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二月天,冷的讓人骨子疼。
走在路上的行人,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衣服裡。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躲避從遙遠的西伯利亞呼嘯而來的寒風。
可就是這樣的天氣裡,行人卻驚奇地發現,在一家福利院的門口,卻有一個傻狍子愣愣地站着。
他沒有帶帽子,也沒有彎腰縮頭。只是傻傻地站着,看着那乾淨的招牌出神。
這個人,當然就是樸政赫了。
七年了。
足足過了七年,他終於又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可是近鄉情怯,他卻連一步也邁不出去了。
媽媽一樣的宋院長怎麼樣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卻沒有錢治病。
樸政赫至今還歷歷在目,當時他們幾個兄弟姐妹,站在宋院長的病牀前,哭的天昏地暗。
樑子怎麼樣了?
當初那小子很調皮,因爲打架把人家的汽車輪胎給扎破了。爲了這個,樸政赫把一個月的工錢都賠進去了。
而最讓他掛念的,則是最小的妹妹新月。
她本來不叫這個名字,只是撿到她的那天,恰好是月初。一輪彎月掛在天邊,所以宋院長就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宋新月。
當初自己遭遇車禍重生的時候,這丫頭纔剛剛找了一份前臺的工作。
這種接待的工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好?
現在嘛,她應該還是一個高中生呢吧。
那些熟悉的人啊,每次想起來都讓樸政赫心潮澎湃。
可是他最怕見到的,卻是一個人。
那就是楊浩,他自己。
假如,在這裡,見到了一個活着的楊浩,一個完完全全的自己,他該怎麼辦?
那種迷茫、恐懼而忐忑的心態,樸政赫沒法告訴別人。
只是看着新區兒童福利院的招牌,樸政赫的眼淚就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等了那麼多年,不就是爲了今天嘛。
連重生和穿越這樣的事情都經歷了,還怕什麼?
如是想着,他邁動腳步,就準備走進去。
就在這時,背後響起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先生,您來這裡有事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樸政赫渾身的汗毛都好像張開了一般的舒暢。豁然轉身,就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高中女生,此時正揹着書包,好奇地看着他。 wωw ¸тt kán ¸c o
“小……啊,你好!”
樸政赫剛要直呼其名,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陌生人。如果第一次見面,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肯定會嚇到她的。
喊住他的人,正是當年對他最爲依賴的小妹宋新月。
果然如同他猜想的那樣,這丫頭現在還是一個高中生。
只是讓樸政赫比較驚奇的是,小妹和他記憶中的形象不太相同。
原來的時候,他們這些孩子都沒有什麼錢。穿的衣服,大多數都是好心人捐贈的。然後通過宋院長的巧手,改成他們能穿的大小。
但是看看現在的宋新月,個子比原來的同時期高了不少不說,衣服也是嶄新的校服。
最重要的是,她揹着的書包竟然也是新的。就連腳上的鞋子,也是今年新款的運動鞋。
這些變化讓樸政赫有點意外,同時更加謹慎。
“那個,小妹妹你好。請問你是這家福利院的人嗎?”
宋新月雖然還是一個高中生,但是因爲孤兒的成長環境,導致她的社會經歷遠比同齡人更加的豐富。
狐疑地看着樸政赫,但是禮儀卻很到位。
“是的,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倒是先生,您是來做慈善的嗎?”
他們福利院每年都能接到不少好心人的捐助,所以對這種事宋新月已經見慣不慣了。
樸政赫搖搖頭,猛然想到了一種辦法。
“那個,我是從韓國來的。幾年前,我收到了這裡一個叫楊浩的人給我發的郵件。所以這次到中國來,想要見一見他。”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樸政赫呼吸急促,乾冷的天氣裡竟然有熱汗在流淌。
自己見自己啊,這是多麼神奇的經歷啊!
聽到來人認識楊浩,宋新月意外不已。
“您認識楊浩哥哥?”
