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一個人的武力值最高能達到什麼程度呢?
小冰兒曾經滿懷憧憬的就此問過元召。而他卻只是笑笑,不以爲意。
“其實個人的武勇就算再厲害,也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爾!不過,用來保命健身還是可以的。”
“可是,傳說中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萬人敵啊!西楚霸王不就是!”小冰兒心中對他的回答是不服氣的。
“這也當真?千軍萬馬中武功抵得甚用?那傢伙最後不也窮途末路,自己抹脖子了嘛。”有些憊懶的應付。
小冰兒有些氣鼓鼓的跑了,不過沒忘了抱走元召交給她的一卷東西,用他的話說就是好好讀懂了這些,在這個時代,也許做到萬人敵還是有希望的。
在那些遼闊的夢想中,也許時常有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壯舉。不過,當今天她看到不遠處涌來的那近千流雲幫衆後,才真正意識到千軍萬馬到底是怎樣的概念。
已鋪了一層白雪的長樂塬上,灰色的人影如同一條條溪流淌過,匯聚成河。
刀光映着雪光,形如匹練。精壯的大漢踏碎衰草,排成陣勢,彪悍之氣如同銳利的鋒芒直刺向前!
郭解已經知道了剛纔發生的事,他有些疑惑。暗堂長老們的實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已經多年沒有大事需要驚動他們出手了。這次來長安之所以帶了他們同行,也只不過是爲了在那些背後勢力面前展示一下流雲幫的筋骨,並未打算有什麼可以讓他們出手的地方。
但,忽然之間就死了三個了?最厲害的月中子也成了廢人?這……這到底是對方真的厲害還是長老們養尊處優久的都忘了怎麼殺人了!
重劍“無缺”終於被充滿力量的那雙手緊緊握住,身形峙若山嶽的男人來到了流雲幫衆的陣列之前,看到了靜靜立在馬上的敵人。
一黑兩紅三匹馬,四個人,沒有沖天的殺氣,也沒有廝殺的猙獰,只有淡淡的從容。
月中子坐臥在了地上,傷勢沉重。六大長老僅餘的砂節子、流雲子各自持劍護在他左右,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郭解揮手止住了身後幫衆壓抑不住的驚怒和躁動。眼神掃過前方雪地裡的三具屍體時,見死去人或身首異處、或胸腹洞穿,不由怒氣漸升,眉峰立起,凌厲如刀。
“小小年紀,手段就如此兇殘!敢用邪魅伎倆殺傷我幫中長老,郭某今日雖然不想殺你,但會先廢去你的武藝,待異日必取你人頭,祭奠亡靈!”
流雲幫衆素知,近年來幫主修身養氣,精研武學,探索春秋劍法精髓,已經極少出手。當下聽聞此言,知道他已經動了真怒,看來今日又可以一睹“無缺”神劍的風采了!
流雲、砂節二人見郭解親隨大隊趕到,登時放下心來,忙一邊持劍戒備着,一邊扶了月中子退到這邊來。
他二人剛纔並未來得及出手,傍觀者清看的明白,是以心底格外驚駭。
“郭幫主,這小侯爺很是邪門,怎會有如此身手?莫不是用的什麼妖法不成!”
流雲子把此前情形簡略一說,與砂節子對視一眼,兩人一般的驚懼神色,看着郭解。
郭解皺了皺眉,還未等他說什麼,卻聽對面那長樂侯呵呵一笑。
“呵呵,看來與你們這什麼流雲幫還真是有緣哦!自從我來到這世間,已是數次交臂了呢。既然如此……呃,你,過來!就是說你呢。”這一刻,他聲音幼稚,卻似頑童。
流雲幫近千精銳當前,修爲已達宗師境界的幫主郭解愣了愣神,卻見身邊之人都用一副看傻子的呆滯目光望了望對方,又回頭瞅了瞅自己。
雄俊的馬頭抖了抖鬃毛上的雪片,說話的人就那麼隨意的用槍尖點了點他,如召喚僕從小廝近前問話一般。片刻之後,流雲幫主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哈哈,小子欲言爲何?”饒是他修性養氣功夫深厚 ,也不禁怒意填膺!嘴上卻怒極反笑。
“你一定就是郭解了,我知道你,並且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你的下場不太好啊,很快就會身死族滅了……呃,是株連九族哦!現在提前告訴給你,怕不怕?”
雙方相隔了幾丈的距離,除了簌簌的落雪,曠野寂靜,句句話都聽的清楚。
“這傢伙瘋了!”
這兒只有郭解等很少的人知道元召是一位侯爺,但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卻都是同樣的念頭。
就連泠霜泠雪和小冰兒也吃驚的看着他,不明白小侯爺爲什麼要說這些話。此前她們都主張趁機趕快打馬逃跑的,他笑着說不必,等着看好戲就好。
可是,對方有那麼多人,光那種凌厲殺氣就足以讓人心驚了!三人雖然強作鎮定待在他身邊 ,心卻緊張的都快要跳出來了,泠霜泠雪緊緊的挽着馬繮繩,準備見勢不妙就趕快催馬護着元召逃命要緊。
“想不到郭某的名聲,連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也知道。這些年來,想要取我性命的大有人在,不過都早已成爲無缺劍下亡魂了!至於剛纔你這一番胡言亂語……若不是看在你還有些用處的份上,此刻,焉有命在!”
說到這兒,郭解已無心再與他糾纏下去,大喝一聲:“小子,還不束手就擒!可暫饒你身邊人不死。”宗師風範,果然不凡,音出丹田,聲震四野!
