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色朝陽帶起萬丈霞光,溫和的灑在城頭,彷彿爲古老的城牆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紗。
城樓上,守城的士卒們倚着手中兵器靠在牆上,無精打采。
賊軍一連數日強攻,雙方兵力俱是折損不少。然則賊軍人多,經得起持久消磨,而守城的士卒卻難以爲繼。
不少士卒都是帶傷上陣,爲的,只是守候身後城中的父母妻兒。
他們,已無路可退。
身穿甲冑的衛鴻登上城頭,如同往日般進行巡視,看着城頭上的傷兵累累,他心中不禁升起愧疚。
所以當他路過巡視的時候,對着每個人都說了聲‘辛苦’。
言語雖輕,卻能給這些士卒帶去一絲的暖意和撫慰。
不管如何,至少他這位郡守大人還在,並沒有拋棄他們。
一圈巡視下來,衛鴻的眼中升起些許疑惑,心中暗自嘀咕了聲:奇怪,今天的賊軍,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往日的這個時辰點,雙方將士都已經拼殺上一兩波了。今天卻連賊人的身影都沒見到,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要說賊軍放棄攻城,衛鴻是如何也不會信的。畢竟河東這麼大塊肥肉已經到了嘴邊,稍微張張嘴,就能一口咬下,他們哪有不嚥下去的道理。
“將士們,都打起精神,小心賊人襲城。”衛鴻大聲提醒起來,在沒有搞清賊人動向之前,小心一點,總歸沒錯。
“哦~”
回答衛鴻的,是一片低迷的聲音。
不是他們不想振作,實在是數天的鏖戰下來,心力交瘁。
“報~~~”
就在此時,響亮而亢長的通報聲傳遍了整座城頭。
“講!”
衛鴻言簡意賅,令斥候當衆彙報。
斥候點頭,照着手中竹簡上的內容,大聲稟報起來:“啓稟郡守,大司馬統領大軍已經逾過東垣,正在急速趕來郡城。不出兩日,便能抵達城下。”
聽得這個消息,城頭上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和雀躍。
“好!”
衛鴻本人亦是將緊握的拳頭重重捶在身前的牆垛,然後轉過身來,同城上的一衆士卒大聲宣佈:“兒郎們,你們都聽見了嗎?只要再堅持兩天,大司馬的數萬軍隊就能抵至城下。到時候,咱們來個前後夾擊,一血這些天所受的恥辱!”
衛鴻這番話,激勵十足。
一名癱坐在地的漢子豁然起身,黯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鬥志,大聲吼了起來:“沒錯,打他狗日的!”
“打他狗日的!”
城樓上其他士卒亦是齊聲呼吼,原先無精打采的士氣,彷彿只在這眨眼間,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人就是這樣,在身處絕境之中,當有希望來臨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去不顧一切的去奮力抓取,哪怕渺不可及。
聽着周圍士氣的振奮,衛鴻的臉上露出笑容,但在這笑容之下,藏有着不爲人知的苦澀。
因爲他知道,根本就沒有援軍。即使有,也不知何時才能趕到。
這一切,不過是他使的個小手段罷了。
爲的,只是讓這些士卒奮命。
倘若兩天之後,士卒們見不到呂布的大軍,那麼不必等賊軍攻城,他們自己就會先沒了鬥志,喪失作戰的信心。
可即便如此,衛鴻也只能賭上一回。
如果不這麼做,以現在的狀態,可能連兩天都守不下來。
他,別無選擇。
手扶着女牆,耳旁是士卒們的唾沫橫飛,以及對呂布到來的憧憬與歡喜,衛鴻遠遠的眺向地平天際,臉上故作的笑容漸漸消散,眼中多了一許的迷茫。
他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了聲:呂奉先,你在哪裡?
…………
事實上,從徐晃動身的第二天,呂布就集結了麾下將士,朝着郡城行軍。
走至半途時,前方響起噠噠噠的馬蹄,有一騎飛奔而來。
籲~律律~~~
見到呂布大軍,徐晃勒馬停下,隨後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的同呂布抱拳,大聲稟報:“主公,末將幸不辱命!”
見到徐晃歸來,呂布眉眼間皆是笑意,擺了擺手,笑着同他說道:“公明,起來回話。”
徐晃依令起身,從馬背左側取下個方方正正的木盒,打開之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分別同呂布介紹。
“主公,盒子裡的人頭,乃是賊首韓暹的首級,這也是楊奉給您的投名狀。”
聽得徐晃介紹,曹性等人好奇看了過去,木盒中的人頭早已了無生機。
在場之人,皆是久歷沙場之輩,染過的鮮血雙手都數不過來。區區一顆人頭,自然嚇不到他們。
說着,徐晃又將手中竹簡遞交給呂布,稟報起來:“這是楊奉獻上的降書,請您過目。”
呂布簡單的瀏覽一遍,降書中的內容中規中矩。既然楊奉有意歸降,呂布自然不會拒之門外。
批准了楊奉的請降之後,呂布看向徐晃,顯然徐晃的再度歸來,令他開懷無比:“公明,你果然沒有負我!”
徐晃抱拳,回答得篤然無比,擲地有聲:“主公既信我,縱使九死一生,我也定不負主公!”
呂布叫了聲‘好’,口中喝道:“徐晃聽封。”
在衆人的羨慕目光中,徐晃上前一步,再度抱拳:“末將聽令。”
“此番說服賊軍投誠,當屬你功不可沒。現在,吾就加封你爲降虜校尉,在我帳前聽令。”
“謝主公!”
徐晃大聲應答,面色激動,這也是他首次得到的呂布認可。
進入郡城境內,既然賊軍都選擇了歸降,呂布也就不那麼着急趕去郡城,而是先去了楊奉所在的賊軍大營。
得知呂布到來,誠惶誠恐的楊奉領着一衆頭目,親自出寨相迎。
騎在赤菟上的呂布左右環顧一圈,白波賊的人數確實不少,不過衣着各異,甚至連一杆像樣的旗幟都沒有。
總而言之,十分的缺乏軍紀約束。
哪怕是當年的蛾賊,最起碼都曉得頭裹黃巾,保持着裝統一,豎起大賢良師的旗號。反觀白波賊,就真的只是一羣烏合之衆。
得知呂布前來巡視,一衆賊兵們早就擁圍了過來。若非有人專門在維持秩序,可能已經將呂布所在的位置,圍得水泄不通了。
“溫侯,請讓我追隨您吧!”
“大司馬,讓我也加入您的麾下!”
“還有我……”
推攘擁擠的賊兵之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其他賊兵亦是不甘落後,跟着大聲而狂熱的呼喊起來。有的甚至還吹起了口哨,想要以此來吸引呂布的注意。
在他們的心中,單單是‘呂布’這兩個字眼,就已經令他們充滿了渴望和嚮往。
掃過那一張張滿是期冀的臉龐,呂布卻並不打算給予他們希望,嘴角挑起個冰冷的弧度:“你們,呵,還不夠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