兵三四千不曾調度,諸位,可要量力而爲哦!”
此話一出,有人自覺若兵少恐怕自己能力不能企及,不由有些喪氣,但畢竟郭嘉不曾有言明要給多少兵馬還有幾分僥倖。
但也有那麼幾人便眼前一亮,當即便有楊秋出面高聲道,“先生所言甚是!既是偷襲,兵馬自然不用太多,末將只需八千人馬,必能奪下城池交託先生手中!”
“八千?!哼!比之倍數才能得勝,還有何面目敢口出狂言!先生不若將此行與末將,末將敢立生死狀,六千兵馬,便可破城!”一旁樑興冷笑一聲,挺胸靠前,當即鏗鏘道。
“六千便六千,我豈會不如你!先生!我亦領生死狀,只要六千兵馬便能奪城!”楊秋冷眼相向同樣跨前一步,高聲道。
“你二人有何本事,敢搶頭功!”一聲冷笑大聲響起,卻是尹楷大馬金刀躍過二人,對着郭嘉道,“末將只要五千人,便可成事!”
楊秋,樑興雖然爭搶,但畢竟是同屬當初韓遂帳下八健將,還算是自己人,陡然被尹楷這個河北外來戶如此奚落,怎能不怒?
楊秋當即便道,“你又有何本事敢放此狂言!?來,來,來!你我可大戰三百回合,看誰強誰弱!?”
“有何不敢?”尹楷冷笑看着兩人,便握住腰間佩劍,不屑一顧道。
“混賬~!~你們都在幹什麼!?如此劍拔弩張,可還知此地是什麼地方!?”一聲暴喝如怒雷乍響,頓時響起,三人頓時一驚,卻見徐晃怒目圓睜的模樣。
“先生恕罪,將軍恕罪!~”三將哪敢在徐晃面前放肆,不管武力,資歷,還是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語,慌忙對着郭嘉和徐晃賠罪道。
郭嘉當即輕笑着出聲打起了圓場,道,“呵呵~公明不需如此動怒,武將本該便要有那麼些爭強好勝之心,否則,刀子遲鈍又如何殺敵?”
說到此處,郭嘉轉頭看着三人道,“三位急於立功之心,我自也是明白,但是如若傷了袍澤和氣,卻是大爲不妥了!”
三人見郭嘉出面,心中紛紛鬆了口氣,眼角偷偷打量徐晃依舊是滿臉怒色還未消退,不禁連稱不敢。
“不過三位也不必如此相爭,奪取狹縣固然是首功,但我這還有幾步調度,卻也要耐衆位將軍之力……三位不管誰去取狹縣,另外都還有計較於餘衆……”郭嘉淡淡笑道。
“一切皆聽先生的便是!”三人一聽,總算是緩和了一下氣氛,但顯然對首功都是比較看重,依舊期盼郭嘉將這任務交給自己去辦。
“那麼……這樣吧。尹楷將軍雖說只用五千兵馬便能破狹縣,但是我覺得,五千人,畢竟還是太少,若如樑興將軍所言再添一千人最是不錯。如此……狹縣便交給樑興將軍去取了!”郭嘉點了點頭,然後取出令箭,拋到樑興身前,笑道。
“多謝先生!狹縣若不爲我所破,末將必提頭來見!“樑興大喜,樂滋滋的將令箭握住,連忙道。
看着樑興那副眉開眼笑,洋洋自得的模樣,其餘兩人心中一陣嫉妒和不爽,但卻不敢再放肆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郭嘉,等着他吩咐口中所說的其餘調度。
“至於兩位將軍嘛……”郭嘉頓了頓,道,“我便與楊秋將軍五千兵馬即刻南下坐鎮永寧,必要時刻注意修繕城牆,注意防止有人偷襲,而尹楷將軍嘛,可也與你五千兵馬,屯紮宜陽,亦然是注意防備敵軍偷襲……”
郭嘉取出兩枚令箭,拋給兩人。
尹楷與楊秋雙雙將令箭拿起,頓時覺得有些懊惱,鎮守某個地方哪又能比得上去取狹縣這揚威立功的好處?卻只是樑興暗自歡喜,越發得意。
看着尹楷,楊秋兩人悶悶不樂,垂頭喪氣,郭嘉自然知道他們想的什麼,不由肅然沉聲道,“我需提醒二位將軍,宜陽,永寧皆是重中之重,若敵軍未來突圍,必從此兩處過,若是你二人不以爲此地之重而玩忽職守,放過了對方又或是丟了城池,那麼,就休怪我軍法無情了!“
楊秋和尹楷聞得郭嘉之言,心下一跳,面面相覷,不由連忙道,“末將必然不辱使命!”