沒想到對方並未所動,依舊是一副憊懶神情。
“郭解,你雖然是必定要死的,但流雲幫不必給你殉葬啊。嘖嘖,瞧這些壯實的漢子,如果被砍了頭,多可惜哦!一個個倒是做工的好身板,既然來到了長樂塬上,就不必再走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郭解聽他話中有異,好像說的煞有其事一般,不覺又厲聲追問了一句。
“你們啊,年紀大了,腦筋果然變笨些!我說的夠清楚了,還不明白?”元召語氣一變,做老氣橫秋狀,只是無人發笑。
“你們,流雲幫的人,未經本侯爺批准,擅自進入長樂侯封地,踐踏了草木,驚擾了領域內的珍禽異獸,此其罪一;擅動刀兵,血濺寶地,破壞了封地內極其寶貴的風水,呃,此其罪二;聚集幫衆,在長安近郊意圖殺害、劫持天子親封的國侯,形同叛逆,此其罪三;呃,還有……,別的罪名且容本侯爺再仔細想想添加。所以,郭解,你現在就束手就擒吧,還可以保得其餘人的性命。”
元召一番話隨口而出,猶如玩笑一般。自郭解以下,流雲幫人等都差點把鼻子氣歪了!世間還有這樣編織罪名的人?這真是無知頑童,胡言亂語!
但,如果他們能預知到幾天之後的未來,就絕對不會有人再這樣想了!那時候,長樂侯元召這會兒隨口而出的這幾條罪名,就會成爲了決定他們命運的準繩。
《大漢帝國史?元公世家》記載:“建元六年,冬十月,元公時封爵長樂侯未久,上書於天子,言盛世將至,百業待興,黎民樂居,以求安定。然而有江湖之士聚衆不遜,桀驁成性,行惡域內,縱橫不法,以致威脅社稷安寧,阻礙大計民生。所謂‘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奏乞朝廷議,有違禁不法之江湖幫派,可付與有司,嚴加懲辦。天子下詔明發朝議,准許長樂侯所奏,隨即大索天下,各郡縣追捕幫派餘孽。旬月之間,繫於獄者近兩萬衆。後納長樂侯所議,全部驅趕至長樂塬等處勞動改造……云云。”
史書記載者寥寥數筆,省略其中多少傳奇!而當時的許多生死,後人已不可知。
凜凜風雪,冷冷殺機!統領天下萬餘幫衆的劍術宗師緩緩拔出了那把傳承三百年的重劍。他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小子,既然有些古怪本事,就在功夫上見個高低吧!放心,我還不會殺你小命,就先斷去四肢,稍解吾恨!”
“無缺”出鞘,直指蒼穹,劍氣縱橫!三丈之內,地上雪夾雜枯草打起了一個漩渦,旋轉而上,如一條蒼龍般。周圍空氣仿似在一瞬間凝滯住了,連飄落的雪花也緩慢了許多。
劍氣凝結後,如山嶽般的身形並不前行,劍柄微抖,舉重若輕,一招豐沛無極的劍式直刺向前,直奔穩坐“冠軍”之上的元召襲來!
周圍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劍勢去處,“無缺”劍尖似乎吞吐出了三寸劍芒!融化飛雪,刺破寒風。
只有習劍之人才知道,故老相傳,劍術練到極致,出招之際,半尺鋒芒可現,當然這些都是春秋劍客的傳說了,當今之世,卻還沒有聽說有何人能達到此境界。
未曾想,今日這流雲幫主揮手之間,出劍式已如此神奇。雖然還沒有到至高境,但料想在這世間已是巔峰。
豔羨、讚歎、驚呼、對人間至強者的崇拜……!
在所有人矚目中,只見那道身影開始發威。手腕微抖,腳步輕移,身似幻影,劍如飛虹,三步趕蟾,七分奪命!
當對方的殺意如同波瀾疊涌而來的時候,被那氣勢帶動的雪花與冷風撲面,臉上生疼。小冰兒與泠霜泠雪齊齊驚呼了一聲,欲待示意元召快躲時,卻驀然發覺身後的小侯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馬上了。
十幾丈方圓內,氣機催發了西風凌亂,雪打眉梢,有些睜不開眼。泠霜心中焦急,努力的使勁睜大眼睛,去尋找小侯爺的身影,瞬間的天地茫茫,卻一無所見。
這一刻的時間似乎變得漫長,漫長到生死無期。但其實很短,短到不過電光火石一瞬間!
“嘭”的一聲悶響,如同扎破了一隻膨脹的氣囊般。霎時雪花紛亂如碎蝶,氣機飄散似風縷。
迷霧消散,時光靜緩,雪地中,已是世間無敵的男子似折斷了脊樑的山嶽,佝僂了身軀,蒼老了歲月!
身前兩步,身形猶未長成的少年一手拄槍,一手隨意的拎着那把春秋重劍,手腕翻轉掂了掂重量,嘴角有淡淡的嘲諷笑意。
遠遠有隱雷開始滾動,分不清是來自厚厚的雲層,還是大地深處的馬蹄聲。
震撼、害怕、憤怒、悲傷……種種情緒終於讓靜滯的人羣兇性大發!刀山與吶喊開始撲向那道單薄的身影。
然而,隨後的一幕就成了他們所有人在餘生歲月裡的夢魘!
長槍深深的扎進了腳下厚土中,紅纓飄動,青絲染雪。
“無缺”重劍在新主人手中吐出光華灼目,被輕輕的輪過頭頂,斜斬向所有人將要洶涌而至的前方雪原。
似重雷落在了凡間,鋒芒過處,大地開裂,咫尺天涯,生死難見!
鴻溝如天塹,驚雷已破膽。一劍闢千軍,大雪滿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