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在她性命千鈞一髮的時候,當她以爲再也不會有人來救她的時候,他竟然朝她伸出了手?
現在,不覺得太晚了麼?
她的心已經化成了灰,再怎樣也湊不起來了……
心頭的滋味十分複雜,緩緩的,她張開嘴脣吐出一句:“怎麼……會是你?”
那聲音,帶着一些幽怨,一些黯然,卻又有種無法遮掩的,淡淡的欣喜,連說這話的人兒,都沒有感覺出來!
霍晟聽到這句話,心頭一跳。
在閃電的光芒下,這張臉素白如蓮,好似籠罩着朦朧的光暈。
雖然淋溼的頭髮顯得她有些狼狽,但更有種楚楚動人的韻致!
黑色的裙裾貼在身上,愈發襯得肌膚如玉,纖腰不盈一握。
他認出來了,這個女孩就是昨天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位玫瑰之聲的選手,林珠彷彿跟她有些恩怨,不願意多談這女子。難道,這個女人竟然是認識自己的?
他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好像快要炸裂了。
好似有什麼要破土而出,但終於是沒能成功……
詹姆斯的藥,畢竟還是有作用的。
控制了腦神經的反應速度,抑制了記憶。
半晌,他纔不確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緩緩地問出一句:“你是誰?”
這三個字雖然簡單,卻重逾千斤。
蘇曉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滑稽可笑的小丑,臉上的油彩都被雨水所沖刷掉,她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舞臺上,聚光燈閃花了她的眼,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這三個字仿若三支鋼釘,惡狠狠地釘入了她的心臟,每一下都是血肉模糊!
霍晟看着她突然變得悲傷的模樣,心頭一震,隱隱的痛楚傳來,他沒來得及細想就開了口:“我……不認識你,你到底是誰?”
她突然明白了,這個男人根本就不願意見到她了。
他一定不知道是自己,所以才伸出援手的。
他也不想再承認他和自己之間曾經發生的那點點滴滴。
也是!既然分手了,又何必再記得當初!
他這一招,使得好絕,好乾淨,好不拖泥帶水!這正是他的作風!
冷酷,決然,彷彿帝王一樣,沒有絲毫柔情!是自己太可笑了!竟然還記得當初的點滴。
真是傻到被人賣了還數錢!
既然他可以拋卻前塵,她也可以!
不就是比誰比誰更冷酷?
她纔不會輸!
她垂下眼去,雨水打在她的眼睫毛上,顯得格外楚楚動人,卻又倔強冷漠!
緩緩的,她冷漠地,一字一句地開口:“不,我不認識你!我認錯人了,對不起!”
霍晟心中猛地一跳,這一刻,他從眼前這個小女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混合着失望跟悲傷的情緒,卻又掩蓋在倔強的冷漠冰塊之下!
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緩緩開口:“你是認識我的!你爲什麼不肯承認呢?”
蘇曉彎起嘴角,嘲諷地一笑。
這句話說的多麼可笑!
他已經不認識她了,忘卻種種,卻還要她繼續爲他付出,爲他癡狂嗎?
不!她沒有那麼傻!
她緩緩攥緊拳頭,擡起頭,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她卻絲毫不懼,她說:“我不認識你,我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你走吧!”
她的語調中有種淒涼跟絕望的味道,霍晟只覺得心好像被什麼勒住了一般,有些痛。
他向她伸出手,看着她纖細的身子在風中搖晃,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栽下懸崖,聲音夾雜了些關懷和溫柔:“你別這樣,過來!”
“你有什麼權利叫我怎樣?”
她不回頭地往前走去,腳踝受傷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但是,在這漫天風雨中,她只想離開,太可笑了,爲什麼是他救起了她……
若是早知道是他,她也許根本不會接受……
霍晟看着那個倔強的背影,心頭種種複雜思緒涌起,他直覺覺得這個女子是認識自己的,也許,他可以通過她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但是,看這個女子一臉痛苦無奈的模樣,他卻又不好伸出手去挽留她……
直覺似乎告訴他,糾纏着她,只會令她更傷心。
她走着走着,天色昏暗,沒看清地面上一塊突起的石塊,頓時,纖細的身軀往前栽去!
他不顧那麼多,一個箭步上去,摟住她的肩膀!
她身體很涼,卻散發出一種幽香,不是香水的味道,緩緩地侵入他的心脾。
而他身體的熱度和那熟悉的混雜着菸草和男人獨特迷人氣息的味道,令她心跳有片刻停滯!
她心頭一跳,過往種種好似閃電一般浮現在她眼前。
那些寵溺的話語,那些火熱的纏綿,他給她梳頭,手指劃過她的臉頰。
她終於意識到,就算自己的理智是怎麼控制着自己的身軀,全身的細胞,卻好似中了毒,中了蠱一般,上了他的癮。承認這點很痛苦,但是承認了也好,承認了自己的脆弱,就會學着堅強放棄。她是個人,不是神,不是機器。
也會犯錯,好在還知錯能改。
她硬生生地推開他,心頭一片清明。
她責怪自己愚蠢,不該對他再存任何幻想。
這瞬間,他卻看見她纖細白嫩小臂上的一道傷痕,還滴着鮮紅的血珠。大約是剛纔努力握住他伸過去的手的時候,被尖銳的石塊劃傷的。
心頭有一陣尖銳的痛楚,就好似傷的是自己一般。
可是她已經轉頭離去!
