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夏珍再次沏了一壺茶，沒有自己送進去，讓一個僕人，代送了！
主要是，不想去見戚羣！
每次戚羣來陸家，總要大鬧或者小鬧一會，幾十年了，她雖習慣了，但不代表她不厭煩！
不想將關係處的太僵，畢竟明面上，她算是長輩，能夠忍的，她便咬着牙忍了！
忍不了的，就躲着！
不遠處於媽正跟張叔聊天。
她想起好似需要問於媽點事兒，就擡腳走過去，還沒走近，腳步就頓住！
她聽到於媽問張叔，“怎麼少奶奶沒有一起回來？不是一起去機場接的嗎？”
夏珍也凝眉，先前看到兒子一個人回來，她也想問的，但因爲情況特別，忍住了！
張叔說，“本來少爺是要跟少奶奶一起回來的，但是太太打了電話後，少爺就沒有帶少奶奶回來，直接送少奶奶朋友那兒去了！”
於媽聽了點頭，“也是，表少爺家的媳婦兒，我該怎麼說好，回回來都給咱們太太添堵，太太也是大度，忍了這麼久居然沒翻過臉！若是換成我，早不知道鬧成什麼樣了！少爺大概是不想讓少夫人看到這樣的情狀，纔沒讓少夫人回來吧！”
老張也嘆氣，“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其實少爺以前對錶少夫人還算不錯的，好似自從大小姐去世了之後，好似就冷淡了，大概是大小姐的去世讓他心性變了不少，總之少爺的心思太重，我們也猜不透，這一會，只希望表少夫人別鬧得太厲害，不然陸家又不安生！”
夏珍聽聞，眼波一顫，心底，也是微微沉了一下。
……
自從嫁到陸家來，因爲丈夫在軍區忙碌，家中大小事務只能她來承擔。
辭去律師事務所的工作，放棄自己最愛的律師行業，她心裡有沒有捨不得？自然是有的。
但是夫妻二人之中，總有一個人要爲家人犧牲，丈夫陸文鳴自然是不能的，那麼只剩下她了！
這麼多年來，她守着陸家，守着陸老爺子，守着自己的兒女，將陸家好好的維持了下去。
苦麼？說不苦，那絕對是假的。
一個女人，從灼灼年華變成現在的鬢上染白，身邊沒有丈夫，只有自己，一個人承擔下所有，怎麼會不苦？
但是她不後悔，能夠嫁到陸家來，她覺得很幸運，能夠成爲陸文鳴的妻子，她也覺得很幸運！
這麼多年，她自認自己對陸家盡心盡力，但是女兒的早逝卻成了她心目中一處永遠不敢去揭開的疤痕！
女兒是她生是她養是她看着長大的，女兒沒有保護好，出了事，她心中有愧！
對丈夫陸文鳴，對陸家，對陸老爺子有愧！
然後，她一邊沉浸在失去女兒的痛苦中，更加盡心盡力的服侍老爺子，照管陸家的一切……
然後，她愈發的溺愛小女兒輕佻，忽略了兒子陸寅初！
是啊，兒子變了，變了許多，自從小月去世之後，他愈發的成熟穩重，也愈發的沉默寡言！
只是，就連張叔都發現陸寅初態度的轉變，而她作爲母親，居然沒有！
包括對戚羣態度的轉變，她仔細想想，的確是有的，先前，只以爲兒子是爲自己抱不平，但這種不平是最開始就有的，可他掩藏的很好，對戚羣一向客客氣氣的，而現在，明顯不一樣了！爲什麼？
張叔說，兒子長大了，心思太重，果真，作爲母親的她，也已經看不懂了！
……
九點半左右，戚羣帶着李渭歡和伊慕出來，陸寅初跟着他們一起！
伊慕和李渭歡跟夏珍打招呼，都是很乖順的模樣，夏珍應者，佯裝起笑容，“這是要走了麼？”
戚羣扯了扯脣角，“不走，難道在這裡過夜麼？”
陸寅初眯眼，李渭歡面色不好，夏珍卻是笑了笑，沒在意，只對兒子道，“你先送人，我去看看老爺子，待會你別急着走，我有事情要問你！”
陸寅初眼波閃了閃，點頭，“好的，媽！”
戚羣和伊慕先上了車，陸寅初和李渭歡站了一步，夜色迷醉，風吹在臉上，帶着點兒涼意，天上沒有星星，略微陰沉。
“真的決定要結婚？想清楚了？婚姻不是兒戲！”
李渭歡抿脣，看向戚羣車子的方向，表情沉靜——“二叔，你覺得伊慕不好麼？”
“不錯的女孩子，但這不是重點，渭歡，你上次說你用別的方式緩一緩你母親，就是這種？拿你的幸福？”
“……”李渭歡沉默不語。
“你果然，還是太年輕！”
李渭歡一怔，擡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向陸寅初，“二叔，我……”
“南溪現在是我的妻子，保護他的工作理所應當是我來做！你的這份情，恕我不能領受，我相信南溪也不會甘願領受！”
陸寅初打斷他的話，繼續道，“另外一點，渭歡、你要記着，我是你二叔，無論什麼時候，這一點，不會變！正如南溪成了你的二嬸，這一點，也不會變！一樣！”
李渭歡愣在那裡，半晌，未動。
……
客廳，陸寅初坐在那裡，指尖夾着一支菸，在等夏珍。
先前看到夏珍，她的神色有些不一樣，陸寅初不知道原因，但他知道，母親找他，肯定有事！