“那就好!”郭嘉似乎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道,“辛評,辛毗!”
兩兄弟慌忙起身,道,“下官在!”
“辛評,我使你即刻返回澠池操持軍務,隨時準備接應四方,記住,操練軍士,每日不能停歇!”郭嘉看着辛評,又對着辛毗道,“你可回洛陽,清點糧草,並且,時刻留意西面戰事!”
兩人亦聽不出郭嘉到底做什麼打算,面面相覷,但亦是欣然領令,道,“下官遵命!”
“徐晃將軍!”郭嘉正色又道,“你此行乃是詐引敵軍注意力,或敵軍鋒芒乃勝,必要與你廝殺,我便與你一五千兵馬,兵臨弘農城下……”
“最好與敵軍大戰幾場,挫挫他們銳氣!也好使得人以爲將軍必破弘農方可罷休!”郭嘉取出一枚令箭,緩緩走到徐晃跟前,遞了上去。
“哦?”徐晃聽着郭嘉的話,不由微微一愣,這可不單單只是詐兵而已了,“那孫策曹洪如今襲取了函谷關,若先生與我大軍,能破弘農,取是不取?”
“能取自然要取!只不過若我所料不錯,函谷關兵馬怕是已經退回了弘農了……這其實也是他們偷襲盧氏的緣由!”郭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淡淡道。
徐晃看着郭嘉胸有成竹,但卻未言盡,本欲脫口發問,但一想到此刻人多嘴雜,當即便忍了下來,只想着稍後再拜訪一二,此刻只道,“先生放心,徐晃自不會有辱使命!”
“將軍若有疑問,可稍微來問我……”郭嘉眨巴了一下眼睛,悄聲道。
徐晃心領神會,也不多言靜靜退了回去。
而後,郭嘉幾道軍令下去,或督促糧草,會調撥兵馬接應,或是修建攻城器械,或是安撫百姓,一慨軍令下去,便讓衆人散去。
而徐晃尋了空隙,等人退去,便被郭嘉引入了後堂,此刻已經是心急不可耐,慌忙問道,“先生莫非還有什麼計較?”
“今日函谷關被破,我便已經可以肯定對方的想法了!所以,一切都還需要將軍配合才妥當!”郭嘉道。
“哦?那先生要我如何?”徐晃聽了眉宇聳動,慌忙問道。
“若我所料不差,稍後,恐怕敵軍還會威脅潼關,意圖要是攻擊雍涼之地!”郭嘉道。
“可潼關已經爲先生故意抽空兵力退居渭南……”徐晃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道。
“正是如此,方有馬孟起之敗了!”郭嘉嘴角翹起,冷然笑道。
“恩?”徐晃頗爲疑惑。
“孟起如今已經退居武關,實際上,我以盧氏爲餌使周瑜偷襲,便已經作書南下,送於武關,想必此刻孟起已經得到我的軍令北上華陰了吧……”郭嘉輕輕吐出話來,看着疑惑的徐晃,不由道,“此後潼關怕是不能長久守護,爲賊軍所破也不過時間問題,我便是故意要連丟函谷,潼關與敵,使其輕鬆取得卻起疑心……甚至,我還要將華陰給他們,讓他們越攻破城池,險關,就越是驚疑不定……而這個時候,若是孟起突然領渭南之兵殺到,而將軍從弘農兵壓城下,則敵軍以爲如何?”
“必是以爲雍州有大軍設計等候捕捉他們這支賊軍了!?”徐晃心中一動,便是回道。
“不錯,若真是如此,則便成了首尾相攻之事,敵軍必然不敢再繼續西進從而謀取其他退路……”郭嘉微微一笑道,“殊不知,那渭南兵馬不過只是一羣地方軍隊集結起來的戰力,可遠非他們所領的精銳兵馬……”
“那孟起盧氏一戰,犧牲數千精銳,幾近全軍覆沒……”徐晃心中一陣膽寒,看着郭嘉那淡薄的臉色,不禁有些澀聲,“也只是爲了設計,讓他們入網,入你計策?”
“不是……不過這些兵馬犧牲,一半責任也是在我……”郭嘉眼睛一暗,但很快變得堅毅,“不過他們的犧牲有價值,我可以三萬人來陪葬!是的……三萬孫曹的心血精華!”
徐晃看着郭嘉的眼神,終究還是相信了他,只是即便只揹負了一半的責任,在徐晃看來,也還是太過殘忍了。雖然他也是殺人如麻,也知道行軍打仗,用少量的犧牲來換取更多的利益,但卻不肯就這樣口頭上說出來,即便……那心照不宣……但也只是爲了求一個藉口吧?
