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也清楚,他這樣逼迫甄氏,如同殺雞取卵。
甄氏的家底兒有多大?
袁熙身爲袁紹之子,甄家的女婿焉能不知?可他別無選擇。如果甄氏不與他資助,他就真的完了。袁紹膝下,袁譚袁尚爭鬥正凶。袁尚還好一些,可袁譚卻視袁熙如眼中釘。原因嘛,也很簡單。袁熙一直恪守中立,既不幫袁譚,也不幫袁尚。他本想要在夾縫中求生存,可有的時候,這和稀泥的事情並不好做。他想要兩不相幫,可實際上卻等於是兩邊得罪。
想想看,袁紹手底下的謀士武將都開始站隊。
除了少數幾個德高望重,或跟隨袁紹已久的老人沒有明確表示立場之外,就連辛評辛毗這樣的潁川名士都要選擇立場。袁熙只是個庶子,論能力並不算出色,論聲望更比不得辛評等人。這種情況下,你一個庶子又有什麼資格和稀泥?你那不是和稀泥,分明是別有用心。
袁尚待袁熙還好一些,但袁譚……
而今袁紹在官渡戰敗,正在氣頭上。
袁熙丟了幽州,若不擺出足夠的姿態,袁紹豈能饒他?
甄家雖然和他結親,但袁熙並不放在心上。不逼迫甄家,難道去逼迫袁尚袁譚?那纔是找死。
反正甄家和袁熙已經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在袁熙看來,他別無選擇,甄家同樣沒有選擇。
一輛輛大車緩緩駛入北平城中,甄堯和甄信兩人來到袁熙面前,躬身施禮。
“二公子,糧草已押送過來……只是時間太過倉促,首批只有六千石糧草。
一應輜重器具,還在籌備。我等出發之前。母親讓我們懇請二公子能寬容些時日,否則很難湊齊二公子所需物品。另外,母親說似大弩、投石車以及軍械鎧甲等物資,不太容易押送,需晚幾日才能送來。”
袁熙溫言道:“兩位賢弟不必多禮,母親的難處我也知曉,便晚幾日也算不得大事。”
已經進入十一月,天上飄着小雪。
看着白茫茫的城外,袁熙也感到有些煩悶。
好在糧草送來。在短時間內不必爲糧食而發愁。這總算是一樁不幸中的萬幸!糧草跟上,便不會動搖軍心。自己手中尚有萬餘兵馬,憑藉北平城,總可以穩住陣腳。待袁紹回兵河北之後,漢軍必然會撤退。到時候袁熙便可以掌握主動。就不信奪不回來五阮關,洗刷屈辱。
當晚,袁熙在府衙中設宴,款待甄堯和甄信。
酒席宴上,甄信好像是隨意的問道:“二公子,聽說袁公馬上要返回鄴城了?”
袁熙搖搖頭,“前兩日得到消息。父親已退回黎陽。
不過他身體不太好,到黎陽之後便病倒,估計也不會馬上返回鄴城。操賊狡詐,竟偷襲糧道。若不然此戰焉得失敗?放心吧。待父親身體好轉,回到鄴城之後,用不得多久,必與那曹操再戰。”
甄信聞聽。眼睛一眯。
他扭頭看了甄堯一眼,向甄堯點了點頭。
“對了。小宓如今可好?”
袁熙得了糧草,心情好轉許多,酒過三巡之後,便忍不住開口詢問。
說起來,袁熙倒是的確喜歡甄宓。
且不說甄宓美豔不可方物,性格也好,溫良賢淑,絕對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一晃快大半年沒有見到甄宓,袁熙心中也頗爲想念。
甄堯連忙道:“五姐甚好,只是前幾日天氣驟變,偶然風寒,所以有些不舒服。”
“這樣啊……”
袁熙道:“那邊讓她好好歇息。”
他沒有再去詢問甄宓的事情,與甄家兄弟推杯換盞。
觥觴交錯,不多時袁熙便吃多了酒,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回到屋中休息。
甄堯和甄信兩人也告辭離去,走出府衙時,天色已晚。
雪依舊下着,不過雪勢並不是很大。
甄堯和甄信相視一眼後,甄堯便帶着人迴轉驛站。他回到驛站後,命人準備了酒水,而後親自送往北平城門樓,假借袁熙之命,犒勞城樓上的守軍。
不管怎麼說,甄堯是袁熙的小舅子。
他親自親來犒勞,令得城門樓上的軍卒,無不感到受寵若驚。
這些日子來,他們出鎮北平城,面對着漢軍連番搦戰,也是擔驚受怕。天這麼冷,還下着雪。有酒食可以犒勞肚子,城上的袁軍將士自然無法拒絕,連連向甄堯道謝,便各自領了酒水。
甄堯則命人在一旁侯着,他陪同城門守將在城門樓卷洞中吃酒。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那袁將也喝了不少的酒水……
忽然間,只聽城門樓上傳來一連串的呼喊聲,“將軍,有敵情!”
