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倒也沒再推辭,拈鬚悠然地道:“既然主公執意要詡說,那詡也就不避諱言了。接受還是拒絕,這其實就是一把雙刃劍,利與害都十分地極端,接受的話,好處自然不必多說,能執掌一個大州,無疑使主公的地位陡然提升,爲爭霸天下奠定夯實的基礎,但壞處卻是與清流黨人將徹底地分道揚鑣,主公將來再想獲得士人的支持必然是十分困難的,士人之心盡失,稱雄天下也必將前途蒙塵。換言之,拒絕的話主公將收穫民心而失去了既得利益,利害則與之相反。”
說來說去,賈詡這話等於沒說,這傢伙,終究是個滑頭。劉澤卻沒有再逼他,這無疑是一個死局,無論接受與否,都將沒有兩全之策。兗州牧,看起來誘人無比,但真要是讓劉澤主牧兗州的話,那裡將來可是曹操的發跡之地,在爭雄天下的第一波較量中,劉澤無疑將會和三國的最強者而且沒有之一的曹操展開你死我活的較量,這是劉澤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這好比體育競技,最強的對手自然要留在決賽中相遇,預選賽嘛還是挑軟柿子來捏的好,既可以保存實力,觀衆也是喜聞樂見的。
何況兗州還會有號稱天下第一勇將的呂布趕來橫插一槓,到時候三雄混戰,那兗州無疑將會成爲死亡之組,將來誰能在兗州出線,還真是個未知之數。
更何況兗州近帝都,能否坐穩這州牧的位子還得看皇上及十常侍的心情。最初封的那幾個州牧除了劉焉割據益州對朝庭的政令置若惘聞外,其他的幾個州牧全都沒有好的下場:皇甫嵩在來年西征未獲勝果被張讓趙忠等人蔘了本。就被撤去了冀州牧,降爲都鄉侯,削邑六千戶;幽州牧劉虞則是和公孫瓚爭權失敗,身首異處;豫州牧黃琬到任之後勤政愛民頗有政績,但最終還是遭人忌恨連屁股都沒坐熱就被徵調回京城,接替他的是刺史孔伷,豫州後來就沒再設州牧了。
所以說這兗州牧未必就是香餑餑,很可能是一隻燙手的山芋。於其冒着被天下人所唾棄的風險而去當很可能到不了頭的州牧,倒不如清閒自在地去當個縣令,也省得被皇上及那些太監們常掂記着。
思量片刻之後,劉澤道:“欲得天下者,先得民心矣,得了州牧卻失了民心,此乃得不償失也。所以不必再考慮了,要錢沒有,給官隨便。”
賈詡點頭道:“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主公能在高官厚祿前泰然自處,實讓我等心折。”
劉澤搗了他一拳。道:“趕情方纔你是在忽悠我呀?”
賈詡一笑道:“豈敢豈敢,主公之志,乃志在天下,又豈是一州一地所能誘惑得了的。”
劉澤笑了笑,擺手道:“大家散了吧。估摸着這幾日便會上朝,我們離京的日子也就不太遠了。雲長還是把鏢局安頓一下吧。估計鏢局的業務也難以爲繼,乾脆就停掉吧。至於錢莊方面,就由憲和主持吧,文和回去後收拾一下,隨我到外地赴任。”
衆人喏了一聲,紛紛起身離坐。
賈詡方走出兩步,回頭對劉澤道:“主公不選其他地方,偏偏獨選平原,何故?”
劉澤笑了笑,沿着劉備的歷史之路走下去,是劉澤的既定方針,但這似乎並不能跟賈詡明說,他反問道:“文和覺得平原如何?”
