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知道,原來日本那麼小,小到所有人都以爲這個地方不會有懸崖峭壁,他們也不會知道,這裡有一條一旦掉下去就可能會被海浪拍打得粉身碎骨的大海。
池踏雪她也不知道。
有那麼一瞬間,她執着地想,如果她和美子一樣,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們還會不會護着她?
陸淮然的拒絕,何梓遇的默許,讓原本就感到十分壓抑的她在美子自殺、血流滿地的時候,徹底爆發了。
她的命運,不想再被何梓遇掌控。
他不愛她,她也不會愛他了。
……
前面有一個禁止踏入的提示牌,但是寫得是日語,她看不懂,就算看懂了她也不會理會,她只想奔跑,最好徹底離開他們所有人,最好跑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什麼地方都可以,哪怕是森林,裡面有野獸,有毒蛇,有會吸附在人身上吸血的昆蟲……
這一瞬間,她什麼也不怕了。
但她也沒想到,這裡沒有森林,沒有毒蟲野獸,只有一座很寬很高的危危可及的懸崖,下面煙霧繚繞,很容易想象出下面深不見底的驚濤的駭浪。
池踏雪的腳步生生地停了下來,滿臉驚恐看着前方,淺黃色的泥土沾滿了她的鞋子,灰白的山石嶙峋陡峭,尖尖地聳立着。
池踏雪呆了。
後面是何梓遇追上來的急促的跑聲,當他看到提示牌上:前方是懸崖,禁止踏入這幾個大字時,他的心就猛地提了起來,腳步也拼命地快得不能再快了。
“雪兒,不要上面,在那兒等我!”他大聲喊着,生怕她聽不到似的,嗓音都喊破了。
池踏雪哪裡能聽,現在,再沒什麼能夠進入她的耳朵。
她一步一步,面如死灰、雙目無神地向着懸崖的最高處走去。
何梓遇嚇得心都蹦了出來,快了,快了,就快要抓住她了!
她突然回頭,聲音冰冰地,淡淡地,“不要過來,不然我就跳下去。”
何梓遇猛地停住了腳步,伸出手阻
止她,“雪兒,不要做傻事,美子的事與你無關,不要自責。”
“真的是她的事嗎?”她輕飄飄地說,嗓音彷彿是從天邊飄來的一陣輕輕淺淺的微風。
“何梓遇……”她突然鬆了一口氣,目光望着天邊淡淡的烏雲。
她的腳下,後面不足幾釐米的地方,就是懸崖。
何梓遇豎着耳朵聆聽,找準機會,一定要把她拉回來。
“何梓遇……”
“我在。”他上前移動了一步。
池踏雪的眼睛淡淡地掃過他的腳下,何梓遇幾乎是立刻,不敢動了。
“你愛我嗎?”她突然問了一句很傻的話,問完她就自己笑了。
何梓遇的臉色終於鬆了下來,他緊緊地盯着她,自信又堅定地說,“愛,我愛你。”
池踏雪自嘲地笑了,他的愛還真是無處不在,是不是他對誰都會說愛?
濫情的男人,她怎麼就被矇蔽了愛上了他!
何梓遇注意到了她脣角的那抹自嘲輕諷的笑容,他的心瞬間再次繃緊了。
她不相信他?
“池踏雪,我特麼……”
“那……”她又問了,“你知道我有多在乎我們的那個孩子嗎?”
何梓遇的整個身體都處於深度緊張中。
他使勁兒地吞嚥了一下乾燥的喉嚨,臉上很驚恐緊張。
他沒有猶豫,也沒有時間給他猶豫。他再次向她伸出手,眼眸很堅定,但他的心裡,其實多麼的無力。
“我知道,雪兒,我都知道,我也很愛他,我一直假裝不知道那是因爲,因爲我想欺騙自己,我想要你幫我生下來,生下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他突然哽咽住了,再說不下去。
停了一會兒,他開口到,“雪兒,不要害怕,相信我,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不喜歡我做什麼我就不做什麼,我只要你,我不想,讓你離開我,我愛你,離開你我會生不如死。”
他按着心臟的位置,像是痛苦極了,眼角還
有一抹晶瑩的淚水。
池踏雪突然就紅了眼眶,眼淚不斷地往外涌。
“何梓遇,那我再問你一句,如果是我想殺寧溪浮,你會把槍給我嗎?”
陸淮然也是在這時追到了這裡,聽到這句話,腳步停了下來。
僅是幾秒的沉默,她便知道了答案。不管他們最後說了什麼,他們心裡的真實答案,她已經知道了。
看,她和美子,其實是一樣的。
悲哀又孤立的女人。
她終於體會到了美子在那一刻時無望的絕境。
彷彿,全世界拋棄了她。
她輕輕地一聲抽泣,彷彿空靈的世界裡最後的哀嘆。
她的腳下,幾塊碎石被她踩落掉進了懸崖下,沒有落水的聲音。
他們在拼命地喊她,她全都聽不到了。
身子往後倒去的時候,她輕輕地說了一句,“何梓遇,這輩子,我終於不用愛你了。”
然後,她笑得像一朵剛綻放的花,格外的美,格外的絢麗。
風,突然間變得很劇烈,呼呼地從她的後背涌上了,衝得她的後背很疼很痛。
何梓遇大步上前,想抓住她,卻最終差了一點兒,錯過了。
“池踏雪,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愛過別人,你是我的唯一,你要死是吧,我陪你一起死!”他也幾乎是立刻躍下了懸崖,對準她的方向對她大吼。
池踏雪看着上面也跳下來的他,臉上的笑意淡去,眼淚伴着狂風一起飄落在他的臉上。
何梓遇,他也笑了。
池踏雪的心卻在這刻,痛得無以復加。
他爲什麼要這麼傻,他沒了她還會有很多,而她卻什麼都沒有了,絕望了,活着是一種折磨和痛苦。但是他,還有大好的前途。
“爲什麼那麼傻!”她的眼淚流出來,就全部飄落在了他的臉上。
風很大,噪聲也很大,他什麼也聽不見,但是他看見了她流淚,他的脣角有她的淚水,鹹鹹的。
雪兒,她的淚是爲他流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