徐晃突然發覺自己這麼多年來不曾再征戰前線,是不是已經變得軟弱了,這樣可怕的想法滋生,很快便被他搖了搖頭驅除了腦袋,重新打起精神,這纔對郭嘉問道,“那麼先生以爲,若能嚇退敵軍,則敵軍所走之路該是何處?若偷襲安邑,那該如何?”
“他們不會去偷襲安邑,也沒有那個機會。此次奪取狹縣,想必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以前乃是爲了逼迫我軍設在關中的局,但或許敵軍現下也早就不該注意狹縣的控制權了。沒有了狹縣,他們也就沒有了攻擊安邑的通道,黃河一帶也已經被我軍重新掌控了……”郭嘉道,“可惜,若呂虔不曾中周瑜詭計,使得孫曹聯軍拖在弘農,等到漢中大軍北來,則就可收網盡數將其打盡,也不可能再拜拜損失那數千涼州兵馬了……”
“那麼,若如先生所言,敵軍該走何處,南面?”徐晃又道。
“錯,他們一定會走東面,並且一定將會把目標方在虎牢關!”郭嘉冷冷一笑道。
“東面!?那可是有我河東十萬精兵啊!”徐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
“正是如此,若能以這三萬人奪取虎牢關,那該與孫曹那其餘聯軍一起攻擊,造成何等戰果?”郭嘉咬了咬嘴脣,臉色越發冷清,“呵呵,周瑜此人不愧爲俊傑,以我觀之,這天下還未成名的年輕人物,以他該居首位,能視你,視我,視整個河東爲無物的,該有何等勇氣!?”
“先生既能猜出他們的目的,那麼想必也是有了對策的了!“徐晃道。
“呵呵……那你以爲我派遣尹楷與楊秋各自鎮守宜陽永寧這是爲何?你又以爲周瑜奪取盧氏,只是簡簡單單爲了奪取函谷關,爲了擊敗馬超?”郭嘉看着徐晃,臉上帶着幾分感嘆,“他可不單單只是這麼點點想法而已啊,奪了盧氏和函谷關雖然趁機讓我看出了他們的虛實,但其實正是他最妙的一步棋子!不過,這步棋子走得太早,便已經廢了,倘若他能再沉得住氣,怕是我也不會那麼容易看出端倪!”
“宜陽,永寧,盧氏……?”徐晃暗自唸叨着這三個名字,腦中已經飛速的開始旋轉將地名應在自己腦中的關中地圖上。
當這三座城池在腦中地圖上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連成一條線的時候,一個名字已經呼之欲出,“洛水!?”
“你想到了?”郭嘉疑惑的看了徐晃一眼,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快就反應了過來,不由還是覺得自己小看了徐晃,不愧是當年能夠和徐榮統兵對壘的帥才,“不錯,正是洛水!江東最善水軍,而盧氏正在洛水上游,若其蒐集四散船舶,渡河而下,可直達洛陽!關中本來富庶,三餚一帶貨物大多是整船從洛水順流而下販入洛陽的,即便董卓爲禍,使得洛陽幾乎化爲殘垣,但如今畢竟恢復了不少元氣,是以大船是絕對不少的……也就給了他們運兵的便利……”
“這麼說來,先生以尹楷,楊秋守護宜陽,永寧,便是爲了截住河道?”宜陽永寧分別就在洛水兩岸,郭嘉的主意自然已經不言而喻了,但是徐晃顯然有些擔憂,“可是先前先生也發覺了,楊秋與尹楷並不和睦,若是互相不配合,先生的苦心,怕是就要白費了!”
“哈哈~!正是要他們兩人不和,若他們和睦了,如何又能讓孫曹兵馬覺得有機可趁呢?”郭嘉大笑,又炯炯有神的看了徐晃一眼道,“而若非如此,我又爲何要深夜還要拉着將軍私談?”
如同郭嘉這般的謀士,似乎從來都是算己算人,不單單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因素,甚至還可以故意激起一些看上去就應該壓制的苗頭,反而成了底牌。瞞過他人,也要瞞過自己人。
徐晃接觸這些謀士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當他走得越來越近,才覺得越來越害怕……
但是,不可否認,他們的算計之才,對戰爭的作用,無疑是異常巨大的。是了,謀臣有謀臣的分工,武將又有武將的職責,或許當武將在指責這些弱不禁風的傢伙不能拋頭顱灑熱血,謀臣在指責武將衝鋒殺敵不知計謀所用只知道匹夫之勇……都是爲主出力,也都只是棋子罷了……
當徐晃想到這樣一絲危險的想法,卻是一陣驚醒,只覺得汗流浹背,崇尚忠義的時代,即便知道自己只是棋子,又怎可生出悲觀的心態!?
