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論崇禎朝的名臣的話,孫傳庭必然在列。
劉錫命和他打過交道,也深覺此人能力突出、品行高潔,因此纔想發揮他的才能,同時看看能不能多結下一些交情。
但是此公因爲和建虜議和一事,與楊嗣昌、高起潛等人矛盾頗深。
去歲建虜寇關之時,洪承疇和孫傳庭都被召回京師勤王,但是楊嗣昌卻只安排洪承疇進京面聖,把孫傳庭晾在一邊。
這還沒完,雖然和建虜達成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和約,但是朝廷依舊要在關寧佈防,楊嗣昌又出了個餿主意,非要將孫傳庭麾下的秦軍安排在關寧駐守。
這自然引得孫傳庭十分憤怒,後來朝廷調孫傳庭總督保定、山東、河南軍務,卻又因爲楊嗣昌阻撓他面聖,氣得孫傳庭稱病歸鄉。
結果楊嗣昌還不滿意,倒打一耙狀告孫傳庭假稱生病,實則是畏賊推脫,引得崇禎大怒將其貶黜爲平民。
此時的孫傳庭正在山西老家待着呢。
正因爲孫傳庭資格老,所以謝陞對其復職纔不反對。
不過敢於向崇禎討要孫傳庭做幫手,也引得一衆朝臣側目,對於劉錫命的氣魄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要知道孫傳庭和劉錫命相比,資格相差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凡是當官的人都不願意自己手下有資歷、名望都不遜於自己的屬下,因爲不利於指揮。
卻沒想到劉錫命竟然還有這種膽子,不過此事也引得不少朝臣偷偷嘲笑,這新安伯果然是個官場上的猛張飛。
事情是做不完的,照他這麼搞,早晚有倒黴的時候,哪像我等,無過便是功啊。
見劉錫命不再提要求,心情恢復了一些的崇禎調笑着問道:“愛卿就這些要求?可還有別的什麼沒有?”
“沒有了,臣必定盡心盡力辦好差事。”
劉錫命一臉鄭重地躬身回話。
“那好,那便散朝吧。”
隨着王承恩清亮的聲音響起,數百朝臣依次有序地退出皇極殿。
“呵呵,新安伯勇挑重擔,果然令我等佩服。”
才走出大殿,朱純臣等勳貴便一臉奸笑地湊了過來。
對於他們這些幸災樂禍的話,劉錫命輕蔑地笑了笑拱手道:“偌大一個朝廷,總要有人做事才行。”
“呵呵,那便祝新安伯凱旋而歸了。”
見劉錫命還在嘴硬,一幫子穿着蟒袍的勳貴陰陽怪氣地彎酸了幾句轉頭就走。
“三年前新安伯還不過一介孝廉,如今卻已經是部堂之尊,真是後生可畏啊。”
劉錫命正眯眼盯着朱純臣等人離去,吏部尚書謝陞湊上來感嘆了一句。
“呵呵,不過是儘自己本分而已,謝部堂謬讚了。”,對於謝陞這個吏部天官,劉錫命還是頗爲客氣的。
謝陞揮了揮手大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確實如新安伯當年所做之詩一般,此去中原,中原百姓便要仰仗你了,祝你旗開得勝。”
劉錫命當庭被提拔爲二品大員,已然進入了大明最高級一層的權力圈子,謝陞話才說完,就連薛國觀等人也全都過來恭賀了一番,弄得旁人羨慕不已。
好不容易應酬完這些同僚,劉錫命給故意慢步下來的黃宗會和杜良驥等人使了個眼神,幾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忙碌去了。
當天夜裡,喬裝打扮了一番的黃宗會和杜良驥兩人又趕到了新安伯府中。
才一見面,黃宗會就有些火急火燎地衝了過來。
“哎呀,你啊你,這件事明擺了就是一個大坑,你何必自己跳進去呢?”
“社長,這事確實是個燙手山芋啊,若是辦不好,咱們的心血可就白費了。”
杜良驥也是一臉焦急。
哪曉得劉錫命反而一臉沉重起來,“你不去我不去,那中原的百姓怎麼辦,難道就要看着他們在瘟疫中掙扎嗎?若真是如此做法,那我大同社與其他庸碌之人有何不同?”
