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噠的輕響,門被打開了一絲縫隙,微弱的光線映出女孩蒼白憔悴的臉蛋,她看着通道盡頭的廚房,門下有光線透出,不時伴隨着輕響。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拉了拉睡衣,想讓自己更暖和了一點。
猶豫了下,女孩決定還是去看看,邁着不安的步子,她慢慢走到了門口,裡面的聲音更加的清晰,像是在做早餐,但是媽媽會在現在做早餐嗎?壓抑住拼命跳動的心房,女孩推開了廚房的門,背對着她的是個穿着粉紅色棉質睡衣中年婦女。
“媽媽?”女孩試着叫了一句。
婦女猛的轉過身,帶着尖利的聲音惡狠狠的說道:“不行!晚飯還沒有做好,萊尼!”她的臉上帶着明顯的青淤,左一塊右一塊,加上癲狂的神情,顯得特別可怖。
“你想要做什麼!”她咆哮着,猛的伸出雙手,手腕上全是深深的刀痕,“你再也傷害不了我了!萊尼!是你把我逼到這一步的!”
女孩猛的轉身,拼命往臥室裡跑去,在女鬼的咆哮聲中鑽進了紅色帳篷中,然後帶着無助和絕望哭泣起來,即使帳篷裡放滿了聖母聖子雕刻,也無法保佑她。
“cut!”隨着大衛的聲音,這組鏡頭再次完成。
剛剛還屏住呼吸的工作人員終於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東西,低聲的談論起來,只有帳篷下的安吉拉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然後,金.貝辛格上前將她摟進懷裡,輕輕安撫起來,半晌,女孩才長出一口,對金笑了笑:“謝謝你,金,每次都要你來幫忙。”
“沒什麼,親愛的,我現在可是你‘母親’,不是嗎?”金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
“好吧,親愛的‘母親’,”安吉拉展顏一笑,“剛纔我演得怎麼樣,和之前的比起來?”
“很棒,很到位――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金聳聳肩,隨即又補充道:“我可不是在恭維你,安吉。”
“是的,我知道。”女孩笑眯眯的說道,然後看了看攝象機後的大衛,他正託着下巴看着回放的片段,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什麼,安吉拉想了想,站起來走了過去。
“有什麼問題嗎?大衛?”安吉拉看着播放着的片段,有些認不出來是第幾次的拍攝。
“什麼?哦,沒問題,安吉,你做得很好,”大衛回過神來,“剛纔的那組鏡頭,還有之前拍的第三組鏡頭,都很合適,我在考慮保留哪一個比較好。”
“真的是這樣嗎?大衛?”安吉拉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
大衛回看了她幾秒鐘,最後聳了聳肩:“好吧,你這個天才少女也會察顏觀色了,有那麼一點問題,小問題。”他想了想,才又說道:“基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要通過的話,也沒問題,但是我總覺得――完全是直覺――有一點小小的不對,在情緒上的表達和前幾天的似乎有些不配合。”
安吉拉思考了幾秒鐘,然後問道:“我可以先看看這組鏡頭嗎?”
“當然!”大衛點點,一直倒回到第一次拍攝的時候,然後慢慢放了起來。
女孩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屏幕,她看不出拍攝上有什麼問題,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表現上面去了,正如大衛說的那樣,她也覺察出總有那麼一點不對的地方,但是她卻完全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或者真像大衛說的那樣,情緒的表達上和以前不一樣?
“我有個想法,大衛。”安吉拉忽然說道。
“是嗎?什麼想法?”大衛好奇的問。
女孩卻搖了搖頭沒說話,而是託着下巴思考起來,大衛也不急,就等着她。安吉拉並沒讓他等太久,很快擡起頭來,斟酌下了詞句,然後用手捂在大衛耳邊說了幾句。
大衛略有些驚訝,但是仔細想想,卻覺得很合適,但是這樣一來……
“這對你可是個很大的考驗呢,安吉。”導演先生認真的說道。
“當然,但是如果我能做到的話,相信我的演技又會更進一步。”女孩自信滿滿的說道,“有沒有信心,導演先生?”
大衛隨即笑了起來,點點頭:“好吧,那麼準備一下,我們再來一次!”
等女孩離開去找化妝師補妝後,他才站了起來,拍了拍:“好了,各位,我們再來一次,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只要這個鏡頭完成,今天的工作就可以結束,所以我希望大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將它做好。”
在一片嗡嗡的“瞧啊,他又來了”的聲音中,劇組工作人員們迅動了起來,很快各就各位,等待導演的進一步命令。
“這個鏡頭我們不用全部再來,只拍攝安吉拉從廚房門口到帳篷裡的這一段,”大衛說着走到攝象機後面,然後探出頭來,看向在房間過道走來走去的安吉拉:“你準備好了嗎?安吉?”