徐晃很快拋開了那絲不該有的想法,對着郭嘉道,“那麼,先生可要我做什麼?”
“只待樑興將狹縣奪取,將軍即刻退兵南下,伏於三餚之東……若賊軍來,永寧,宜陽若是不合,將軍可大軍疾馳,將二將兵權奪取,於岸擊之!”郭嘉並不知道徐晃剛纔所想,只是奇怪對方怎麼一下子彷彿疲累了好久,只是繼續道,“事實上,我以辛評,辛毗兩兄弟坐鎮澠池,洛陽,也是爲了應對敵軍偷渡……將軍並非一定要將敵軍全數截殺,但求能夠儘可能的殺傷敵軍便可了!”
“好!”徐晃也不多言,此刻心煩意亂,只是狠狠點了點頭。
“另外,這也只是一處佈置,事實上,將軍若是出手使得宜陽永寧合爲一體,於敵軍大舉傷亡,那麼……敵軍最大的可能其實是退兵返回,趁機南下。而這個事情就不需要將軍出馬了,自有張頜大軍可以截殺!”郭嘉又道。
“這次,便教他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郭嘉冷冷的揮舞一下拳頭,砸在膝蓋上。
函谷關上,周瑜自從奪取盧氏後,讓許褚自領三千兵馬守護盧氏,而後與周泰帶領其餘三千人北上抵達函谷關。
正如同他之前所佈局的一般,在盧氏陷落沒多久,便有孫策帶領一萬五千兵馬攻破了關卡,而後曹洪坐鎮函谷關上,有孫策帶軍返回弘農守護。
周瑜親自前來,亦是爲了攻略潼關,製造要大舉入侵雍州的假象,當然,在破了盧氏之後,他其實也生出了一絲不安,隱隱覺得自己的計劃可能已經爲郭嘉所看破。
這是一種直覺,又是從蛛絲馬跡上來的猜測。周瑜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否是對的,但他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道路了……
“盧氏被破太早了……可能留下了破綻,但是伯符執意如此,如之奈何!”站在函谷關上,這千古險峻,爲秦國一掃天下八荒統一四野做了多大的貢獻,畢竟是一股嗖嗖的寒意,可見當年埋骨關下的亡魂何其多……
只是,這一次,自己會不會也成爲這函谷關下的亡魂?周瑜不知道,但他卻要去賭……
可惜,伯符不聽我計,天不予我!
周瑜很想大喊,卻也是如今局勢給他的沉重壓力,彷彿高山,幾乎累垮了他的身體……
“公瑾!你在盧氏的做法,卻是過了……!”驀然一陣腳步聲走來,曹洪的聲音中隱隱夾雜了幾分怒氣,對着周瑜的背影道。
“命都沒了,還談什麼榮耀?河東軍設局圍困我軍,莫非也是公平?要知道兵不厭詐!若以一人名譽,可救回數萬將士,挽回你我主公心血,你幹是不幹!?”周瑜看着曹洪,這幾日來許多冷言冷語已經讓他煩惱透頂,此刻也彷彿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聲音高了幾分,只是末尾,才變成一聲悠然長嘆,數不盡的蕭瑟,“若我軍能夠重返故地,日後你們有機會再統御兵馬落入現在這般窘境,你便會明白我的苦心……”
周瑜不再搭理曹洪緩緩走下關內,只留下曹洪一人獨自吹着狂烈大風,耳中響起周瑜的話不曾消散,“以一人換萬人,可甘心?”
曹洪有些迷茫了。
次日,函谷關大軍集合,有周瑜,周泰,曹洪調度兵馬,可得一萬兩千人,即刻開奔向潼關而去。
並未出乎周瑜的預料,潼關的防禦異常薄弱,有了先前攻克函谷關和盧氏,並且大敗馬超的士氣,全軍人人奮勇爭先,而關卡上的守軍顯然並不稱職,幾乎便沒組織起什麼有力的反擊。
不過兩次攻城,便有周泰率先登上了城牆,強行佔據了城門……
剩餘守城三百兵馬,盡數爲孫曹聯軍所俘。
俘敵無用,周瑜冷言下令,三百人,當即斬首以祭軍旗!
