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自幼喪父,他叔父膝下無子,一直便將他視作親子漢末富家子弟如袁紹,曹操之輩能成氣候者幾人?李家並不是什麼豪門望族,家門鬆疏,李永多受叔父庇佑喜愛,早便養成了驕橫跋扈的個性,原來在洛陽還好,畢竟京畿重地,權門豪貴數不勝數,李永整日隨一些狐朋狗友,也不過小打小鬧,如今,他叔父得人提攜,外任做官,移居己吾之後,一直收斂的張狂個性終於全部釋放出來,這才惹上典韋這個凶神。
但,李永身死,卻終於惹得他叔父震怒交加,甚至逾權調令陳留守軍追殺典韋,十數日來幾次追捕,皆被典韋殺出重圍,反而折損了不少人馬。李永叔父見久捕典韋不得,心中怒火越發不可壓制,當即喝令己吾縣令收典韋老母入獄,本想借典母爲餌,引出他來。典家不過一普通貧苦人家,那己吾縣令見有機會巴結上官,哪還管什麼大漢律例,當即差人將典母收押。
卻不想,典韋好俠任意,常助人除惡,很大程度上卻是受了他母親的教誨。典母雖是一老弱婦人,但性情依舊剛烈,竟然自盡獄中,但李永叔父如今早被憤怒仇恨矇蔽了理智,哪管典母有罪無罪,他此刻只想取典韋性命而已,當下便令己吾縣令將典母屍首高懸城樓。
典韋潛逃在外,卻是不知這些消息,是以隨衛寧歸鄉之時,見母親身死,便是肝腸寸斷。恨意滔滔……
衛寧此刻緩緩踱步走進縣府。只看這區區小縣之中,縣府卻修繕得富麗堂皇,不由得心中越發氣憤。
徐晃看了看滿面寒霜的衛寧。雖一直對漢末富家豪強多有不恥,但此刻入得軍旅,戰功彪炳下來,職位再三升遷,又被楊奉視作心腹,一些官場故事也算耳濡目染。當先不由得小聲對衛寧道,“公子……那人畢竟還是朝廷官吏,一縣之長,公子所爲,擅自抓捕全縣各吏,不合大漢律法,恐有不妥。呃……若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爲禍不小……”
“不合大漢律法?呵……我爲行軍司馬。雖不過八百石之位,戰時卻可行一郡司馬之權!此等狗官,魚肉鄉里,爲惡一方。你看,這一座縣府。該耗去多少平民血汗?他們又豈曾將大漢律法放入眼中?”衛寧聽徐晃出言,不禁冷笑一聲,伸出手來環指左右,聲音也越發激憤,“再言典韋此人所犯之事,李永爲非作歹,若非官府蓄意包庇,典韋又怎會親身刺殺於他?而李永此人驕橫跋扈,爲何?正是因爲他又一個陳留從事的叔父!”
“如今黃巾四起,盜賊橫生,朝綱混亂,普通百姓皆人人自危,卻還要受這些貪官污吏所害,若我等隨大軍平定天下,又有何用?”衛寧講到激動處,忽覺胸口又有些悶痛,慌忙取出葫蘆來,用力灌了幾口潤溼嗓子,又道,“我在河東之時,也早有耳聞,若是平日裡,也就罷了,如今我大軍在前抗敵,這些賊子卻在我等後背胡天胡地,浴血將士大多皆是貧苦人家,以性命血肉奮戰前線,換來地卻是家人受辱!我等內心何安?軍心何定?”
衛寧一番慷慨陳詞,只讓周圍數十來漢軍士卒聽得滿臉漲紅,神色激動。徐晃也是貧寒出身,衛寧所說正處他心中要害,張了張嘴,看屬下衆人一副感激涕零地模樣,不由得也放下權衡利害。
衛寧見徐晃默然,最後厭惡的看了一眼那華貴的縣府,一拂袖便回過身來欲出大門,這卻微微一愣,只見典韋那鐵塔般魁梧地身體立於大門前激動顫抖不已,只愣愣的看着他來。
半晌,衛寧臉色微微一緩,開口對典韋道,“你如今身負重傷,不可親動……”
話音未完,猛然間,典韋那魁梧的身體陡然一沉,雙膝間轟然着地,俯首在他身前悲嗆道,“典韋不過一遊俠浪子,空有一身武藝,整日卻只知爭勇鬥狠,如今更連累母親受人所害!”
接着擡起頭來,滿眼含淚,悲聲道,“我雖愚笨,但這幾日被人追殺,也知仇人權勢不小,以我一己之力,也不知何日才能殺賊!小人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公子與我做主,爲我報仇雪恨!”