“請等等,再給我兩分鐘,就兩分鐘!”安吉拉捂着嘴,頭也不擡的來回走着,偶爾無意識的揮動着手,醞釀着情緒,雖然她說着給她兩分鐘,但是實際上足足過了5分鐘後,她才擡起來頭來深吸口氣:“好的,可以開始了。”
大衛點點頭,伸手虛壓了下:“第34幕第12場,開拍!”
隨着場記的木板一打,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攝象機轉動的聲音,但是安吉拉並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靜靜看着紅色的帳篷,一直過了十來秒鐘,當大衛以爲她情緒不到位,正要喊暫停的時候,她終於動了!
女孩一下鑽進了帳篷,顫抖着扭開了電筒,光線打在裡面的小雕像上,映着帳篷的顏色,反射出一抹鮮紅,女孩筆直的跪在地上,雙手緊握在下巴下方,痛苦的閉着眼睛和嘴脣,雖然渾身都在顫抖,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只有眼淚從緊閉的雙眼總不斷涌出,順着臉蛋源源不斷的流淌下來。
“great!非常好!”大衛當即鼓起掌來,安吉拉的表現可以說是完美,將女孩那種說不出口的無助、絕望,以及痛徹心扉的柔弱表達得淋漓盡致,可是說是拍攝以來,是她最出色的一次,連身邊的工作人員只要不是手上還有夥計,都不吝嗇自己的掌聲。
而當事人的安吉拉卻跪在地上,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直到金再次想要上前去扶她,她才驀的睜開眼,彷彿鬆了口氣似的對她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
“一次就過了?”安吉拉看向導演,對方當即點了點頭。
“難道你還能做更完美?”大衛反問道,“當然,我不是懷疑你的演技,可你要知道,安吉,如果再拍攝下去……”他指着周圍的人,燈光師、道具師等等,“他們會撕了我的。”
“閉嘴吧,大衛,我現在就想撕了你!”燈光師布納裡高聲說道,這引起許多人的共鳴,一個場記更是宣佈要把導演綁起來掛到獨立大廳的屋頂上吹一晚上風。
“好了,你們這些傢伙,週末我請客,去伯納酒吧喝一杯總行了吧,現在給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明天我們繼續!”大衛好笑又好氣的說道。
亂糟糟的一片中,安吉拉卻兩三步來到了攝影師亞當.雷蒙德身邊,沒錯,就是那個每次拍電影都能遇見的傢伙,從《天生一對》到《捉迷藏》,到《辛德勒的名單》,再到《鋼琴課》,似乎只要自己拍電影,這個傢伙就會出現。在新西蘭的時候,她曾問他明明還在歐洲當《辛德勒的名單》的攝影師,怎麼馬上又跑到《鋼琴課》劇組來了,這傢伙卻回答說什麼主題太沉重了,自己覺得不合適,於是辭職了,反正《辛德勒的名單》劇組也不少他這一個攝影師,讓女孩半信半疑。不過這次的確是大衛邀請他參加的,在上一次的《捉迷藏》中,他們合作得不賴。
“嗨,亞當先生。”安吉拉打着招呼說道。
正在裝着相機的亞當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回答道:“你好,安吉拉小姐,有什麼事嗎?”
“恩,我想問一下,剛纔那個鏡頭的照片能不能在我離開劇組前,洗出來給我幾張?”女孩想了想,問道。
“這可不行,小姐。”亞當笑了起來,“劇組可沒有專業設備,雖然可以去租賃,但是要想效果完美,得花很多時間,劇組不會允許我把時間花到這上面。”
“好吧,那就算了吧,”安吉拉略有些失望的說道,“那麼當你回洛杉磯後,可以洗照片了,洗好後能給寄給我幾張嗎?”
“當然可以,但是你得先跟公司說一聲,恩,你知道的。”亞當聳了聳肩。
“當然,我會的,那麻煩你了。”女孩兒禮貌的點點頭,正要離開,亞當忽然又叫住了她:“安吉拉小姐,可以問問你,這樣做的原因嗎?”
“事實上……我想要個紀念,剛纔的表演算是讓我對演技的理解更深了些。”安吉拉微笑着回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回洛杉磯我就開始工作,只要你跟迪斯尼那邊打了招呼,我想很快就能把照片寄到你手上。”亞當點點頭。
“再次感謝。”女孩說着轉身離開了。
“紀念嗎?”亞當看了看女孩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相機,笑着搖搖頭,繼續收拾起東西來。
(今天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