而此時此刻,自從周瑜入了關中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接近兩個月了……
同一時刻,遠在郟下的張頜軍也再度開拔,收到了來自郭嘉的密函並未北上淅川,而是直接東進過宛城,向軒轅山靠近……整整四萬大軍的目的,便是在這裡設局埋伏。
六月下,弘農兵馬增兵潼關,並集合函谷關在內的戰力,已經有了一萬六千兵馬,周瑜再度出兵,以周泰爲先鋒,領兵八千,出潼關襲取華陰縣,而在此前,馬超收到了郭嘉的軍令讓他速速北上趕往武關,並且調度青泥隘口的張濟兵馬一同北上穩固住渭南陣勢,馬超自知自己是被郭嘉算計了,憤怒下也只能認命而行,趕往渭南。
當週泰偷襲奪取了華陰後,遠在渭南的馬超聞訊,立刻領兵兩萬萬二千餘人向華陰攻打而來……
周泰不曾料到雍州還能集合有上萬大軍,大驚之下倉促於城下與馬超一戰,但馬超盛怒,鐵心認爲許褚耍詐毀其榮譽,加上郭嘉兩次三番的調他東奔西跑,火氣已經燃燒到了極點,周泰作爲個出氣筒,幾乎是承受馬超狂風驟雨的攻擊,畢竟周泰不敵馬超,退守城內,並將馬超出現在渭南的消息稟返於周瑜。
馬超攻城無果,無奈又領兵退回渭南。
其時,周瑜亦然沒有心情再去推敲雍州是否有詐,這個時候,正是徐晃又領兵一萬五千兵馬攻打弘農。
坐鎮弘農的孫策,只得六千人馬,孫策年少氣盛,不服徐晃盛名,當即領兵出戰,兩將陣前廝殺,戰百餘合不分勝負。
次日再戰,孫策對陣徐晃亦是百合不分勝負,而後近兩百回合時,孫策終究不敵徐晃,敗退城中。
孫策終於知道河東大將名不虛傳,大讚徐晃武勇,卻並不再戰,只是守護弘農不出。
徐晃試探攻擊幾次後不果,果斷圍困城池,每日叫戰,孫策亦不出,只是差人突圍昭告周瑜,並且調撥狹縣兵馬返回增援。
而不過五日後,狹縣退兵返回稟報,狹縣爲河東軍樑興奪取,但其實,狹縣乃在周瑜走前便已經言明將要捨棄而敵軍必取。
從狹縣退回來的兵馬並未折損多少,還留有僅僅三千人,合孫策弘農守軍,也有接近一萬兵馬。
孫策意欲出城再戰,這個時候周瑜眼看郭嘉親自將曹陽兵馬盡數帶往狹縣,自覺已經調度對方開始奔走,便開始了第二階段的行動……
狹縣沿着黃河,乃在弘農西北方向,與弘農護衛犄角,卻又遠離澠池,洛陽,周瑜先前作爲,正是爲了調度對方兵馬遠離自己預定的行軍路線,當郭嘉將行營投在狹縣時候起,周瑜便知道機會來了……
當是時,周瑜即刻飛書傳令,讓在華陰與馬超對峙的周泰立刻撤兵返回,退向盧氏,包括,潼關,函谷關在內所有已佔之地盡數丟棄,大軍焚燒輜重直向盧氏而走……
當週瑜大軍一萬六千兵馬已經抵達盧氏後,孫策也終於開始了撤退。
徐晃畢竟不過只得一萬五千兵馬,在孫策破釜沉舟的突襲中,並不能擋,付出了一些代價後,孫策終於向南回到盧氏……
而這個時候,包括弘農,潼關,函谷關,華陰等地幾乎都已經虛不設防,所有兵馬已經盡數回到盧氏中去。
早前周瑜北上函谷關指揮攻打潼關的時候,便已經暗中命令蒐集四野渡船,已得大船二十多艘,小船四五十艘,大軍開始沿河東渡直向洛水下游而去。但是船舶運輸只能運送一萬多人,大多騎兵分出,與船隊沿河南下……
周瑜虛晃一槍,聲東擊西,大軍一路行走,並不艱難,大軍只將目光放到永寧,宜陽上……
在此前,永寧守將楊秋與宜陽守將尹楷兩人不和,常互相攀比,暗中支持麾下兩軍互相鬥勁,已經算是不大不小的新聞了。楊秋出身西涼軍系,乃是韓遂當初麾下八健將之一,自從投奔河東後一直不得志,一直想要出頭揚名,但當初韓遂集團卻幾乎都沒有得到衛寧什麼重用,一直憤憤不平,而尹楷亦然降將身份,自覺乃是冀州強軍,當初是硬碰硬和河東較量過的,比起楊秋這樣的匪類出身要正統得多,自然多有瞧不起他的臉色。
事實上,二將皆是降伏河東的後來人,比起河東體系的老將來說總是帶了那麼幾分自卑感,只能從同樣是降將的對方找到一些優越感,偏生又急於立功,想要融入河東軍系中,卻又有對方出來攪局,使得各自都看對方不順眼。
矛盾既生,一時難平,聽聞有樑興奪取狹縣奪了大功勞,二人更是不平,深恨若無對方,便不該雙雙被打發到這樣的後方陣地守城,而白白讓了好處給樑興去得。
事實上,宜陽和永寧便隔着洛水互相遙遙在望,永寧在洛水之西,宜陽在洛水之東,兩軍互相摩擦已有愈演愈烈的情況。
