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正在等候消息的平管家就接到了密報,自己派去打探消息的兩人失手了,並且人現在已經被關進了長安府衙之內。
這些年來,公主府的關係已經深入層層面面,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長安城內任何風吹草動,纖毫知聞!
平管家命人重重打賞了來報信的人 ,待來人離去後,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這兩個笨蛋!平時看着辦事還算精細,誰知道去探看個消息就弄成這樣!他倒不是擔心這兩個人的生死,而是本來可以暗中籌劃佈置的大事有可能就此泄露,達不到想把建章宮中人拖進來的目的了。
尤其是竟然落到了汲黯的手裡……那個古板的傢伙以油鹽不進著稱,如果武能被他拷問出點什麼來,倒是有些棘手。
他來回踱步,沉吟片刻,招手喚過一人:“速去後邊兒牢內,對弟兄們說一說,不管用什麼辦法,按照我說的那些話,讓那傢伙招認了!此事絕不能再拖,恐怕會有變故……。”
說到這兒頓了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如果二更天之前還問不出什麼東西,此人就不必留了!不過一定要做的乾淨利落,不留痕跡。哼哼,這卻是省了廷尉府的事了!”
那人連連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一溜煙兒奔後邊去了。
而就在這同一個時刻,皇宮之內,一個老宦官模樣的人靜靜跪在鋪有絨毯的地板上,輕聲慢語的向倚躺在臥榻上的老婦人稟報了一件事。
錦繡帷幕,掛帳流蘇,刺繡飛鳳圖案,雖然盡顯皇家氣派卻並不奢華。此處正是大漢長樂宮所在,而老婦人就是竇太后了。
竇太后近來患了眼疾,行動有些不便,已經好久沒有走出這長樂宮了。但所有人都相信,即便她的眼睛瞎了,整個漢宮天下也仍舊如掌上觀紋,沒有人敢糊弄她。
老宦官稟報完畢,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睡榻之上的人無聲無息,好似睡着了一般。老宦官並不急躁,跪坐不動,靜聽迴音。
"啪"的輕微一響,是銀鶴銅盞中的燈花炸開的聲音,竇太后恍若被驚醒了一般,微微嘆了口氣。
“唉!人老了,操不了那麼多心嘍,這些事就不用再來煩我了!”
最裡層幔紗帳子的隱約光線中,蒼老的手把一直握着的一隻玉如意慢慢的放到了錦榻之上。
“你們也不用去插手,就讓皇帝自個兒……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另外去告訴程不識,好好當好他的這個長樂宮衛尉,看好宮門,別的不用他去多管。”
說完這些話,老婦人彷彿有些累了,把身子轉了過去,不再言語。幾個宮女連忙悄悄走過來,把帷幕層層放下,燈光撥暗,房間裡逐漸變得靜謐。
老宦官見再無其他吩咐,恭恭敬敬趴在地上行了幾個禮,倒退而出宮門起身自去了。他是跟在竇太后身邊的老人了,這次,敏銳的覺察出這位老祖宗對某些人某些事的態度已經改變了。
只是他不會去提醒那些人,也一個字不會說出去。他和他所統領的力量只要忠心於竇太后就好,別的任何爭鬥都與己無關。
公孫敖和他所帶的侍衛們終於找了個機會翻牆進入了院子裡。一路摸索,七轉八拐的,又抓了個落單的拖到一間空房子中,用上手段詢問一番,終於確定衛青果然被抓了關在這兒。
這下衆人都暗呼僥倖,他們都是與衛青平日裡交情很好的兄弟,探聽到了他的確實下落,都有些小小的激動。
問到了想知道的事後,用刀鞘把那人打暈,丟在隱蔽的牆角處。大約商議一下,分成兩路,互相照應,各自向那處充作牢房的所在摸去。
且說那幾個負責看守的大漢,接到平管家派人送來的口信之後,不敢怠慢,幾人輪流又拷問一番,可是任憑他們百般折磨,衛青就是閉目咬牙,對他們的那些問題一字不答。
又折騰一陣後,幾條大漢也累的夠嗆,還是一無所得。心裡不禁對這高個子也有幾分佩服,只是奉命行事,下手卻絕不容情。
“兄弟唉!就好好按照我們哥們說的招了吧,否則,你是熬不過去的!”一個大漢邊掄着鞭子抽他邊說道。
“是啊!這性命可是自己的,人的一輩子就這一次啊,這是何苦呢?”
