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曰:
平虜尤如驅虎狼,漢刀神弩飛寒芒。
陪君醉笑衝沙場,雪中留得俠骨香!
遼闊的草原是野獸出沒的天地,不僅是狼羣,虎豹豺狗之屬也有許多。大隊人馬行動無礙,但如果是落單的行旅,自然就會成爲它們的口中食物。
而蒼狼自古以來就是北方蠻族的圖騰聖物,沒有特殊情況,匈奴人也不會去射殺它們,因此,狼羣大肆繁衍,隨處可見,即便是遇到大隊的騎兵隊伍,它們也並不會逃跑, 而是成羣結隊遠遠看着,等候着有機會飽餐一頓。
有時候的等待並不是沒有價值,比如今天,在不久之後,就會有一頓可口的大餐留給它們了。彷彿對死亡和血腥有着天生的嗅覺,遠處的沙丘之上,有大批的狼羣開始聚集。
草原上的飛火勇士從來不怕野獸的侵襲,他們是天生的獵手,追蹤和獵殺是拿手活兒,黑夜行走時,身上的煞氣,就連狼羣也要退避三舍。不過今天,情況好像有些例外。
就在沒有絲毫防備的情況下,那些身披黑色披風的漢軍騎兵,忽然開始包抄圍殺過來。本來的預想可不是這樣的!漢人應該趁着匈奴大軍還沒有殺到的機會,趕快縱馬逃竄纔對。可是他們就這樣殺過來了,彷彿草原成了他們的地盤兒,要來驅趕忽然闖入的不速之客似的。
離火和七火率領着二十幾個身披火狐披風的部從簡直是出離的憤怒了,在草原之上,還沒有人敢對飛火發動攻擊!他們是草原百年的守護者,是大漠神墨雲白的部衆。就連歷代大單于都要敬重三分,漢軍怎敢如此!
飛火勇士是從來不會逃跑的,大漠孤煙之下,他們一起舉起了手中的彎刀,列成一個半圓防禦形,想要給當先衝殺過來的漢軍百騎一個狠狠的教訓,飛火勇士們的身手,豈是這些普通的騎兵士卒所能比的嗎!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想錯了。個人武勇在別的軍隊面前也許可以有用,但他們今天遇到的是黑鷹軍。
對面的這些傢伙很強,從他們的敏捷動作上,元召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因此他並不打算去無謂的犧牲任何一個黑鷹戰士。他招手之間,派出了兩個百人隊,給他們的命令是,去把對面的敵人飛騎狙殺而不是去拼刀!
對於這樣的小規模戰鬥,元召手下第一勇將公孫戎奴早已經不感興趣。自告奮勇帶隊出戰的是韓嫣,自從出得長安跟着元召一路衝殺到今天,這位貴族子孫早已經脫胎換骨,整個的人從裡到外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一馬當先,弩箭挽在臂間,雖百騎衝鋒,也氣勢如虹!
奔馬如雷到三十丈外,對面敵人臉上的桀驁不遜已經看得清清楚楚,韓嫣在馬上冷冷一笑,九臂連環弩狙殺之下,看你們拿什麼抵擋!
離火見漢軍的馬越來越近,他提氣在胸一個“ 殺”字還沒有喊出口呢, 已經聽到一陣機弩響聲,眼前所見,一排弩箭當胸射來。
所有人大驚失色,連忙想要招架或者躲避,這些該死的漢人也太不講規矩了吧!竟然連近身拼殺的勇氣都沒有,就只會射箭殺人,簡直是太可惡了。
九臂連環弩可不是普通的弓箭所能比的,它的特點就是又快又準又狠,想要用刀招架,那隻能是不自量力。任憑你身手再好, 在這般密集攢射之下,也只有喪命的份!元召那麼厲害,當初在未央宮朱雀門外被伏擊,都受傷差點送命,何況是他們呢。
“噗嗤、噗嗤”的聲音開始響起,沒有什麼例外,只要被射中者,皆經受不住那巨大的衝擊力,紛紛跌落馬下。倒黴的,當場死去,幸運一點兒的,一時不死只在地上翻滾哀嚎。
百騎黑鷹軍馳馬發射完一匣弩箭,卻並不停留,在十餘丈外繞馬而還。第二個百騎隊緊跟着到來了,又一輪幾百支攢射過後,轉了個半弧形迅速扣好機弩再次持弩欲發的韓嫣發現,當場除了幾匹受驚的馬遠遠跑開外,那二十幾名飛火勇士無一倖免,已經都躺在一片狼藉的雪地上了。
只不過走馬之間,兩輪弩箭射過去,乾淨利落,收工完活兒!現在可以說,黑鷹軍中的每一個人,都把元召灌輸的“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消滅敵人”的理念執行的無比透徹。用弩箭就能解決的事,誰會去多費力氣用刀啊!