周瑜此前調查,正是看準了兩城破綻,意圖逐個擊破。
孫曹大軍順水而下,一半兵馬乘船,一半兵馬騎馬,乘船者多爲江東兵,馬匹也盡數讓給曹軍,幾乎一人雙馬,行軍速度自然不慢。
爲求速度,周瑜此前東來西往的奔走調度,正是爲趕在郭嘉反應過來之前趁機襲擊洛陽,從而兵發虎牢。而宜陽和永寧,周瑜自然無法容忍他們繼續擋在自己前面。
事實上,周瑜的佈置也算是異常巧妙的,若是沒有人能夠看破,一路勢如破竹下去,抵達洛陽時,以這三萬人的戰鬥力,要破並不困難……
而若洛陽一破,徐榮,太史慈所領的那十萬大軍糧秣幾乎都將落在孫曹大軍手中……
另外個時空,曹操千里突襲火燒烏巢,乃奠定了官渡之戰的結果。周瑜自然也能看出來,襲擊敵方糧秣乃是奇中之奇,若能一戰而克洛陽,此行將徹底轉危爲安,甚至可以左右這場大戰爭的結果……
但是周瑜也做了打算,若突襲洛陽不成,就順勢東進直接攻打虎牢關,藉此攻擊徐榮的腹背,當孫策選定這個計策的時候,實際上,周瑜便知道,自己這方面的兵馬肯定將會淪喪大半,甚至全軍覆沒……
不過,當看出關中有詐的時候,這一瞬時變招,也已經發揮了他最大的腦力,無法做到最好了……
只是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兩件事,註定了他的遺憾。
一是孫策不曾聽從他西進雍涼的建議,二便是孫策心急,使得他提前發動了攻打盧氏的手段,這無疑將提前暴露他的戰略意圖……
他希望能夠瞞過郭嘉,但卻不知道,對方沉浸在陰謀詭計多年,卻是早就瞭然於胸……
江東士兵多習水戰,這些挑選出來的兵士自然對於乘船幾乎便與塞外牧民騎馬一樣只是生命中普普通通的事情。而順流直下,一萬五千江東士卒反而修養的滿身氣力,自船隊即將抵達宜陽時,周瑜便暫停了繼續順風而下。
而後面另外部分曹軍兵馬雖然是人手兩匹戰馬,但卻比乘船苦了許多,直被船隊拖下了許多距離。
周瑜自然知道大軍若不修養好,是無法作戰的,而江東兵馬雖然讓開了馬匹,但畢竟只是攻取城池,並不需要馬匹衝鋒。
雖是騎兵,但這些江東兵馬其實早前一直是步足,對於攻城並不陌生,加上養精蓄銳許久,在孫策和周泰的帶領下,很快便摸到了宜陽城下。
此時正是7月,臨近中秋,天氣爽朗,對於當初被派遣到宜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卻連半個孫曹兵馬的影子也不曾見到,不單單尹楷,便連手下士卒都已經開始懈怠了。
這些兵馬大多是張濟當初分下來的一萬人,並不如同郭嘉從安邑帶來的那兩萬鐵血大軍,軍紀有限,加上主將怠慢縱容,卻也開始散漫起來。
當孫策兵臨城下時,樓上守軍方纔大驚失色匆匆稟報尹楷。
尹楷卻是從被窩中被喚醒過來,初時還不曾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等半晌才弄清楚,原來是孫曹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尹楷臉色幾乎都嚇得雪白,記起當初郭嘉的吩咐,三魂七魄丟了九分,還有一分是茫然無措。最後還是副官焦急提醒,尹楷纔想起現在最緊要的便是守護住宜陽,於是慌忙披甲上城,親自指揮作戰。
孫策在城下本還以爲對方有一番凜冽攻勢,但當第一**擊開始,地方漫無目的的反擊更多像是歇斯底里的瘋狂,孫策便知道該要全軍齊上,一舉破城。
但很快對方城牆上的攻擊開始有目的起來,使得江東兵馬的傷亡開始劇增,畢竟是守城方佔據了莫大的優勢,而乘船直下也無法攜帶一些重型的攻城設備,幾次衝擊,江東軍終於還是沒有攻破城池,於是孫策下令退兵,連夜催促製造衝車,雲梯,作爲來日攻城所用。
尹楷見敵軍退卻,心中冷汗流了滿背卻終於微微有平復的跡象,雖是夜晚,但見城外密密麻麻的火光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兵馬,深知自己城中這些兵馬肯定是不夠用的。
後又想到當初郭嘉使楊秋坐鎮永寧與他把守洛水,便該是應對江東軍的偷襲,慌忙連夜差人投書渡河,請楊秋髮兵救援。
但尹楷卻不曾想到,早前和楊秋已經開始勢如水火,對方竟是將求援文書棄之不顧!
