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聞言不停的點了點頭,這個李信先下手爲強,現在整個京師哪個不在爲李信喊冤的,數萬大軍本來是爲了南下幫助朝廷平定叛逆的,可是卻被別人算計,不但大軍在殺胡口被攔截,甚至連自己的老巢雲中都要被被別人進攻,即將成爲喪家之犬。這樣的人最容易引起別人同情的。眼下姜瓖派人送來奏摺,請朝廷宣佈李信爲叛逆,這裡面到底誰是誰非,也只有雙方當事人知道,還有的就是溫體仁一樣的內閣大臣才知道其中奧秘。當然,還有一個人,就是崇禎知道。
若是北京城還沒有這樣傳聞的時候,崇禎自然可以毫不猶豫的下旨,指責李信是叛逆,可以剝奪其官位爵位的。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崇禎皇帝還真不好說什麼。否則的話,天下人就會將矛頭指向崇禎,崇禎這個好面子好名聲的人,又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所以說李信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就是要逼着崇禎皇帝打碎了牙齒也要往肚子裡吞。
“大人,皇上讓你進宮敘話。”這個時候,外面又有下人前來稟報。
溫體仁聽說之後,頓時嘆了口氣,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了。這下好了,讓老夫去想辦法了,還真是難辦啊!”雖然如此,溫體仁還是讓人收拾了一番,上了轎子,徑自朝皇宮而去。
皇宮南書房中,崇禎皇帝並沒有邀請多少人。僅僅只是他與溫體仁二人,還有一個自然就是王承恩這個好奴才了。
“微臣見過皇上。”溫體仁恭恭敬敬的行禮。
“先生起來吧!”崇禎皇帝聲音中充斥着一絲疲憊,原本他在聽說李信出兵的時候,還高興了好幾天,但是隨着戰事的進行,他就有些着急了,今天收到姜瓖的奏報的時候,更是火冒三丈,正準備下旨廢掉李信的爵位時候,錦衣衛都督駱養性親自進攻,將市面的謠言傳給崇禎的時候,崇禎一下子就驚呆了。思慮再三,才讓人將溫體仁找了過來,他需要和溫體仁商量一番,如何應對此事。
“謝皇上。”溫體仁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等待着崇禎的說話。
“先生,這次朕可是丟臉了。”崇禎皇帝輕輕的嘆息道:“沒想到李信居然這麼厲害,一口氣就突破了殺胡口,佔據殺胡堡,摧毀馬營河堡。大同兩萬軍隊損失殆盡,這些都是朕的過錯。”
溫體仁聽了之後,心中一陣不屑,這崇禎皇帝就是如此,當下嘆息道:“楊嗣昌處事不周,讓李信知道了消息,現在京師中蜚聲揚揚,不知道陛下以爲如何處置?”
“先生以爲如何?”崇禎皇帝想了想問道:“此戰還有勝利的機會嗎?”
溫體仁想了想說道:“陛下,臣以爲此事結果如何,還要看姜瓖能不能擋住李信的進攻,楊嗣昌的兵馬能不能迅速的佔領雲中,若是楊嗣昌能迅速的佔領雲中,那李信必敗。”溫體仁聽了崇禎的語氣,知道崇禎不想失敗,還想着將李信擊敗,索性他就按照崇禎的想法說了下去,但是他自己也是另有算計,那就是想方設法的除掉楊嗣昌,或者就是打擊楊嗣昌在崇禎心中的印象。楊嗣昌能快速的攻下雲中嗎?根據溫體仁對李信的猜測,這種機會恐怕很小,這樣一來,事敗之後,崇禎肯定是將責任放在楊嗣昌身上。
“楊嗣昌能行嗎?”崇禎這個時候有些遲疑了。雖然他很相信楊嗣昌,但是楊嗣昌能不能擔當這樣的重任他還是很懷疑的,大明朝的軍隊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進入過草原了,十幾萬大軍北伐雲中,雖然宣府的也是精兵,可是崇禎還真是沒有把握對付李信。
“這個或許加上洪承疇可以。”溫體仁想了想說道:“洪承疇坐鎮榆林,皇上可以命令洪承疇出兵,只是這裡面的時間上的把握也是要小心,李信佔據殺胡口,除非重新奪回殺胡口,或者讓李信的軍隊進入大同較遠的地方,甚至是在大同城下,這樣,一旦李信知道雲中有警,也沒有時間去援救雲中。”
“嗯。”崇禎皇帝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如今宮外的傳言又將如何是好?此事若是時間拖久了,對朝廷聲望不利啊!”