“是啊是啊,我們通過電子郵件聊過了很多。他給說過這裡的事情,和藹可親的宋院長,還有調皮搗蛋的樑子,另外還有最善解人意的新月小妹妹。所以我這一次好不容易來了中國,就想要到這裡來看看。”
他說的激動,但是宋新月的眼淚卻止不住的流淌。
“您……您來晚了,楊浩哥哥已經去世了。”
樸政赫眼前一黑,腦子好像被十萬伏的電壓擊中了一般的暈眩。
怕見到,不知如何應對。可是得知這個消息,給他的打擊更大。
“你……你說什麼?楊浩他……”
宋新月用力抽了一下鼻子,隨後把臉上的淚水抹去。
“兩年前楊浩哥哥遭遇了車禍,搶救了很久,但還是沒有搶救過來。他臨死前,一直都念叨着奇怪的話,可是我們都聽不懂。後來我偶然間想起楊浩哥哥說的話,還看了韓國的電視劇之後才知道,他說的是韓語。可是他那個時候已經不太清醒了,所以說的什麼,我也沒有聽的太清楚。”
她悽婉哀怨地說着,樸政赫卻早已被震驚的無以復加。
從宋新月的話裡,他接收到了重要的信息。
第一個,就是自己的前身,楊浩已經離開了人世。
第二個,那就是這個楊浩懂韓語。
特別是後一點,足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楊浩經歷了自己前世經歷過的事情,被穿越附身了。
最大的可能,附在這個楊浩身上的靈魂,應該是真正的樸政赫。
他這邊在消化的時候,宋新月好奇地問道:“先生您是韓國人嗎?您是不是樸政赫先生?”
樸政赫再次失神,意外地問道:“你認識我?”
宋新月的心情比剛纔好了許多。
“嗯,楊浩哥哥還算清醒的時候就吩咐我,將來長大了,要去韓國找您。他留下來了一份東西,保存在媽媽那裡。他說,如果您不找過來的話,就讓我送過去;如果您找來的話,就把東西交給您。只要您看了,就會全都明白的。”
聽說楊浩給自己留了東西,樸政赫熱切不已。
“那我們現在去找宋院長吧。”
“好的,您跟我來。”
宋新月在前面領路,帶着樸政赫走進了福利院。
樸政赫卻走的很慢,觀察着自己曾經生活、長大過的地方。可是越看,他就發現了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咦,這裡和楊浩說的不一樣嘛。他說這裡是光禿禿的,怎麼現在變成籃球場了?”
樸政赫的目光被路邊一座全新的籃球場所吸引,他記得,當年這裡是一片窪地。每到下雨的時候,這裡就會變成水塘。
後來爲了方便走路,他還帶着弟弟們去撿磚頭,然後和泥把這裡鋪平了。
看着漂亮乾淨的籃球場,還有在上面嬉笑瘋跑的小孩子,簡直不敢想象,福利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說起這個,宋新月更是神采飛揚。
“這個啊,也是楊浩哥哥的功勞。我記得是06年吧,也不知道他的運氣怎麼那麼好。買的德國世界盃的彩票,竟然全中了。那可是很大的一筆錢呢,比我們福利院這些得到的捐助加在一起還要多得多。當時這件事還上了新聞呢,都說是不可能複製的奇蹟。可是楊浩哥哥一分錢也沒有留,全都交給了媽媽。因爲有了錢,所以福利院的生活好了許多。只可惜……”
說到後來,她的臉上又有了淚珠。
“只可惜楊浩哥哥不在了,不然我們一定是最幸福的人。”
樸政赫悵然而立,囁嚅了半天,卻只化作了兩行清淚。
現在他可以明確了,這個楊浩一定是被樸政赫附體了。不然的話,哪有把一屆世界盃所有場次都猜對的事情。
即使是在獎金不高的中國,從小組賽到最後的決賽,把每一場的比分都猜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重生的人,還是喜歡足球的人,纔會記得那麼清晰。
樸政赫繼承了這具身體之後,也十分喜歡踢球,而且還是高麗大和mbc球隊的主力。
有了這個基礎,依靠世界盃的比賽期間大發一筆,纔有可能實現。
反正要是讓他在06年的時候去猜中世界盃的比分,那是不可能的。
他除了記得最後的決賽意大利對法國的時候,齊達內的頭槌之外,就只有黃·健翔的“意大利萬歲”了。
不過得知楊浩沒有把錢據爲己有,而是都拿出來改善了福利院的處境,樸政赫的心一下子就熱了。
“好小子,做的好!這樣的人,才值得我來見你啊!”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默默自語,卻讓宋新月吐起了舌頭。
“樸政赫先生,我們到了。”
樸政赫回過神來,只見她指着不遠處的小樓。
“喏,那裡就是媽媽和我們的住的地方了。我們都是大孩子了,不能和小朋友一起住了。所以媽媽拿着錢,在這邊又蓋了一座小型公寓。我帶您進去吧。”
樸政赫趕緊收心,小心地把衣服和儀容整理了又整理,生怕有一點不如意的地方。
又要見到可愛可敬的媽媽了,就跟遠遊歸鄉的孩子一樣,不管多苦多累,都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點,免得媽媽擔心。
搓揉了一下臉頰,樸政赫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