次日,孫策領軍捲土重來,而連夜趕造的雲梯,衝車也數量不少,再度重重強攻下來,宜陽守軍頓時壓力大增,一時間傷亡陡然增加。
尹楷咬緊牙關死守城牆,但觸目驚心的傷亡卻讓他越發覺得絕望。幾封向永寧的求援書函都不曾有過答覆,援兵也是遲遲不到,尹楷對楊秋恨意已經刻骨銘心。於是,尹楷斷了對楊秋的念想,又差人作書北上狹縣,求郭嘉發兵相救,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援兵抵達……
三日來,孫策領兵強攻,江東士兵幾乎悍不畏死,強悍得戰鬥力幾乎將半個宜陽兵力打殘,而剩下的人馬也大多兵無鬥志,人人帶傷,便是尹楷都險些死在對方的利箭之下……而尤其是後兩日,江東軍幾乎都是晝夜不停的攻打宜陽城牆,幾次三番都差點奪取了城門,江東軍彷彿不奪城池誓不罷休的模樣使得宜陽城中一片愁雲慘淡。
周瑜算準了永寧楊秋不會發兵救援,便讓孫策放手施爲,雖然幾次攻城也損失了上千兵力,但顯然宜陽城破已經是指日可待。
周瑜當然不可能就這樣白白的繼續損失兵力,眼看宜陽人心惶惶已經達到了臨界點,這才組織孫策繼續發動攻勢,而改爲勸降尹楷投誠獻出城池……
對敵軍的招降,尹楷終於還是動搖了,如今城池中可戰之兵已經不多,城牆損壞也到了搖搖欲墜的程度,宜陽本就是小城,哪能經得住孫策這樣不及後果的狂轟濫炸。
不過一日,尹楷終於宣佈打開城門,接受江東軍的招降……
而事實上,在永寧的楊秋雖然不願發兵救援尹楷,但也知道對方若是就這樣丟了城池,自己也難逃干係。他本意是讓尹楷儘可能的消耗對方的戰力,而自己在最後關頭挺身而出,將最大戰果收歸自己。
估摸着尹楷撐不住的時候,楊秋終於盡起了五千大軍南下救援宜陽……但是,楊秋卻不曾料到,尹楷毫無志氣竟然提前了一天便投降了對方……
當他渡過洛水的時候,迎來的卻是上萬江東兵馬早埋伏在岸……
是役楊秋戰死,大半兵馬在渡過一半洛水時候便被亂箭齊發射死或溺死於水中,江東兵卒所用傷兵馬,卻不過只得區區數百而已……
永寧,宜陽一役,楊秋與尹楷,一死一降,合共一萬兵馬幾乎全軍覆沒,而孫策強攻宜陽損耗兵馬也不過只得區區一千多人,甚至還比不上,上次設計襲擊馬超……
當徐晃聞得永寧,與宜陽這麼快就告破的時候,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驚怒交加之下更催促兵馬加快行程。
而這個時候卻出現了一個讓周瑜與徐晃都不曾料到的插曲,卻是在洛陽的辛毗見一個月來都不曾有船舶從盧氏南下來往心中起了疑心,暗中調查看出孫曹兵馬蒐集船舶的消息,心知對方定然會順流而下,於是星夜之間召集了洛陽無數工匠鐵匠,打造了三條橫江大鎖,放於宜陽與洛陽之間的河道上……倉促之下打造三條大鎖已經是極限,辛毗覺得事情還不保險,又徵召民夫,挖掘堅石,削成尖刺,投入江水,壘石加高,使得大船無法通行……
當孫曹奪取了宜陽與永寧後,周瑜深知不能等敵軍反應過來,慌忙又催出兵馬即刻北趕,意欲趁機將洛陽再度攻破……
不過船隊行到半路,卻碰上了辛毗設下的陷阱,一時間,大軍無法前進。
周瑜自然不曾料到洛陽還有這般有見識的人,竟然能夠看出他趁機偷襲洛陽的企圖,三條橫江大鎖加上河底下的亂石几乎讓船隊無法通行……
對方已經有了防備,周瑜只能猶豫還要不要繼續攻打洛陽,恰在這個時候,從西面趕來的徐晃也終於殺到了……
徐晃的突然出現顯然是周瑜不曾料到的,他用弘農,潼關,函谷關以及華陰佈下迷障就算對方能夠迅速反應過來,也應該是將目光放到盧氏。盧氏與永寧隔着一個三餚,必須是要繞行,若再從盧氏尾隨追趕,也絕對不可能這麼快!