城門守將聞聽,忙跌跌撞撞跑出卷洞,順着馳道登上城樓。甄堯也跟着那守將到城樓上,只見城外一支漢軍,正迅速逼近。
“直娘賊的幽州蠻子,便不得安生嗎?”
那袁將忍不住破口大罵。
可不等他發出命令,卻見城中突然火起。
袁將一怔,連忙高聲喝問:“快去查明,是何處起火。
立刻通稟二公子……”
“不用了,我知道是何處起火。”
甄堯一直跟在袁將的身後,手中更拔出寶劍。
那袁將聞聽一怔,猛然轉身。可不等他反應過來,甄堯上前一步,一劍便刺中他的心口。
一蓬溫熱的鮮血,噴在甄堯的臉上。
“袁熙逼迫我甄家太甚,今日我甄家,便反了他袁氏。
那個敢亂動,休怪我心狠手辣……來人,給我打開城門,方皇叔兵馬入城。”
跟隨在袁熙身邊的扈從,都是老夫人從甄家精挑細選而來的豪士,武藝高強。更驍勇善戰。
甄堯一動手,這幫子扈從便拔出兵器,一陣砍殺。
袁軍士卒還沒能清醒過來,甄堯已帶着人來到絞盤旁邊,轉動絞盤,將城門打開。
趙雲早已得田釋通知,眼見城門開啓,二話不說,領着兵馬便殺入城中……
“我乃常山趙雲。誰敢攔我?”
趙雲在馬上高喝,袁軍將士竟紛紛閃躲。
閻鄉一戰,趙雲馬踏連營,已經讓袁軍將士嚇破了膽。如今這趙子龍又殺入城中,一幫子敗將。誰敢上前阻攔。
與此同時,甄信帶着一批人,縱火焚燒了校場中的糧草。
甄堯說是送了一萬石糧草,可實際上,這一萬石糧草中,真正的糧草並不是很多,裡面充斥着許多枯草柴火等引火物。看守糧草的袁軍士兵。更不會想到這甄家竟然反了袁熙。所以在毫無防備之下,便被甄信順利攻入校場,縱火焚燒……火勢很猛!甄家這次是蓄謀已久,那糧車遇火便燃。眨眼的功夫。整個校場便被火海吞沒,袁軍士卒更驚慌食醋,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是這時候,趙雲殺入城中。
北平袁軍早已成驚弓之鳥。見此情況,二話不說便棄械投降。
甄堯從城頭上趕下來。與趙雲匯合之後,便在前面領路,直撲府衙。
駐紮在城外的袁軍,也覺察到北平起火。
袁軍將領立刻率部趕來救援,哪知道陸遜郝昭早在半路上埋伏妥當,當袁軍抵達時,立刻迎頭痛擊。
在經歷了閻鄉一戰後,袁軍士氣早就降至冰點。
以至於當他們與漢軍遭遇之後,幾乎並未做出什麼抵抗,很快便潰敗而走。
袁軍的人數雖多,卻不堪一戰。
郝昭領八百陷陣,直接在正面擊潰對方。陸遜則率部從兩翼夾擊,令得袁軍兵馬四散奔逃……
袁熙,從睡夢中驚醒,披頭散髮的跑出房間。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是何處起火?”
一名袁家家將跑到袁熙面前,大聲道:“二公子,大事不好……甄家兄弟造反了!”
“什麼?”
袁熙這時候還沒有從宿醉中醒來,乍聽之下,便破口大罵道:“你胡說什麼,甄家怎可能造反?”
“真的,甄家兄弟真的反了。
甄信帶着人少了城中糧草,那甄堯則打開城門,把遼東蠻子放進城中……而今,遼東蠻子正向府衙趕來,那爲首的便是常山趙子龍。二公子,請速撤離,我等願拼死保護公子撤走。”
袁熙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酒一下子醒了。
甄家,竟然造反了?
怎家怎可可能造反,他們又怎麼可以造反!
袁熙頓時怒不可遏,“甄家莫非想死不成……”
不過這時候,不是他發脾氣的時候。袁熙聽說漢軍已經殺入城中,便知道敗局已定,無可挽回。本就是一幫殘兵敗將,本就士氣低落。現如今連甄家都反了,袁軍將士早就無心抵抗。
喊殺聲,越來越近。
袁熙心知,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他二話不說,光着腳便跑下臺階。
早有人牽來戰馬,袁熙翻身上馬之後,在一干家將的保護下扭頭便跑向府衙後門。
從後門出來,袁熙早已驚慌失措。他辯明方向之後,打馬揚鞭從小巷中衝出來,卻不想剛從巷口衝出,胯下馬希聿聿一聲慘嘶,噗通便跪倒在地上。原來,巷口有人佈下了絆馬索,袁熙從馬上摔下來後,整個人都昏沉沉,有些迷糊。恍惚間,他就看到有幾個身穿袁軍服侍的人跑來,於是大聲喊道:“我是袁熙,誰來救我?快帶我離開,我定有重賞……”
“二公子,看清楚我是誰。”
那爲首之人沉聲喊喝,袁熙凝神看去,失聲道:“信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