賈詡很爽直地道:“不好。”
“如何不好,說來聽聽。”
“平原乃青州一國,孤懸於黃河左岸,地勢低窪,無險可據,北接冀州,西連兗州,將來若是強敵環伺,易攻難守。與芒碭山又相去甚遠,主公若準備在此處發展,恐難立足。”
劉澤不禁暗暗讚歎,賈詡根本就沒有到過平原,但對平原的情況卻是瞭若指掌,分析的頭頭是道,而且將來形勢的發展也正如他所預料的一般無二,不愧是三國中最頂尖的智囊之一。但劉澤只不過把平原做爲跳板,而不是真正地準備在平原大幹一把。
劉澤笑道:“箇中緣由,以後再告訴你們吧。文和,此次離京,恐怕很難再回來了,你收拾一下,帶上嫂子和二位公子一同起程吧。”
賈詡拱手道:“諾。”
此次離京也算是有一個穩定的地方了,不必再象徵討黃巾那樣東跑西顛,何況三年後就是關東諸侯雄起聯合抗董,劉澤身邊也需要象賈詡這樣的頂級謀士來出謀劃策,能不能在十八路諸侯中佔有一席之地,那絕對是關乎將來爭雄天下的事,劉澤可不敢掉以輕心,所以此次離京必須要帶上賈詡。
揚威鏢局在天下大亂之後,也將失去存在的必要,關張之後,將鏢局的精英整合起來,那將會是一支不可輕視的力量。
數日後,劉澤接到旨意,明日寅時早朝覲見。這次的大朝儀是漢靈帝龍體康復之後首次早朝,更是皇上承諾過的論功行賞的日子,所以除了三公九卿各部大員之外,去年征戰黃巾的有功之臣也列在名單之內,人數之多恐怕也是史無前例的。
次日凌晨,劉澤早早地起了身,寅時早朝,丑時便得出發,那可是凌晨三點,外面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劉澤穿好官服,繫着綬帶,趕到午門外的時候,那裡早已是人潮涌動。盧植、後甫嵩等人早已先到了,劉澤趕忙過去見禮。
這時,宮門緩緩地打開了,四個宮女挑着宮燈立於兩邊,黃門侍郎操着公鴨般地嗓子叫着:“奉天子詔,諸位臣工覲見。”
本來各自聚成一堆在那兒閒談闊論的大臣們趕忙地排起隊來,雖然有些嘈雜,但百官們早已熟絡了,很快地按着官階職位排好隊,在黃門侍郎的引導下,魚貫而入。
劉澤是比二千石的官職,只能排在較後面的位置,他雖然沒有上過朝,但好歹些許宮廷劇還是看過的,雖然電視劇裡描寫的與現實不徑相同,但也八九不離十,更何況前面還有這麼多大臣引路,劉澤倒也可以按步就班。劉澤不止一次到過故宮,但漢朝的宮殿,一點也不比明清的紫禁城遜色。
此時東方剛露曙光,在晨曦的映照下,整個南宮莊嚴肅目,高大宮牆,巍峨的宮殿,處處彰顯着至高無上的威嚴。所有的大臣都弓着腰,曲着膝,只穿着襪子,躡手躡腳地一路小跑。
在劉澤看來,這種場面相當的滑稽,無論是須發皆白的長者還是青年才俊,大家都整齊劃一地保持着一種姿勢,悄無聲息,只有衣袂發出窸窣的聲音,壓抑地讓人近乎崩潰。還好劉澤知道這叫趨行,亦步亦趨的那個趨。
漢代的朝禮是叔孫通專爲漢高祖劉邦打造的,那時劉邦剛打敗項羽坐了天下,其手下的功臣名將大多和劉邦一樣是市井無賴出身,那裡懂得什麼禮法朝儀,上朝的時候大嚷大叫,亂哄哄一片,甚至還有人喝得酒醉醺醺,爭功鬥氣,撥劍擊柱,劉邦看了也頭疼,便命叔孫通制定朝禮。叔孫通根據周禮和秦禮制成了一套新的朝禮,百官上朝,坐立行走都有相應的規定,一改以前缺乏約束的混亂局面,百官秩然有序,皇帝的尊嚴有立,劉邦高興地讚道:“吾乃今日知爲皇帝之貴也。”
這套禮議實行了四百多年,一直沿用至今,這算是象今天這般數百人的大朝儀也不會出現混亂的局面。
百官魚貫而入,諾大的宮殿人頭攢動,卻是鴉雀無聲,百官穿的具是玄黑色的衣服,黑壓壓一片,恰如烏鴉聚會。由於人太多了,千石以下的官員都排不進大殿,在殿處臺階下侍立。劉澤是比二千石的官,恰好剛剛可以留在大殿之內,不過他已是排在了末尾,就立在了離殿門口不遠的地方。
這時,有太監高聲唱和:“皇上駕到!”
劉澤視之,一駕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宮輦在衆多人員的簇擁之下緩緩登場。同百官一樣,皇上穿的也是同樣黑色寬大的衣服,只是衣服的款式和紋章不同,頭上戴着皇帝專用的冕冠,十二道玉旒垂下,基本上把靈帝的臉遮了個大半。
百官隨即行叩拜之禮,齊整地喊道:“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漢靈帝坐到了龍牀之上,一拂寬大的龍袍袍袖,道:“衆愛卿平身。”
按照漢制,大朝儀並不是經常有的,只有在新君茌位、歲首、冬至這些重大節日時纔會舉行。另外就是類似於平定叛亂之後的大封羣臣也會舉行大朝儀。本來封賞平定黃巾功臣的大朝儀由於靈帝生病推遲了,也就正好和正月歲首的大朝儀合在一起舉行,自然愈發地隆重了。
太常卿劉焉作爲九卿之首,負責宗廟禮儀,自然這個大朝儀就是由他來主持的。劉焉持笏出班,一番言辭,免不了對漢靈帝歌功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