“我們三爺說了,只要你好好招供出來,會馬上放了你的!”
旁邊幾人也在七嘴八舌的說着。可是那高個兒依舊把頭耷拉着,任那皮鞭抽在身上,鮮血浸透了衣裳,既不說話也不睜眼。
估摸了一下時辰,幾人有些着惱起來。想起平三爺說過的話,互相對視一眼,決定用大招兒了!
只見一人從牆角處木櫃中取出一物,黑黝黝的,是用鑌鐵打造而成,形如圓箍狀,有環扣相連可以活動,尾端有孔,穿了兩根牛皮筋。
那人端了此物來到衛青面前,對旁邊大漢努了努嘴,大漢停下來鞭打,一把拽起衛青頭髮,使他臉孔上揚,獰笑道:“喂!先別裝死,你來看看此爲何物?”
此時衛青早已遍體鱗傷,意志昏沉,他慢慢睜開有些腫脹的雙眼,一時沒明白這些人又要想什麼法子折磨自己。
“看清楚沒有?此物可是神器,那種滋味兒任你是大羅神仙也熬不過去的!”面前大漢抖了抖手中的鐵箍,得益非凡。
“你要是再不說呢……就把這鐵箍套在你的頭上,看到這兩根牛皮筋沒有?一會兒我們用力收緊,你的腦袋就會越來越疼,那種滋味……嘖嘖!”他故意驚歎了兩聲。
見衛青還沒有反應,大漢拉下臉來。
“別以爲自己是硬骨頭就能抗過去!這種腦箍收緊起來,頭疼如同刀劈鋸裂,最後就會眼珠迸濺,甚至頭顱開裂腦漿溢出!你就死啦!哈哈,還不怕?”
衛青慘然一笑,開口聲音卻有些嘶啞:“大丈夫死則死耳,何饒舌也!”
“耶呵!還這麼嘴硬?那就怨不得我們兄弟心狠了。”
說完,兩個大漢分左右按住他的肩頭,使頭部動彈不得,然後一人抓住頭髮,就欲把那帶了斑斑血跡的鐵箍束在衛青頭上。
忽然之間,門嘩的一聲被刀就從外面劈開了!幾道人影閃進來,不由分說,摟頭就剁。
屋內之人猝不提防,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片刻之間,或死或傷,慘叫連連。
原來正是公孫敖幾人殺到了。他們爲了躲避那些警戒之人不被發現,行動緩慢,又不熟悉地形,因此磨蹭了半天才找到這兒。
剛纔門邊卻正聽到衛青說話的聲音,又聽到有人要對他上刑具,公孫敖再顧不得其他,拔刀破門而入,其餘人等隨後緊跟,各揮刀劍,一頓亂戰,把屋內五六個大漢砍倒在地。
及至略一定神,看到反綁在柱子上衛青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模樣,侍衛們大怒,下手再不容情,把倒在地上一時還沒死的幾個又用刀一一戮死。這些大漢也是倒黴,沒有料想到在自己家的據點裡也會被人摸進來,死的也是糊塗。
幾人連忙七手八腳解開繩索,把衛青從柱子上放下來,受刑傷重,已是行走不得。衛青見弟兄們來此捨命相救,心裡感激,復又焦急,連忙催促此地不宜久留,要趕快離開!
一個身材健壯些的侍衛把他背在身上,衛青強咬了牙關堅持,其餘人各擺刀劍護衛左右,公孫敖打頭擺兵刃就衝了出去。
適才屋內這般動靜,早就驚動了巡哨之人,示警的鑼聲一響,在院中各處休息的大漢迅速起身,打起火把各拽兵器直奔這邊而來。
平管家正在房內與那巡武衛的校尉商議此事,說到如果把人弄死了怎麼善後,校尉腰裡揣了平管家塞給的五十兩銀子,滿臉喜色,把胸脯拍的砰砰響,保證不管弄出什麼事兒來,巡武衛一定負責擺平!絕對不給平三爺留下什麼隱患。
兩人正說之間 ,忽聽外面有喧鬧聲四起,隨之有人匆匆進來說有外敵侵入,並且殺傷衆兄弟,把抓來那人救走了!
平管家聞聽大怒,這還了得!竟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這兒劫人!但見此人譁得把外罩的寬大袍服閃掉,從案邊抽出一把寬刃劍來。養尊處優面目平和的胖子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