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很聰慧,顯然明白了冉冉對她的憐惜。她心裡有些小小的感動,這樣素昧平生也能有這樣的同情心,本身就是大愛。她覺得這樣的人面前,她根本不需要有什麼防備和戒備。
“我老公和孩子,一年前出車禍沒了。就我活了下來。”女子平靜地用一句話講出了她的故事。
冉冉哦了一聲,握了握女子的手。她大致猜到一些,和她想的差不多。的確讓人嘆息。
她手上的熱力讓女子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我整整在痛苦中煎熬了一年多。現在我終於有了機會,我打算來清涼寺陪他們。”
“什麼?你要來清涼寺?”冉冉吃驚地差點叫出來。話還沒出口,發現這是佛門聖地,趕緊壓低了些嗓音。
女子看到一旁有椅子,走了一段距離的冉冉又有些微微的喘息,她索性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微微一笑,光潔的腦門上閃着聖潔的光:“我在家修行了一年,就爲超度他們。現在我想通了,事實上,那還遠遠不夠,我想,以後我就打算在清涼寺安家了。”
“安家?”冉冉驚疑萬分,她這是什麼意思,她打算在這裡一輩子?
女子的笑更是帶着一種看遍人世間繁華的樣子:“一年前我本來就打算來的,可主持讓我好好考慮,說給我一年的時間,如果到了這時候,我還是堅持的話,她會給我機會。”
這回冉冉理解了,她有些結巴:“你的意思是….你想出家?”
女子高昂着腦袋,點點頭:“我期盼了很久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改主意,主持已經同意了,一會兒就是我的剃度儀式,我在那之前,先來看看他們,也算對我凡塵之事的了結。”
她頓了頓:“雖然,我以後還是會來看他們,不過,那時候的意義和現在就不同了。”
不同?有什麼不同?冉冉想問來着,可是卻不知道爲了什麼,她卻忽然開不了口了。在這個義無反顧的女人面前,她忽然覺得自己簡直是什麼都不是,臉提問的資格都沒有。
同樣是母親,她爲小米粒做得太少了。
女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你也不用多想。我來這裡其實也是爲了我自己。當時出事時的慘烈,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放不開也放不下。回去的日子我天天在煎熬中過活,沒有一天能平靜。可到了這裡後,跟着師太們誦經修行,我的心奇蹟一般地平復了,也安心了。其實說到底我不是單獨爲了誰,做了這些,其實都是爲了我。這個也是以後我需要修行的,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冉冉哦了一聲,還是有些疑問:“你這樣,你的家人知道嗎,他們會同意嗎?”
女子再度微笑,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和她說出的內容完全不搭:“我的父親母親曾經把我賣給人販子,後來我逃了出來,才遇上了我老公。其實我和我父母,緣分已盡。”
冉冉愕然,想說的話生生被堵在了喉間。
女子看看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師太在等我。這種時候能有人和我聊聊真好,謝謝你。有緣再見。”說罷起身揮揮手和她告別。
一切的發生都那麼神奇和突然,冉冉機械地和這女子揮手。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發呆。
回過神來,她再度發現,那女子把包又給落在了椅子上。
女子還在不遠的地方,冉冉高聲叫喊那女子。
女子回過頭了,臉上的神采讓冉冉不敢直視,她瀟灑地揮揮手:“我用不着了!有緣人,送給你吧!”
“唉,我用不着,你倒是來拿走呀!”冉冉高聲叫着。讓她再追出去一次,她可沒這個力氣了。
女子頭也不回,向着背後揮揮手。顯然是去意已決,和過去告別的意思已經是不可能再改。
冉冉錯愕地看着手中的那個小布包,對自己剛纔的經歷有着一種不真實感,簡直是做夢似的,以至於她都有些恍惚,感覺現實是那麼的飄忽,讓她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