溫體仁明白此事也確實不能拖久,一旦拖久了,就等於讓天下人認爲此事與崇禎有關係,殺胡口之事的背後已經不僅僅是內閣那樣簡單了,甚至連崇禎皇帝也會受到影響,這就是崇禎皇帝如此迫切的要溫體仁進宮的緣故。他想了想,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上,這殺胡口距離京師太遠,我們哪裡知道殺胡口那邊發生的事情呢?臣以爲,此事還需要派人前往殺胡口調查的好。無論是姜瓖或者是李信都是朝廷的棟樑之臣,不能因爲一點小小的誤會,讓大明西北兵戈再起。這是臣的一點看法,還請皇上乾綱獨斷。”
崇禎聽了之後,頓時雙眼一亮,用異樣的眼神望着溫體仁,溫體仁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一個字“拖”,雖然朝廷派人去查探情況,但是這查要查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出結論呢?溫體仁就是要拖到事情的最後,若是最後李信勝利了,自然就要找人做替死鬼了,若是朝廷勝利了,那就是將李信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宣佈李信叛國。這道計策看上去合情合理,也是符合崇禎的立場。只是崇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接受這個計策的同時,他心中的那一點堅持、立場也在不經意中改變。這樣的立場改變的雖然很小,但是卻又是存在的,只是崇禎此刻並不知道的而已。
“先生好計策,只是此事大概什麼時候纔能有結果?”崇禎皇帝不由的向前走了兩步,盯着溫體仁問道。
溫體仁聽了之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說道:“臣資質愚鈍,不懂得兵事,此事臣恐怕不知道,楊嗣昌楊大人兵馬若是很迅速,或許很快就會有結果,否則的話,恐怕還要等上一兩個月。”
“那要是讓楊嗣昌快速進軍呢?”崇禎皇帝迫不及待的問道。
溫體仁趕緊搖頭說道:“若是如此,李信肯定是有覺察的,到時候,必定會丟棄到手的好處,立刻回防雲中,相對於大同來說,李信還是重視雲中。此戰之後,李信肯定不會相信朝廷,到時候想算計李信,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崇禎也感覺自己有些着急了,當下又問道。
“只有讓李信的軍隊殺到大同城下,這樣就算他想回援雲中,時間上也來不及,所以臣以爲,只有等李信殺到大同,纔是最佳的時機的。不過,也不能讓李信輕易的就殺到了大同城下,我等還是要做上一些佈局,讓他的兵馬不斷的消耗。”溫體仁又說道:“只有這樣,他才能將草原上的戰士們都抽調到大同城下,這樣一方面可以方便楊嗣昌橫掃大漠,而領一方面也是爲方便洪承疇,這個時候的洪承疇,一方面可以進攻雲中,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堵住殺胡口,只有堵住了殺胡口,李信就是插翅難飛了。”
“好,好,先生果然是妙計,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莫過如此。”崇禎皇帝聽了之後,連連點頭,讚賞道:“三國時期有諸葛亮,朕看先生與諸葛亮也差不了多少了,此戰若是能滅李信,先生當是頭功。”
“臣不敢居功,這都是陛下聖明燭照,臣哪裡有什麼功勞。”溫體仁趕緊謙虛道:“不過,皇上,前線變化萬端,李信此人陰險狡詐,誰也不知道此人還有沒有其他的計謀,臣以爲朝廷不能輕易表態,等此戰打的差不多的時候,才做決斷。臣等雖然京師算計,可是前線兵馬如何作戰,能不能擊敗徵北軍這樣的虎狼之師,臣並沒有把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溫體仁還是不敢打包票,很自然的給自己留了後路。這不光是他小心翼翼,更重要的是,李信沒有這麼好對付,自己掌握的情報,李信或許也能掌握,他不認爲楊嗣昌等人能比李信強悍。一個久經沙場,一個卻是一個沒有多少作戰經驗的書生,能不能打的過對方,誰也不知道。
相反,溫體仁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那就是他自己在崇禎面前已經露了一手,將事情的發展做了一個美好的推斷,若是勝利了,就是他溫體仁的功勞,若是失敗了,那就是前線的責任。
果然,崇禎皇帝聽了之後連連點頭,甚至稱讚他老成謀國,當下就昭告天下,派出了以戶部尚書侯恂爲首的人前往大同調查此事。
聖旨很快就昭告天下,也確實像溫體仁所猜測的那樣,原本議論紛紛的朝野因爲聖旨瞬間平靜下來,雖然都是在互相討論着此事的結果,可是畢竟朝廷派人去調查此事了,這也說明,朝廷實際上對此事並不知情,原本潑在朝廷和內閣頭上的一盆污水自然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都是溫體仁的一席話而已。
當然,這還是瞞不過有心的人,最起碼在宣府的楊嗣昌還是看出了這裡面的奧秘。聖旨之中,不管勝利或者是失敗,朝廷都是佔了制勝點,而他溫體仁也是立於不敗之地。而更讓楊嗣昌感到壓力的是,跟隨聖旨前來一封密旨,乃是崇禎親手所書,雖然只有幾個字,但是卻是如同一座高山一樣,壓在他的頭上。
“速戰速決。”楊嗣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這打仗哪裡是人爲所能控制的,速戰速決,他楊嗣昌也希望自己能速戰速決,快速的解決李信,但是他自己知道,想速戰速決幾乎是不可能的,李信的兵馬現在還沒有出殺胡口,這個時候速戰速決,簡直是不可能的,恐怕自己這邊剛剛出兵,李信那裡就知道消息了,留下一部分人馬駐守殺胡口,大隊人馬回到雲中,甚至乾脆和自己幹一場,到時候,自己的十幾萬兵馬還能回到宣府嗎?
