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我知道霍夫人很討厭我，因爲在她的觀念裡，是我搶走了你，一個母親覺得自己失去她唯一的兒子，這種痛苦，我能夠想象，所以，我原諒她這一次。”
霍晟嘆口氣。這個小東西，永遠都有自己的邏輯，其他人完全沒辦法參透。
看見鮮豔的血珠從蘇曉雪白的皮膚上滲出，霍晟只覺得心都要碎了，大步走過去環住蘇曉的肩膀，從口袋裡掏出雪白的手絹，給她包好傷口。
一邊頭也不擡地，對着謝牡丹道：“媽，既然小小說不用道歉，我也不逼你，只是請你記住，現在小小是我的未婚妻，你不要太過分！”
“未婚妻？霍晟，你倒是變得快！一天換一未婚妻，比你老子還厲害，你老子就算玩再多的女人，畢竟我這個正房太太的位置還在的，你這像什麼話！堂堂的霍氏總裁，說換未婚妻馬上就換了一個，現在找的這個不過是個歌女，你讓我死了以後怎麼到地下去見霍家的列祖列宗！”
霍晟深呼吸了一口氣，冰冰冷冷地看着謝牡丹。
良久，才淡淡地開口道：“媽，你不懂的！我不像爸爸，爸爸不愛一個女人，卻耽誤了她那麼多年的時間，教出了一個沒有幸福童年，沒有父慈母愛的，在陰影中長大的小孩，他這樣不負責任的事我是絕不會做！”
“我愛一個女人，就要娶她，跟她共結連理，生兒育女，讓整個家庭充滿着幸福和快樂，我不會像父親那樣，爲了金錢跟地位，爲了所謂的家族聯姻，爲了利益，就娶自己不愛的女人！媽媽，如果你真的當我是你的兒子，你看到我幸福你應該高興！”
“我高興？我有什麼好高興的！你不聽我的話，我就是死了都不瞑目！”
謝牡丹把目光從霍晟的臉上轉到蘇曉臉上，嘴角撇起一抹嘲諷的譏笑，突然，猝不及防地扯下蘇曉的衣領，她的動作太快，蘇曉的鎖骨跟小半背部暴露在空氣中！
蘇曉的臉倏然紅了，謝牡丹尖利的叫聲響徹整個房間：“霍晟，你看！這就是你找的好女人，年紀輕輕就在外面亂搞！”
“媽媽，請你注意說話！”霍晟的聲音冷冷的，卻帶着不容反抗的威嚴，“這印子是我留下的，如果你說她是，那你的意思是說，你兒子我又是什麼！”
“……”謝牡丹一時無話。
霍晟的目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橫在謝牡丹面前擋住蘇曉，“媽媽，我請你不要再碰她！她是我心愛的女人，即使你是生我養我的母親，你也不要傷害我心愛的女人，不然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晟……”就在此時，蘇曉淡淡的，靜靜的丟出了一句。
霍晟回過頭看着蘇曉，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將她攔在身後，眼光堅定無比，靜靜道：“你別呆在這裡，出去到這裡等我，或者去我的房間都行，我要跟母親單獨談談，你不要留在這裡，她會傷害你的！”
“不，我有幾句話想跟霍夫人說說，晟，你先走開一下好嗎？”
蘇曉的眼光是倔強的，透着一往無前的光芒！
那種目光，不禁令霍晟心頭一凜，在場的所有傭人、僕人，都是被震懾住。
就算是謝牡丹，也被她的氣勢震了一震。
但是謝牡丹畢竟是謝牡丹，她怎麼會怕眼前這個小黃毛丫頭！
渾濁的眼中射出又得意又鄙視的光芒，轉過身，對着蘇曉，鄙薄地擡起嘴角：“小丫頭，你覺得我憑什麼要跟你對話？你有這資格嗎？你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窮人家的女兒，一個讀書的學生，一個不知道被多少人玩過的人盡可夫的小賤人而已！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曾經是謝家的大小姐，現在是霍家的老夫人，整個a城最尊貴的女人，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霍晟在旁邊厲聲打斷道：“媽媽，你不要這樣說小小！現在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龍麟集團未來的女主人，纔不是你說的什麼人盡可夫的女人！”
蘇曉卻絲毫沒有被她這些齷齪的惡言惡語所嚇到，她的臉上依舊是睡蓮一般又平靜又純潔又高貴的笑意。
靜靜的看着霍晟，溫柔地開口道：“晟，你先到其他房間去吧，我有話要和你媽媽談一談。”
“不！我不能把你單獨留下！”
霍晟怎麼可能讓母親跟小小單獨相處！
他知道母親是個多極端的女人，而小小的性格又多倔強，多剛烈，要是一語不合鬧出人命來可怎麼辦！
小小是他最珍愛的女人，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
而另一邊，雖然他跟謝牡丹母子不和，母子的情分還是有的。
他也絕不能看見謝牡丹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傷害自己，那樣的話，他一輩子良心也會不安的。
這種矛盾，這種痛苦，真是似乎要將人撕碎了一般！
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爲什麼媽媽要那麼固執！