一支菸還沒吸完，陸寅初聽到了腳步聲，夏珍下了樓，然後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麼多年，母子倆這樣相對而坐的機會，不多！
“媽，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陸寅初湮滅手中菸蒂，問道。
夏珍抿了抿脣，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寅初，媽問你，今天，你爲什麼沒有帶南溪過來？是不是因爲你大表嫂在這兒？”
“還有，上次你和渭歡接老爺子回來時，你大表嫂突然有事走了……怎麼會那麼巧呢，就像，你不想讓你大表嫂看到南溪一樣，媽是多想了麼？寅初，你回答媽，這是爲什麼？”
“媽，您的確多想了，什麼都沒有……”
“不對……”
夏珍搖頭，“不對，寅初，媽活了半輩子，對待許多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世間的萬事萬物，哪兒都能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所以一些東西，能不去在意，就不去在意了！對於你大表嫂，媽說句實話，媽心裡沒有恨，真的一點沒有，若是恨，也該是你大表哥恨，而不是我！”
“當初，我和她一起認識的你爸，你爸追求我，我也喜歡他，感情的事情就那麼順其自然了，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戚羣也喜歡你爸！後來，我嫁給了你爸，她心裡不平衡，恨我，我都理解，她一直是這樣的人，當初在學校的時候，就喜歡爭來爭去，極要面子，我當時覺得，明明她那麼聰明漂亮，別人都羨慕不來，又有什麼可以要和我比的？只是我千想萬想，沒想到最後她居然會嫁給了你大表哥……”
夏珍頓了頓，又道，“這麼多年來，我對戚羣忍讓，並不是我真的怕她，主要還是想着你大表哥不容易，因爲說到底，你大表哥如今這生活，都是我害的！陸李兩家，本是一家，不分彼此，我不希望在我這輩份出了什麼差池，你爸可以忍的，我都能忍，你爸不能忍的，我幫他忍！索性人這輩子也就這麼幾十年，度過去了，大家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就夠了！可是我沒想到我越是這麼盼着，命運越是要爲難我，你妹妹小月，那麼年紀輕輕的，就那麼去了……”
陸寅初的眉眼閃了閃，看着夏珍眼圈通紅，卻又隱忍着眼淚的模樣，動了動嘴脣，最終是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寅初……”夏珍拉着兒子的手，眼波里面淚意斑駁，“寅初啊，你跟媽說句實話，小月當初出車禍，是不是有什麼隱情？你對你大表嫂的冷淡，是因爲媽？還是因爲別的什麼？你告訴媽吧，不然媽的心裡頭，不舒服，媽心裡頭，覺得對不住我的寶貝女兒小月，媽心裡頭，難受……”
夏珍的眼淚掉下來，對於大女兒陸寅月的死，她從來都是避諱着不敢說！
她照顧着陸家的老老少少，她不想將這份悲傷的心情暈染的到處都是！
可是那是她的女兒啊，是她含辛茹苦養了十九年的女兒啊，就那麼的走了，她作爲母親，心裡能不痛，能不苦麼？
她不想去爲自己爭什麼，但她必須要爲自己死去的女兒爭一下，哪怕，只是一個真相！
不然，女兒泉下不寧，她這個活在的人，也活得有愧！
陸寅初看着夏珍，眼裡瞬間也迷濛了一片，他仰起頭，閉上眼睛，眼淚順着他的臉部線條，就那麼掉落下來！
“媽……”
他低低喊了一聲，聲音像是從胸腔裡發出，沉鬱，悲傷！
夏珍眉眼一顫，扯着兒子手臂的手指骨節收緊，一整顆心，都微微的發涼！很涼！
……
已經是夜裡接近夜裡十二點，南溪沒睡，在客廳端坐着。
旁邊楊素在玩電腦，藍琦兒在看電視，兩個人打着哈欠！
十二點半，楊素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着了，藍琦兒也是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兩個人感覺到有人在喊她們，睜開眼睛，是南溪！
楊素迷糊着問道，“你家男神來了麼？”
南溪閃了閃眼波，開口，“沒有！”
陸寅初說過，要來接她的，他，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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