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拽住她的手：“曉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我沒有不原諒你。”她冷靜地看着他，看着他即使如此凌亂也還是英俊的模樣，心頭突然涌起一陣憐憫……這樣出色的一個男人，他爲什麼會丟失了他心愛的女人？
那個希子，爲什麼要離開他？
“可是我不原諒自己。”他拽得那麼緊，就好似隨時怕她長出翅膀飛走，“曉曉，我喝了酒，從日本回來的飛機上，我一直在喝，喝到神志不清醒，所以纔會看錯了人……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一直把你當做另外一個人！”
“是不是都不重要。”她已經恢復完全的神智……她到底在憂傷些什麼？介意些什麼？
她其實並沒有愛上歐陽。
她不討厭他，對他有好感，有欣賞，有敬佩。
但，並不是愛情。
也許，她只不過是把他看做這個利慾薰心，骯髒扭曲的世界裡，一個值得信任的兄長。
而是因爲……很難說清這是爲什麼？
似乎，她本能地覺得很抗拒……
“爲什麼這麼說？曉曉？”他的手指，輕柔地滑過她的臉頰，語調還是那麼懇切，似乎她是一碰即碎的珍寶，“我……我傷害你了，是不是？”
“沒有，你真的不用那麼自責。”她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淺淡地一笑，“師兄啊，我並沒有介意什麼呢，你喝了酒，看錯了人，這太正常了，況且，我也不是什麼冰雪聖女，你不用那麼自責的，我先回學校了，明天上午有課。”
“你在我心中是純潔的。”他堵着電梯，蠻橫地不讓她按下向下的按鈕，“我……我這幾天很難過，所以喝了許多酒，我想看看你在家裡做什麼，所以默默地坐在黑暗裡，我以爲自己不會醉，可是看着你的側影，我還是醉了，我以爲……在那一瞬間以爲，你是希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甜美地笑了笑：“好了，我都說了我不介意的嘛，我回學校了，明天見！”
“你別這樣！”他大步走進電梯，她吃了一驚，他卻直接按下地下一層的按鈕。
“我走一樓就可以打車了。”
既然他要這樣，蘇曉只能攤攤手。
她不想讓他自責，其實，他對自己已經夠不錯了。
就算他一時間把她當成了別人，那也不是他的錯。
他又不是她的男友，情人，說到底，他都沒正式地追求她。
她有什麼資格難過的？
沒那麼玻璃心。
“你坐我的車，半夜不安全。”
她往後下意識地退了退。
他苦笑：“我已經清醒了，你放心，我會把你送到學校的。”
她看了看他的面容，剛纔光線昏暗，沒有看清楚，這幾天，他瘦了，憔悴了許多。
下巴上，生出了青色的鬍渣。
他是去日本，見那個叫做希子的女孩了嗎？
被她拒絕了嗎？
千萬個疑問在腦海裡涌動。
可是，她知道，這是他的隱私，她不好問。
不然，還顯得自己真的愛上了他。
她也有自尊，和驕傲的。
到了車庫，他不由分說地扯着她上車，她想了想，抗拒未免顯得自己太過小氣，便也坐上了車。
畢竟，她並不恨歐陽，也不會因此討厭他。
畢竟，她對他並沒有真正動心。
不過就是，她不會再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時間，緩緩地流逝。
兩人之間，微微有點尷尬，但似乎又有種難言的默契。
不知什麼時候起，天色，已經有一點點亮了。
歐陽的側影，在晨曦之中，有種落拓的清俊。
淡淡的古龍水味，混着些許的酒味，其實還很好聞。
即使在這種憔悴的時候，他依舊是個好看的，紳士的，潔淨高貴的男人。
細心，體貼，照顧她的感受。
蘇曉再次疑問……那個希子，爲什麼要離開他？
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他的傷心事。
不是受傷很深的人，又怎會說出這樣傷心刻骨的話語？
他這樣優秀的男人，這世上幾乎沒有女人會拒絕他。
簡直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缺點的男人，深情，英俊，成熟，多金。
怎麼會有人捨得放棄他的一片深情？
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些同情他來了。
也許，就這樣，默默地陪着他，也算是種安慰。
作爲感謝，他對她所有的幫助。
車內，再次緩緩地響起樂曲。
還是那曲《很愛很愛你》。
只不過這一次，已經換成了劉若英的中文版。
她聽着聽着，突然覺得有些想落淚。
這首歌，是歐陽雅彥給那個希子的心聲吧。
“如果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你也就不再需要爲難成這樣子，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捨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很愛很愛你只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上一次，你唱這首歌的中文版，唱得很好。”