“你受傷了,需要上藥……”
他在她身後伸出手拽住她胳膊,開口:“不關你的事!”
“你別這樣好嗎?我也是一片好意……”好奇怪,他對於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的有耐性。平時要是別的女人,對他擺臭臉,他早就掉頭走了,管她發什麼神經。
她佇立了下來。
靜靜地閉上眼,然後張開。
回過頭,眼神裡已經不再有恨或者怨氣,或者對他爲何掉頭就走,那麼久都不聯繫他的疑問。
只有一片清澈,徹底的清澈。
以往種種,都已成灰。
我亦非我,君亦非君。
淡淡地她笑了:“嗯,我多謝你的好意,學雷鋒解救受困女子,明天就可以上本市頭條新聞,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我送你……”
“不必了,我受不起。”
“你那麼討厭我?”
突然,背後馬蹄聲響,一匹棕色馬兒飛奔了過來,馬上女子英姿颯爽,正是周默默!
她伸出手,一把將蘇曉扶到自己身後,板起臉,對着霍晟冷聲道:“你這壞人,就會陰魂不散,現在又在這裡裝什麼裝!”
“裝?”霍晟看着周默默一副正氣凌然的樣子,而自己的手還搭在蘇曉的肩上。
周默默眼中快要冒出綠光,還在繼續咆哮:“你這賤男害了我們曉曉還不夠,現在還來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你以爲你救她她就會原諒了你嗎?你根本就不配救她!把你的髒手拿開!”
蘇曉的身體在顫抖,好像一片落葉緊緊貼在周默默的背上。
她小聲道:“默默,別說了,別說了……”
“爲什麼不說!你還要護着他幹嘛?這樣的男人都該閹了!”
周默默的每一句話就好像一片刀片深深的剜在她的身上。
自己只想淡定地走開,卻爲什麼要變成這樣?
變成這樣一場鬧劇?
霍晟滿臉詫異地看着指責他的這個陌生女孩,他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女生,見都沒見過,憑什麼被她劈頭蓋臉的大罵一頓?
蹙了蹙眉,他並不是軟包子,此時眉梢眼角已有怒意。
此時,背後馬蹄聲響,兩匹馬兒在幾人身後停下,一匹上面坐的女子一張俏臉上有些扭曲,一步上前,跨到霍晟身邊,緊緊拽住他,高聲道:“晟,跟我們回去!”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林珠。
霍晟看了眼林珠,又看了看周默默身後就像一片紙片般默然無語的蘇曉,靜靜道:“珠兒,這兩位小姐我認識嗎?”
林珠看都沒看二人一眼,冷冷道:“晟,你不認識她們,不要被她們騙了!”
另一匹馬上則是剛纔那位王大叔,他心疼那匹馬兒,跳下馬一看,見lonely還沒有掉下去,在懸崖邊,已經失去了知覺。
但是,那雙沉默的黑色眼睛中依舊是倔強的光芒,有種絕不向人屈服低頭的執意。
王大叔不禁嘆息一聲:“侄小姐,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周默默恍若沒有聽見般,依舊惡狠狠地盯着霍晟:“你倒是會佔便宜!拍拍屁股走的乾淨!我現在就帶曉曉走,這輩子再也不會讓你看到她!你這無恥男,根本就不配,還是回家守着你那不知道給你戴了多少頂綠帽子的寶貝未婚妻吧!”
林珠臉色一寒,從馬上跳下來,握住霍晟的手臂:“麻煩你嘴巴乾淨些!”
“喲,我嘴巴乾不乾淨不干你的事,你還是擔心一下你寶貝老公幹不乾淨纔是正經的,不然染病了是自己吃虧!”
“你……”
霍晟愕然地看着這個凶神惡煞的女生,被她一串連珠炮似的完全弄暈了。
聽見王大叔喊她侄小姐,突然意識到此前羅伯特爵士說的那個‘可愛的’侄孫女,正是面前這凶神惡煞的女人。
想到此處,他的薄脣不由得彎出一抹譏誚的弧度,“原來是侄小姐,久仰久仰!方纔爵士還對我說了你不少好話,卻原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周默默被霍晟的這毒舌功嗆得臉憋得通紅,此時林珠聽見霍晟攻擊周默默,心頭暗爽,也加了一句:“周小姐,虧得你在這裡指桑罵槐的,到時候老爵士還不知道要爲你找婆家操多少心!”
周默默這下真的生氣了,冷哼一聲:“我是什麼樣不要你管!我再怎麼樣也是行得正,做得正!纔不像你這樣的裝逼心機女,和你老公這樣的賤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