唯一的解釋便是……徐晃這支兵馬在當初從弘農退兵開始,便根本沒有追擊孫策,而是直接東進向着洛陽方向趕來!
周瑜驚得一身冷汗,彷彿終於揭開迷霧看到了對方的算計。
是了,洛陽竟然是關中和關東兩處戰場的糧草總儲備地,那麼怎麼可能沒有多少兵馬把守,又怎麼那麼容易被他抓住機會偷襲?
那麼,洛陽一定是個陷阱,而徐晃這麼快的出現,也應徵了周瑜的猜測……!
船隊橫江不能進,而這些船舶都是商用船,若是擠一擠的確可以裝不少人,但若用於戰鬥,那便是萬萬不可能的了。
周瑜希望趁着對方還未發動攻擊搶先登陸兩岸,但結果顯然並不如同他所期望的一樣。
面對飛蝗流雨,裹着火油棉布的箭矢紛紛射來,正值初秋乾爽,船隻當即便被點燃了不少。
江東軍雖然擅長水戰並且不畏乘船,可是耐不住火焰燒烤,煙燻,大部分人紛紛逃入水中,但又成了岸邊徐晃軍的活靶子……
等到好不容易倉皇逃往岸邊,清點傷亡,得到的結果顯然讓周瑜異常沉痛。
整整四千人,毀在了對方的攻勢下!要知道就是強攻宜陽也不過只傷亡了一千多人罷了!
而經過一場死裡逃生之後,衆軍已經身體疲乏不堪,更大的考驗自然還在眼前。
早在辛毗猜測到孫曹軍可能沿河而下的時候,便已經派人將自己的決斷送到了郭嘉手中,郭嘉在樑興奪取狹縣而決定遷徙作戰大營時,便悄悄的調撥了三千兵馬悄然潛回洛陽。
而得到了郭嘉的指示,辛毗自然是有了心理支持,當即便準備好了在岸邊伏擊的計劃。其實如同周瑜所想的,洛陽兵馬的確不多,但徐榮作爲整個東部戰線的主帥,雖然知道有虎牢關,有關中在,洛陽穩如泰山,但也還派遣了三千兵馬前來防守,而加上辛毗東進曾經調撥的兩千人馬,以及後來的三千人,足可構成一次強大的襲殺!
於是,當江東軍奔赴岸上的時候,這支兵馬也亮出了獠牙,配合起徐晃的攻勢起來。
兩岸皆有殺招,江東軍再次措手不及,被殺了個正着。大軍當即潰敗下來,孫策眼紅萬分,意欲反身與對方來個玉石俱焚,但終究在周泰與周瑜雙雙死勸下向南後撤,一直退回宜陽……
只是,這一戰,便已經損失了近七千人的傷亡,收攏了殘兵,也不過只得六千多人,還有部分人不知道迷失到了何處……
一直等到三日後,許褚和曹洪領着剩餘的一萬餘曹軍騎兵趕到,全軍終於才緩緩恢復了一些士氣……
但北上洛陽的道路因爲徐晃和辛毗的意外配合截殺已經不可再行,周瑜已經不確定洛陽是否還有更大的陷阱等着他,陷入了一個死結……最終因爲太過疲累和鬱憤,周瑜一時不查卻是病倒了下來……
周瑜一病,大軍終於開始亂了起來。當初曹操和孫堅都聯合定下大事小事需要問過周瑜才能決斷,但此時周瑜一病不能理事,大軍坐困宜陽小城,敵軍虎視眈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殺到,坐困愁城只是死路一條……
可是,這時候雙方終於產生了分歧。許褚與曹洪的曹營兵馬建議改道南下,走宛城走軒轅山殺出重圍退回潁川……而孫策卻執意要北上擊敗徐晃,攻打洛陽……
兩軍意見不和,許褚深恨周瑜,便與曹洪獨自領兵南下去了。
關中孫曹之軍,終於宣告破裂……
但許褚和曹洪卻不知道,在軒轅山等待着的不是生路,卻恰恰是一頭蟄伏許久的真正猛虎……張頜,四萬人養精蓄銳,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