二百騎黑鷹騎士放緩了馬速,來到自己剛剛射獲的獵物前,看着幾個重傷後未死還在地上掙扎的匈奴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唯有他們的校尉韓嫣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一顧的下達了命令。
“小侯爺說是些高手,這也太不堪一擊了吧?呵呵!你們幾個收拾現場,好好看住這些傢伙哦,待我去報給小侯爺知道,看他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
韓嫣吩咐完畢,打馬而回。黑鷹騎士們遵令,其中十幾個下的馬來,收回各處的弩箭,把那幾個還活着的匈奴人拖到一邊,有人持刀看守戒備着。
離火和七火都沒有死,他們依仗着過人的身手躲過了好幾支致命的弩箭,不過也受傷很重,躺在地上,被經過身邊的黑鷹騎士無情的拔去身體上的弩箭,鮮血飆濺,幾乎當場就疼死過去。不過,他們都緊咬牙關忍住了,彼此對視一眼心意相通,按捺下暴起一擊的念頭,即便要死,也要留到最後一刻,如果能拉着漢軍中的將軍一起,那就再好不過了!
離火艱難的大口喘了幾口氣,臉色蒼白胸腹劇痛,頭腦一陣陣的眩暈。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刻鐘,更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匈奴大軍的來到。漢軍的弩箭非常歹毒,箭頭是鋒利的三棱形狀,身體一旦被射中,就是一個開創性的傷口,弩箭被強行拔出後,立即就形成了一個血洞,在不停地往外汩汩流血,即便有人救治也很難癒合,更不用說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當是必死無疑。
朔風夾雜着雪粒子和沙粒子撲在臉上,耳邊是部屬們的悲慘聲音,只有到了這個時候,離火才真正明白了曾經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被獵殺者是怎樣的滋味。不禁心中悲涼,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終於看清了這支漢軍主將的模樣。
正在用意味不明的神情端詳他們的,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年,看不出有什麼鋒芒畢露之處。在草原上的牧人部落中,這個年紀的少年十分常見。只不過相比較起來,那些已經可以在馬上奔馳如飛彎弓射箭的匈奴少年,看上去比他要健壯的多。
“漢狗!你、你可是元召?如果你真的是……那今日也休得意,就算是殺了我們,很快你們這些人就會來陪葬的!”
怒目橫眉大聲喝問的是七火。他身上中了三隻弩箭,另有一隻從臉頰擦過去,半邊臉已經血肉模糊,顯得十分猙獰可怕。
聽他出言不遜,在元召身邊的韓嫣公孫戎奴諸人大怒,正要拔刀砍下他的腦袋來,元召伸手製止了他們,擡頭望了望遼闊無邊的草原,神色冷淡而殘酷。
“你們沒那個機會了!匈奴人……呵呵,匈奴騎兵彎弓縱橫的時代就快要過去了。你們的未來,如果不投降順服,就只有去死了……!”
他的話音並不高,說出口後,很快就被吹散在橫過草原沙丘的風雪中,只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這片大地也已經銘記了下來。這是一個從南部漢朝來的將軍,第一次對匈奴這個龐大的馬上帝國發出的挑戰,就在與匈奴王庭相隔幾百裡地方。
“呸!真是大言不慚、狂妄無知!我們匈奴勇士豈是那麼容易屈服的?元召,實話告訴你吧,你們馬上就要完蛋了!三位匈奴王爺的大軍正在趕來,你們是逃不脫的。就算你現在殺了我們,也自然會有更加厲害的人馬上來取你性命的。哈哈哈!”
七火有些神經質的大聲笑了起來。鮮血迷糊的臉上,一雙狼一樣的眼睛裡卻放射出駭人的光芒,在乘人不備的時候,火狐皮裘袖中的鉤鐮刀已經握在了手中,凝聚起全部力氣,猛的脫手而出,一輪旋轉的寒芒直向三尺之外的元召面門而來!
飛輪奪命刀!這是大漠神墨雲白親自傳授的絕技,飛火組織中也只有寥寥數人得以練成。刀爲半圓形三刃,離手之後旋轉輪迴殺人無形。七火苦練十年也只不過練成一刀,而傳說中的墨雲白,揮手之間,可十刀連環!
在被殺之前突襲元召,這是最後的一個機會!離火早就知道七火的意圖,他緊張的屏住呼吸閃目去看時,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鮮血迸濺死於非命場面。
“雕蟲小技……也敢拿出來顯擺?哦,忘了和你說,省得你抱着巨大的期盼走的不安心呢。那個什麼金頭王的頭顱不就在那邊嗎,好好看一眼再死啊!”
少年將軍冷淡的話語中,七火拼命地用手捂住脖子上被自己的飛刀割出的巨大傷口,鮮血如泉涌,已經沒有辦法止住。他到死都想不明白,多年辛苦練成的旋刀絕技,怎麼就會把自己殺死了呢!不過他在意識完全消散之前,還是看了一眼元召所指的方向,一顆草原王的頭顱正圓睜着眼睛,死不瞑目!
七火倒下了,這位來自飛火的勇士,同樣死不瞑目。在看清楚了全部過程的離火驚懼目光中,他聽到剛剛用一根手指就反轉了旋刀殺人的元召發佈了最新作戰命令。
“把匈奴人的煙火去那邊再放一次……然後就可以等着魚兒上鉤了!殲滅那個……什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