碩大的頭顱完全不顧傷勢,猛然磕扣在地,擊起悶沉之音,青石地面,一絲血跡順着典韋接地的位置,滲透出來。
衛寧大駭
快步上前,欲將典韋扶起身來,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動他,只慌忙道,“你這是爲何!便是不爲你之事,我也欲除去此李獠,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典韋聽得衛寧回答,這才擡起頭來,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聲音卻是依舊沙啞,“多謝公子!”
剛說完話,傷重之體再也承受不住,銅鈴大小地眼球驀然一黑,又昏倒在地……
“來人!來人!”衛寧雙手正拉住他的肩膀,一個不察,險些也被弄翻倒地,見典韋又昏死過去,慌忙對左右喊道,“快將他送入府內!還有,速速去請郎中前來!”
等五六人小心翼翼的將典韋送走,衛寧這才抹了一把臉上汗水,苦笑一聲,“唉……都已經傷成這樣了,居然還到處亂動,而且還能活得下來……”
“公明!”衛寧忙碌完畢,這纔想起一些問題,當即對徐晃喚道.“且隨我去縣府牢房一趟,看看那所謂的陳留從事到底有多大權柄!”
那縣令不過一欺軟怕硬之輩,衛寧初問話時,仗着自己是朝廷官吏,又有陳留從事做主,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模樣。等到徐晃抽出馬鞭的時候,臉色一青,渾然忘記了剛纔的氣節,有問必答起來。
衛寧鄙夷的看了那縣令一眼,不過終於還是瞭解了大致情況,眉頭又不禁微微皺起,“該死,那老混蛋居然和袁家有點關係!居然還是袁家地門生故吏……怪不得如此狂妄!這事情卻有點棘手了,不說替典韋報仇,便是保他,說不定也是得罪了袁家……”
那己吾縣令道出汝陽袁氏之時,見衛寧神色微變,不由得又擺出一副慷慨模樣,自以爲袁氏威名已將他震住,又開始大方闕詞起來。
衛寧絲毫未將他放在眼中,既然得知了對頭背景,也無意在逗留在這朊髒,黑暗的地方,只是最後冷笑一聲對那己吾縣令道,“我是虎賁校尉楊奉帳下司馬河東衛寧!汝陽袁氏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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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賁校尉楊奉?弘農楊氏?河東……河東衛家?”等衛寧的背影消失的時候,那己吾縣令腳跟一虛,一屁股跌坐在地,面如死灰。楊奉最近聲名顯赫,平潁川,定南陽,殺波才,破張曼成,大功一件又是一件,己吾小縣也多有耳聞,事實上,楊奉不過弘農楊氏地支系子弟,但在楊氏元老刻意宣揚之下,誰又不知道楊奉是弘農楊氏的人?而整個大漢天下,又有誰不知道,楊袁兩大家,同是四世三公顯赫無比?
“那李永叔父是袁家門生故吏,陳留從事也是走了這條關係謀得地職位,唔……黃巾戰火紛飛,陳留才一平定,那袁氏便迫不及待安插人手進來,呵,這手腳倒是挺快!不過,這老傢伙能得袁氏提攜,想必還是頗受重視……而陳留此地,他們袁氏想要掌控,我若幫典韋報仇,必然要除掉此人,那麼得罪袁氏便是鐵定的事實……”衛寧略微一想,不禁對袁氏的勢力頗爲驚訝,而同時也越發覺得麻煩……
典韋是世之猛將,正所謂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既然典韋有求與他,這正是收買人心的大好機會,況且衛寧對那些貪官污吏確實頗爲惱恨,此事斷然不會放棄,但一想到有可能得罪袁氏家族,衛寧卻又有點躊躇。
身爲一個穿越衆,怎麼會不知道日後三國中兩袁?袁紹坐擁河北,幽,冀,青,並四州之地,雖終究敗給了曹操,但也在河北盤踞多年,河東一郡,接連幷州,便是與袁紹接壤,若袁氏惱怒,那衛寧河東家族恐怕難以抵擋……
想了許久,衛寧一咬牙,握緊拳頭狠聲道,“袁氏四世三公又如何?楊奉弘農楊氏不比他差得了多少,哼!到時候,我先取幷州,掌壺關天險,你袁紹又能奈我何?況且!把我逼急了,我便與公孫瓚聯合,先滅了你!”
“哼哼,雖然沒有我出現,典韋日後也會逃出投奔張邈,曹操!哼!雖然和我一樣活得短命了些……啊,我呸,我現在病好了,居然又咒起自己來……呃!總之,典韋不能再重複歷史上那短命的下場,我衛寧要定了!”衛寧一陣咬牙切齒,不禁自言自語的狠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