“大人。”這個時候,大門外走過來三個人,兩個中年人和一個少年。
“來了,坐吧!”楊嗣昌看見三人前來,心情也好了不少,尤其是望着那個面色冷峻的中年人的時候,更是滿心歡喜。
“文昭,怎麼樣,宣府與太原相比,如何?”楊嗣昌親切的問道,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太原調來的總兵曹文詔,現在也歸楊嗣昌統領,崇禎這麼做,一方面是讓姜瓖自由行動,而另一方面,也是增加楊嗣昌的實力。畢竟這個楊嗣昌剛剛來到宣府,身邊就只有一個黃得功,現在多了一個智勇雙全的曹文詔,宣府兵馬的實力也增加了不少。
“李信兵馬已經出動,並且已經佔據了殺胡口,擊敗胡國鼎的兩萬大軍,摧毀了馬營河堡。”楊嗣昌將聖旨拿了出來,說道:“皇上已經讓侯恂侯大人前去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李信陰謀造反,還是姜瓖率先進攻的。”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黃得功神情一愣,很快就驚訝的問道。他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也不知道這聖旨意味着什麼,他只是擔心自己訓練的兵馬能不能會不會出關作戰。
與黃得功不同的是,曹文詔卻知道這道聖旨裡面包含的意思,只是他心機遠在黃得功之上,心中雖然有點疑慮,但是卻沒有說出來。
“皇上給我的密旨,是速戰速決。哎!這讓本官很難辦啊!”楊嗣昌也不瞞眼前的這幾個人,當下搖頭說道:“我們若是進攻太早了,李信就會縮回去,若是進攻晚了,就怕姜瓖抵擋不住李信的進攻。李信陰險狡詐,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皇上既然下了這道聖旨,說明皇上那邊恐怕也支撐不住了,朝野沸騰啊!”
“那就吸引他,引他到更遠的地方去。”曹文詔終於說話了:“大人,不如讓李信一直打到大同去,這樣一來,他進攻的路線就被拉長,不但糧草會受到影響,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我們出兵,對方想援救也是不可能的。”
“不錯,那就讓姜瓖命令軍隊緩緩東撤,利用大同城池擋住李信。”楊嗣昌也點了點頭,說道:“只是李信這個人十分奸詐,若是被他看出來什麼,恐怕很難成事啊!”
“只要讓姜瓖想盡辦法拖住對方就行了。”黃得功不滿的說道:“若是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如何能坐鎮大同?”
“哎!那本官就寫封信,讓人送去,告訴姜瓖。”楊嗣昌取了筆墨,寫了一封信,讓人快馬送到大同姜瓖處。
衆人又議論了一番何時出兵,如何行軍等情況之後,曹文詔才退了下來,在府衙外,那年輕將軍問道:“叔父,不是說遼國公乃是朝廷棟樑之才嗎?爲什麼現在還征討他,他的數萬精銳若是入關,不是能更快的解決叛逆嗎?”
“變蛟,遼國公擋住了別人的道了。他手下兵馬都是精銳之師,十數萬大軍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朝廷又豈能放心呢?”曹文詔望着自己的侄子曹變蛟說道:“他在關外就是一國之主,在雲中,那些人只知道遼國公而不知道天子,加上朝中有許多人都不喜歡遼國公,所以纔有了這次北伐。”
“那我們這次能贏嗎?”曹變蛟想了想說道。
“贏?”曹文詔笑呵呵的說道:“我們的人數雖然在其上,但是卻是三路大軍,分三個人指揮,能不能就看天意了,不過,我卻是不能出關。”
“出關如何不好?可以上陣殺敵啊?”曹變蛟微微一愣,驚訝的說道。
“我們的兵馬雖然很多,但是若是全部是騎兵出關,那自然是好的,可惜的是,現在大部分都是步兵,不好對付啊!”曹文詔搖搖頭說道。其實在他心裡,最不喜歡的就是窩裡鬥,李信是何許人物,或許猖狂跋扈了一點,但是說李信想造反,他就不相信了,他是不願意和李信交手的。
就在這邊楊嗣昌寫信向姜瓖面授機宜的時候,在大同的姜瓖卻是火冒三丈,整個大廳內一片狼藉,姜瓖實在是太氣惱了。殺胡口輕鬆的落入李信之手,姜瓖正在震驚的時候,這原因也被查了出來,居然是晉商搞的鬼,自劉遷以下,所有的人都被晉商收買,等到李信大軍一到,這些傢伙就發動兵變,擊殺劉遷,率軍投降了李信,一個不下於居庸、雁門的雄關就這樣輕鬆的落入李信之手,李信連根毛都沒有損失。
“可惡的晉商,範永斗的下落找到了嗎?”姜瓖大聲說道,他現在恨不得將範永鬥斬殺的乾乾淨淨。
大廳內衆多部下臉上都露出畏懼之色,萬練搖頭說道:“範永鬥等人奸猾如鼠,此人在山西勢力極大,朋黨甚多,想找到這幾個人恐怕很難。”範永鬥是何許人物,是山西晉商的代表,他要是躲起來,恐怕許多人都會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