“可這……,哎”,劉錫命的話讓黃宗會和杜良驥兩人糾結萬分,最後只能化爲一聲長嘆。
這時劉錫命反而笑了起來,他拍了拍黃宗會和杜良驥兩人的肩膀,摟走他二人朝書房走去。
“別嘆氣了,此事即是麻煩也是機會,對於咱們大同社來說,未嘗不見得是好事。”
“這是什麼說法?”
黃宗會正待細問,卻見一個身形高挑但又明目皓齒的錦衣女子帶着兩個同樣俏麗的丫鬟走了進來。
“兩位先生到訪,妾身前來奉茶。”
這女子毫不生分,對着黃宗會兩人施了個萬福禮,便指揮着身後兩個丫鬟上前奉茶。
劉錫命卻一把將這高挑女子柔荑牽住笑道:“夫人來的正是時候,免得我怠慢了客人。”
這女子鼻樑挺直、脣紅齒白又明眸流盼,正是曹文詔的庶女,曹婉儀,也是曹變蛟和曹鼎蛟的堂妹。
曹家對於和劉家結親一事可比劉錫命上心多了,趁着去年東虜入寇時曹變蛟和劉錫命談妥了這事,才過了幾個月功夫就把人給送過來了。
當然劉錫命也沒虧待曹婉儀,雖然怕崇禎猜忌不敢大辦,但是劉錫命還是邀請上了各家好友把結親的程序走了一遍。
這年頭納妾實際上沒那麼多規矩,劉錫命如此做法,顯然已經是給了曹家大面子了。
好在曹婉儀也確實出衆,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不止容貌身段是一等一的美人,禮儀舉止也沒得話說。
更難能可貴的是,因爲曹文詔的緣故,曹婉儀還習過一些武藝,自然不會有纏足這樣的陋習。
劉錫命本身條件又極爲優秀,如今更是聲名鵲起,任誰提起來都得說一聲英雄少年。
加上他骨子裡的人權思想,曹婉儀才嫁過來沒多久,便已經整顆心都傾倒在劉錫命身上了。
一見到曹婉儀,劉錫命又想起今天的事情來。
“婉儀,你速去準備準備行李,此次出京少不得數月之久,正好爲夫帶你回四川一趟,也好拜見母親。”
如今交通不便,在京官員常常借出差辦事的機會回家省親,劉錫命此舉並不違規。
聽說要回四川,曹婉儀頓時有些心中忐忑起來,當着黃宗會等人的面不好說話,她也只能微微一笑點頭走出書房。
“無疆兄好福氣,我還道曹都督的妹子是何等的膀大腰圓呢,卻沒想到是這般的美人。”,書房門才被關上,素來放蕩不羈的黃宗會便開口調笑道。
劉錫命笑罵着一腳踢了過去,“你這混球,那你當日還攛掇這事,合着不是你自己娶媳婦兒是吧。”
“哈哈哈”,杜良驥跟着捧腹大笑起來。
“行了,行了,說正事要緊”,一番調笑,黃宗會笑着扯回了話題。
“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劉錫命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思考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兩位摯友。
“你們覺得如今天下局勢如何?”
黃宗會和杜良驥兩人對視一眼,最終由黃宗會出麪點頭道:“說是危如累卵也不過分,這大明天下已然無可救藥了。”
“是啊”,杜良驥在吏部,這裡最是消息靈通,他跟着點頭嘆氣道:
“誰能想到流寇才復起一年,竟然聲勢壯大至斯,兵部應該清楚吧,戰場上,朝廷官軍和流寇作戰已經履有敗績了,這可是以往不多見的。”
劉錫命面上一片複雜之色,心中卻微微一笑。
說起來,這裡面可有不少劉家的功勞呢。
原本流寇復起,本應該因爲缺兵少將遭到官軍重創。
但是誰叫流寇有劉家這麼一個心懷鬼胎的勢力暗中支持呢。
張獻忠、李自成等人有了充足的糧食和軍械,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已經鬧得河南、山西、陝西、湖廣、四川、南直隸、山東等數個省份烽煙四起。
楊嗣昌帶着中原戰兵,充分體會到了洪承疇、孫傳庭等人當年的情況,只能左支右絀疲於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