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廳堂裡不是一個人，而是滿屋子的人。
關於這點，她倒是略有耳聞，這高家上下以高太君爲尊，若無特殊情況，這府裡的所有夫人少爺小姐都得到頤美堂來給高太君請安。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
沈歸雁沒想到大夥都到了，她居然是最遲的一個，這屋子裡已經坐滿了人，各種脂粉味兒混合在一起，濃烈得讓她一時邁不開腳步。
高御軒卻不管不顧的，依舊興奮地牽着她。
在這滿屋子的人中，他們自然成了焦點。
沈歸雁一時侷促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飛快地掙開了他的手。
他這回倒是乖順地鬆開了她，然後歡脫地直接往正中間的位置奔過去，興奮道：“太君，您看，我把我娘子帶過來了。”
沈歸雁屏住呼吸，擡眼望去……
一個老太太正端坐在正中央的紫檀木高背太師椅上，只見她華服在身，頭上簪着一個華貴的金質佛手，簪頭鑲嵌着一顆晶瑩奪目的琉璃小珠，滿頭銀色梳理得紋絲不亂。
老太太雖然滿臉皺紋，眼皮鬆弛。
可，眼神卻銳利無比。
她一眼望過來，似乎能在人身上看出個窟窿來一樣。
沈歸雁與她對視之下，不禁心生寒意，連忙屈膝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道：“見過太君，歸雁來遲了，請太君原諒歸雁剛進門，不懂規矩……”
沈歸雁跪地後，第一件事便是認錯、求原諒。
這氣氛太詭異了……
這一大家子的人，她還沒來得
及一個個看清楚，可她總感覺到這麼多的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異樣那麼多，溫暖那麼少。
高門侯府，宅院深深。
她必須小心翼翼，步步爲營。
而且，這認錯的話她不對任何人說，只說給高太君聽。
高太君是是長勝將軍高懷遠的原配發妻，也是先皇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更是高家的一家之主。
她是對是錯，高太君說了算。
她低垂着頭，像是被押赴刑場的囚犯，等待發落。
正廳裡鴉雀無聲，在高太君沒發話之前，誰也不敢出聲，然而，其他的人不敢，不代表高御軒也不敢。
他一進來就直接膩到了太君身邊。
江歸雁下跪，這在他看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和拜堂成親是同一個道理，太君是他的親祖母，也是最疼他的人。
那麼，他新娶的娘子，給祖母磕個頭，有何不妥？
然，漸漸的，就連他也察覺到氣氛不太對。
他納悶地環顧一遍四周，然後趕緊地行至沈歸雁身邊，作勢要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還不忘抱怨道：“太君，娘子都給你磕過頭了，你快讓她起來呀，她都跪着累了。”
這話，恐怕也只有他敢說了。
衆人皆屏住呼吸……
終於，最後聽到的是一聲慈愛的笑聲，“你這孩子……原先還以爲你總也長不大，這會兒倒是懂得心疼媳婦兒了，起來吧！”
“是。”
沈歸雁儘量放低自己的姿態，很是謙卑地應了聲。
然後，在高御軒的摻扶下站了起
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再一次握了她的手，這一回她非但沒有再抗拒，反而還輕輕地回握了他一下。
幸好還有他！
這一段小插曲過後，她便開始接過丫鬟手中遞過來的茶水，規規矩矩的給這些長輩們依次奉上。
高家的人丁並不算旺盛。
高將軍健在時，長年征戰沙場，只與高太君育了高世邦這一個獨子。
高世邦這一代倒是延續了高家的香火，他一共娶了一妻五妾，高御軒的生母即原配高夫人已然仙逝，三夫人也在幾年前撒手離世。
除此之外，高世邦的另外四個小妾都伴其左右，按照座次分別端坐在高太君的下方，除了二夫人年紀稍長之外，其餘的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都堪稱年輕貌美。
沈歸雁給高太君和公公高世邦敬過茶之後，按照順序也該輪到二夫人。
“二孃，您請喝茶。”
二夫人王鳳鳴接過她遞過來的茶，得體一笑。
沈歸雁的眼神往她身上隨意一瞥，只見她大約四十上下，梳着整齊的錐髻，左右各插着兩隻漢白玉角梳，色澤鮮潤。
風韻猶存的臉上施上脂粉，掩去眼角的微微細紋，一枚紅色的寶鈿垂在眉心閃閃發光，通身上下全是富貴之態。
她在輕輕抿了口茶之後，悠悠開了口。
“咱們家大少爺年紀也不小了，可算是娶了媳婦，也了了老太君的一樁心事，看你也是個乖巧的姑娘，沈家的家教想必是不錯的。以後就是高家的大少夫人了，要好好照顧大少爺，早日爲高家開枝散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