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塢。
卡祁孤坐在昏暗的堂屋裡,屋內僅有一根火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面前的木桌上擺着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散亂着頭髮,那對死死不肯瞑目、瞪大的泛白眼珠,顯得無比的陰森恐怖。
燭光搖曳,映照在卡祁的臉上,忽明忽暗。
漫漫的黑夜過去,遙遠的天際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的微白。
“將軍,將軍!”陳衛急促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呂布睡眠極淺,他睜開雙眸,沉聲問道:“何事?”
“外出巡邏的弟兄來報,有一股人數不下萬人的部隊,正在往我們這邊而來。”
“鮮卑人?”呂布下意識的反問了一聲。
“不是,是漢人。”
漢人?
呂布狐疑起來,整個五原縣除了自己的四千人馬,居然還會有其他的漢人軍隊,而且人數還不下萬人,當真是有些蹊蹺。
不管怎樣,先去看看再說。
呂布走出營帳,喚來赤菟,只帶了狼騎營跟隨。
至於其餘士卒,昨天的連夜奔波本就令他們疲憊不堪,再加上後半夜又同鮮卑人拼殺作戰,呂布就沒讓人叫醒他們。
昨夜一戰,以漢軍的絕對勝利而告終。
鮮卑人不僅襲營失敗,帶頭大將還被呂布取了頭顱,俘獲者將近千人。
這些人大多是落下馬背逃不掉的士卒,他們跪倒在地上,畏懼的望着那個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以爲棄械投降就能換來一個活命的機會。
可實際上,他們等來的,是一個冷冰冰的‘殺’字。
呂布手底下全是騎卒,就算鮮卑人投降,他也沒想過要調出人手來看守這些俘虜。
所以死亡,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對這羣入侵的外族人,漢軍士卒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
不管是國仇,還是家恨,都已經深深印刻在了他們的骨髓裡。
呂布領着狼騎營走出營寨,在寨外兩裡的大道上,果然有一支人數龐大的隊伍,正往這邊走來。
這羣人除了手裡拿着兵器,就再沒其他裝備,許多人甚至連鞋都沒有,光着赤腳。
與其說是士卒,倒更像是一羣難民。
唯一能辨認出的就是,他們的的確確是漢人,不管是髮型還是衣衫,都與鮮卑人有着明顯的不同。
可這麼大一支軍隊,爲什麼從來都沒聽說過呢?呂布稍微輕皺起眉頭。
“喂,你們是哪個將軍的隊伍?”曹性大聲的質問起來。
人羣之中沒有人出來答話,只顧的往這邊走着。
“你們是聾了還是怎的,聽不見本軍侯的話嗎!”曹性又喊了一聲。
依舊無人回答。
望着迎面而來的人馬,呂布心裡頭有些發毛,不知怎地,這股莫名冒出來的漢人軍隊,總給他一種極爲不安的感覺。
此時,雙方相距的距離已經不足百米。
“戒備!”
隨着侯成的一聲大喊,狼騎營衆人將手中的呂甲刀下壓,身軀微微向前傾斜,左手攥緊繮繩,擺出迎擊的姿態。
“最後再問你們一次,是哪位將軍麾下?如若不說,就別怪呂某痛下殺手了。”
呂布卯勁喝問了一聲,再由他們向前的話,所處的局勢就會變得被動起來。
…………
遠遠的一處,身穿戎裝的卡祁孤身一人站在原野之上,狼騎營那邊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
“呂布啊呂布,這些漢人離你已經不足百步之距,要再往前走一些,你狼騎營能不能發起衝鋒,就很難說了。”卡祁的嘴角一挑,陰寒的臉上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你說得沒錯,來而不往,非禮也。”
面對無人回話的場面,呂布無奈之下只能做出決斷,畫戟橫掃,咬牙喝了一聲:“殺!”
身後狼騎營九百騎盡數而出。
雙方很快交鋒在了一起,狼騎營的戰馬帶着強大的衝擊力撞得這些漢人口迸鮮血,但他們似乎不懼死,手中長槍招呼着就往狼騎營士卒和胯下戰馬身上一陣亂捅。
作爲呂布手下戰力第一的狼騎營,裡面哪一個不是從血海骨堆裡爬出來的,他們不僅打法兇悍狂暴,而且還知道該如何去規避傷害。
反觀另一方,儘管人數上佔據了絕對優勢,但卻絲毫影響不了這場戰鬥勝負結果的走向。
他們不僅裝備不行,狀態也格外的差,打起來根本沒有半點章法可言。有些人甚至連兵器都不會使,只會像農民掄鋤頭一樣亂砸。
雙方纔交戰片刻,倒在地上的人數就已經不下千人。
遠處的卡祁笑意更甚,他擡手一揮,發出了進攻的信號。
早就按捺不住的鮮卑騎卒呼喝着,朝向呂布那邊發起了衝鋒。
鮮卑人以騎戰聞名於世,騎射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去。
在距狼騎營百步之時,他們便拉開了弓。
嗖嗖~嗖嗖~
數千支羽箭齊頭並進,插進了狼騎營將士的臂膀和胸膛。
不少戰馬也被射穿肚腹,癲狂的奔跑片刻後,便偏頭倒在了地上,血水順着腹部不斷溢出。
爲了針對狼騎營,卡祁可謂是煞費苦心,他故意派萬名漢人俘虜作爲先鋒,爲的就是牽制住狼騎營的機動能力,並讓他們騰不出手來進行騎射反擊。
狼騎營的騎射,但凡經歷過雁門關之戰的人都是記憶猶新,用恐怖如斯來形容,亦不爲過。
如今看來,卡祁的策略,顯然是成功了。
“頭兒,咱們撤吧!”手臂中了一箭的曹性趕到呂布身旁,萬分着急的說着。
鮮卑人騎射而來,身旁的狼騎營將士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呂布哪還不知道這是中了鮮卑人的算計。他憤怒的將畫戟刺進身前的一名漢人胸膛,穿了個通透,隨即將其挑在半空中,一雙蛟目幾欲噴火,他無比憤怒的咆哮起來:“你們居然會做鮮卑人的狗!”
被挑在空中的男人鬆開了手裡的兵器,放棄掙扎。關於眼前這個武力超羣的青年名字,他聽過了不下百次,一直都盼着他來,可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初次見面。
口裡濃血滾滾而出,他想伸手去擦,可是已經沒了力氣。
他望向呂布,口中的話斷斷續續:“將將將軍,救救……救救大夥兒……”
呂布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男人從畫戟上重重摔在了地上。
望着晴空之上的白雲朵朵,他含着滿口的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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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
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