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首們面面相覷,遲遲沒有拿定主意。
畢竟這關係到以後的生死存亡,稍有偏差,便會萬劫不復。
“怕什麼!咱們以前不也擊敗過官軍數回圍剿,呂布不過是稍稍厲害些許罷了。在這太行山脈中,咱們佔盡地勢,以逸待勞,難道他呂布還能飛上來吃了我們不成!”劉石按捺不住脾氣,起身大聲說着。
“劉首領說得沒錯,咱們好歹也是享譽一方的人物,還沒開打,就這樣慫包的選擇投降,也忒沒出息了!”坐在劉石旁邊的漢子出聲附和,乃是聚野寨的首領司隸。
衆賊聽得此話,皆是連連點頭。
呂布的本事外界傳得玄乎,可他們誰也沒有見過,就這樣投降,任誰都有些不太甘心。
老話說得好,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能夠拜將封侯固然很好,但總歸是寄人籬下,不比在這太行山裡快活,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衆人搖擺不定,司馬朗眉頭微蹙。
此時,從開始都未曾發過一言的眭固不輕不重問了一句:“張雷公,我就想問一句,你說呂溫侯會親提大軍前來,這個消息準確嗎?”
張雷公點了點頭,前幾日司馬懿寫了書信,是張雷公親派了心腹送信前往,如今應該早已送至。
“如果真是呂溫侯親至,我稷風寨願降。”沒有任何猶豫,眭固率先表明態度,很是坦然的說着,連眼睛都不曾眨上一下。
這番話,可謂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着實驚着了堂內的其他賊首。
“眭白兔,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風,當初你都敢摸黑端了羅市的老巢。怎麼,如今只聽得呂布名號,就要投降,未免膽子也太小了吧!”
於氐根飲了美酒,摸着鬍子哈哈大笑,語氣裡帶有濃濃的譏諷之意。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眭固語氣淡然,並不與於氐根爭執。
“張青牛,這就是你們稷風寨的大當家?呵,膽量連三歲小兒都不如!”於氐根望向坐在眭固身旁的漢子,想要挑起稷風寨內訌。
“我贊成兔哥兒的意見。”一向以好勇鬥狠聞名太行山脈的張青牛破天荒低頭了,他眼神甚至有些可憐的看着在座諸賊,“或許在座各位,皆以爲自個兒本事了得。但吾可以明確告訴你們,即便我們這些人全部聯手,也都傷不了呂溫侯一根汗毛!”
“你少唬老子,他呂布就算再強,也不可能同時扛住咱們這麼多人的進攻。”感覺受到輕視,於氐根加大聲量,扯開了嗓子。
“難道說,二位曾親眼見過呂溫侯?”
老鬼左髭丈八開口了,渾濁的眼神中精光閃過。還沒開戰,稷風寨的兩位當家便如此果斷選擇歸順,這裡面肯定大有文章。
聽聞此話,張青牛點了點頭,眭固卻搖了搖頭。
兩人不同的回覆,把堂內諸賊給弄蒙了,這到底是見過,還是沒有見過?
“我們見過,也沒有見過。”眭固出聲,坦然說道:“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瞞着諸位了。諸位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爲什麼我與青牛要從幷州的通天嶺遷至此處嗎?”
“莫非是……呂溫侯?”有人試探的問上一聲。
眭固點了點頭,從腦海中搜尋起曾經的記憶。
“時間算算,約莫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吧!那個時候,呂布還不是大將軍,只是守護塞外度遼將軍、兼任使匈奴中郎將,未獲封侯。”
“我們當時盤踞在通天嶺,也是這樣的一個寨子,以劫掠商旅爲生,養着許多流難的老小。那一日,也是與尋常一般,我在寨中與孩童們講着故事,在山下撒窩的青牛派了孫茂來稟,說是來了大買賣,讓我帶人前去應援。”
“到了山下,我找到青牛所在位置,趴在灌叢之中探望,道路上有兩架馬車,左右前後共有五十名隨從護衛,當時我本想在觀察一陣,青牛卻直接帶人衝了出去。”
眭固嘆了口氣,未有下文。
“後來呢?”
堂內諸賊聽得入神,當好奇心徹底被調動起來時,眭固卻不說了,這令他們心裡癢得厲害,如何能忍!
“後面的,我來說!”
張青牛站起身來,走到大堂中央,學着說書人的架勢,粗魯着嗓音:“我當時帶人攔住了車架,問他們要買路的錢財,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諸賊搖了搖頭。
“結果啊,那個開路的青年護衛二話不說就挺槍飛殺過來。當時我還在想,這傢伙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一個人也敢這麼橫。然而,我錯了,大錯特錯……”
“他的槍很快嗎?”堂內有人好奇問道。
其餘諸賊亦是目光緊盯。
張青牛瞪了那人一眼,哼哧起來:“何止是快,就好像電光劃過,令人來不及反應。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氣勢上的強烈壓迫,在銀槍刺來的時刻,渾身根本動彈不得半分。”
“張青牛,你可別吹牛,世上哪有這麼玄乎的事情!”於氐根大聲質疑,根本不信。
“當時要不是兔兒哥從斜地裡刺出一槍,將那銀槍擊偏,老子現在早就過了閻羅殿,哪還能站在你們面前,跟你們扯這些事情。”
張青牛忿忿說着,現在回想起來,也是一陣陣的後怕。
“那後來呢?”
“後來啊,自然是兔哥兒識大局,知道遇見了惹不起的人物,請求擡上一手,並表示願意賠償一切損失。那青年護衛去車架旁稟報之後,也沒有與我們爲難,只是讓我們以後不要再在幷州境內劫掠爲禍。”
張青牛嘿嘿一笑,當時我還埋怨,說兔哥兒膽子怎麼這麼小了。結果是兔哥兒眼尖,瞅見了那護衛腰間牌子上的字跡,狼騎。
“狼騎營!”有人驚呼出聲。
張青牛點了點頭,如假包換。
自始至終,眭固和張青牛都以爲是呂布饒了他們性命,卻不知是小鈴鐺無意間救下了他們。
打那以後,他們就舉寨搬離了通天嶺,再也沒有回去一次。
眭固至今仍舊記得,他們跪拜在道路兩旁,當那輛馬車從身旁走過時,除了依稀聽見有小女孩的歡呼,還有就是一股令人臣服的氣勢,宛如戰場上的君王。
至始至終,那位大人端坐在車架裡。
眭固稍稍擡頭,透過紗窗隱隱看到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而人家,別說正眼,甚至連餘光都沒瞧過。
在他眼中,我們連螻蟻都不如啊!
…………
關於眭固的伏筆,有興趣可以回看三二三章,白兔將軍。
忙了三天半,守夜、送行、上山,終於把外公安葬好了,一切順利,希望他老人家可以在那邊過得很好。
最後,謝謝大家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