他的聲音，溫柔得很妥帖。
她淡淡一笑：“過獎了，其實很一般。”
“是真的唱得很好。”他看着前方逐漸升起來的朝陽，一張臉照耀得光彩奪目，“所以我找來這張中文唱片聽，歌詞寫得也很好，很傷感，可是我覺得，你唱得更好……雖然技巧不如這位歌星，但透出一種天生的靈氣，不是隨便的人能夠擁有的。”
“師兄……其實你不用那麼照顧我的感受。”她心裡有點苦澀，“你這樣我很過意不去。”
“什麼意思？”
他的手指有一剎那的僵硬。
濃眉蹙起，面上閃過一絲痛苦。
她猶豫了半天，舔舔嘴脣，“我不能代替你心中的人，你這樣其實沒什麼意思，我倒是不介意，可是未免浪費你的時間。”
“你覺得我是把你當做代替品？”他突然笑了。
笑得很狂放。
有種淒涼的味道，他擡起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是吧，連我自己一開始都是那麼想的……曉曉，對不起，你一定很難過吧？女孩子都不願意自己被當做另一個人的影子，是不是？”
“其實沒關係。”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決定和他說清楚，她喜歡快刀斬亂麻，不想被牽絆，“師兄，你是個好男人，就算你覺得我像你深愛的女子，我也不會介意的，因爲至少你是執着於你自己的感情，在這個時代能夠執着於一份愛情，一個女人，這已經很令人感動了，再怎樣，也比那種到處留情，從來不把女人當人，只當做玩物的男人好得多。”
她的腦中閃過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
英俊得令人心折，卻又冷酷得令人心寒。
“你不怪我？”歐陽顯然有些意外，轉過頭，凝視着她。
她搖頭：“我不會怪你的，你是個好男人，真的。”
眼光流瀉在她的睫毛上，她看起來是那麼燦爛，純潔，閃閃發光。
她不是希子，他早就知道她不是。
她是蘇曉，她陽光明媚，燦爛，執着，倔強，極端，怕受傷……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刻在了他心裡。
他心頭涌起一股衝動，抓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曉曉，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真的不是把你當做替代品！”
她突然轉過頭，灼灼地看着他。
似乎要看透他的靈魂。
半晌，問出一個問題：“告訴我，我真的長得很像希子？”
歐陽嘆了口氣：“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她倔強地昂起下巴。
“那好吧，只要你不後悔……”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你說吧！”
歐陽伸出一隻手，緩緩從懷裡拿出他的錢包……
蘇曉不解地看着他。
他抽出錢包打開最裡層，裡面有一張小小的大頭貼。
大頭貼的顏色已經發黃，看起來有相當年頭了。
但是，大頭貼上的兩張笑臉依舊栩栩如生：一個男子，自然是歐陽本人，只是看起來他比現在年輕一些，笑容也沒有現在這樣的含蓄內斂，而是帶着少年意氣風發的味道。
而他旁邊是個女孩，女孩身穿淡綠色和服，帶着溫婉的微笑，頭上梳着一個髮髻，一根象牙色髮簪，楚楚動人。
而那女孩的臉，和蘇曉長的簡直一模一樣！
真的是那個畫上的女郎！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歐陽突然按住她的肩，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好像要攫取她的靈魂！
她愣愣地看着他。
“好吧，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聽。”他不由分說地拽住她，“來，我找個地方和你慢慢說，到了現在，也是該告訴你一切的時候了！”
蘇曉下意識的想推開他，不知道爲什麼，她從他的眼神中，發覺一種危險。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似乎，怕和他在一起呆的太久，就會情不自禁地不想離開了。
雖然，她不想做替代品，可是，她無法按捺住自己對他過往感情的好奇心……
希子，到底是怎樣的女人？
他們，曾經有過怎樣的誓言？
最後，卻又爲什麼相隔天涯兩端？
這一切，似乎和她無關。
卻似乎，又千絲萬縷，不可分割……
她實在沒辦法抵擋自己心底強烈的願望，難道這就是天意，冥冥之中的緣分？
但，又似乎覺得，如果聽了歐陽的故事，從此就再難從這個故事裡，完全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