蘇曉淡淡的一笑，似乎明瞭他的所有想法：“好吧，晟，如果你不願意去其他房間，就請你一會兒我說的話你不要插嘴，我只想安安靜靜的跟你媽媽說幾句話，可以麼？”
霍晟猶豫了，他知道，當小小的眼中有這樣倔強，這樣美麗的光芒的時候，他不管再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這說明，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霍晟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在旁邊看着，希望你們談得愉快。”
他又把目光轉向一邊的謝牡丹，垂下眼簾，柔聲道：“母親，算做兒子的懇求你一次，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今天算我求你！”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平靜地再次開口：“媽媽，我請求你，平心靜氣的聽小小說說，她是個非常懂道理的女孩子，她說有話對你說，一定是真的有事情說，請你給她一個機會好嗎？”
謝牡丹鄙薄地哼了一聲，但是，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她這個兒子已經很久沒有平心靜氣，這麼誠懇的跟她說過話了。
這些年來，他們母子長期分隔兩地，霍晟對她採取的雖然不是不聞不問，但也是半冷淡的態度，錢是給了不少，想要什麼都給買。
但是，很少跟她交心，也很少陪她聊天，更加沒有說請求的話語。
他就好似一個冷冰冰的琉璃人兒，對待生他養他的母親，也絲毫不流露一點兒感情。
今天霍晟爲了這個女人竟然鄭而重之的請求她……
謝牡丹雖然心裡又憤怒又嫉妒，但是，隱隱約約中，她卻又找到了一點點當年的感覺。
當年……
很久，很久以前了……
當霍晟還是個小小的嬰孩，當她和霍達的矛盾還沒有演變到那麼水火不容的時候，母子也曾經有一段相對和樂融融的時光……
那個時候，自己剛剛得了這個寶貝兒子，而且那麼漂亮可愛，自己心中的母愛，也有那麼一段時間溫柔的辰光……
那時候，霍晟才兩三歲，就經常用晶亮的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甜甜的叫着媽媽……
“媽媽，晟兒最喜歡媽媽……”
“媽媽，媽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謝牡丹的心突然微微的一柔軟，此時霍晟那英俊而冷酷的臉龐，跟當年那個漂亮柔軟的小小天使，兩個影子重合了……
謝牡丹的心頭，不禁浮起一絲溫柔，一絲酸澀。
多久了，她沒有這種平靜的感覺。
這麼些年來，她和霍晟母子之間一直是尖銳的對立着……
曾經的那個小天使，和那個面容慈愛的母親，都已經被時間的滾滾洪流吞噬了。
而今，雙方都是用那麼冷酷的方式，對峙着。
就好似，完全沒有愛。
她用那麼激烈的言語辱罵着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是，心中依舊是疼痛的。
她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她清楚，如果真的有一個機會讓她爲自己的兒子獻出生命，也許她也會去這樣做的！
但是，她不能說出口，只能戴着惡毒的面具。
她不得不這樣做。
因爲，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每當她看到霍晟，她就想起了他的父親，想到了自己那場悲劇的婚姻和自己幾乎是被葬送了的一生。
她不能不恨，但是，她又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叱吒風雲，像個帝王一樣高高在上的俯瞰世間，因爲畢竟他是霍家跟謝家唯一的希望！
偶爾謝牡丹也會回想起小時候的他，只是那種溫柔總是一閃而過，接着，又被無休止的怨恨所吞噬了……
而在這一刻，在霍晟這樣純淨的眼神看着她的時候，曾經的感覺又復甦了……
“媽媽，晟兒有件事情求你，你能答應嗎？”
當年的那個可愛的小天使……
她下意識的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點完頭後忽然又後悔了，她爲什麼要聽這種鬼話！
爲什麼要跟這個賤丫頭說話，她配嗎！
但是，既然自己已經點下了頭，也無從反悔。
也許，在心裡，她還是有點眷戀剛纔霍晟那種溫柔的語氣……
這令得刀槍不入，冷酷如同女巫雕像的她，也出現了一道裂痕……
她只能高高的仰着頭，擺弄着血紅的手指甲，對着蘇曉十分不屑地笑了笑，“你有什麼話，快說吧！”
蘇曉靜靜地看着謝牡丹，看着這個蒼老而憔悴的女人。
她今年其實年紀還不大，不過55歲，在這個年紀，很多保養得宜的女人還是風華萬千。
可是，多年以來仇恨而扭曲的生活已經把她變成了一個乾瘦惡毒的老女人。
臉頰消瘦，眼窩深陷，頭髮十分乾燥，如同一把枯草，整個人好像鬼魅一般籠罩在黑色的衣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