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9章 彌留之際

除非海卓軒回來找她,否則她不敢去,而一旦對方抽身離開,她捨不得以前那些好日子,此時卻是懊惱不已,如果當時安分守己的話肯定不會弄到這個地步。

到了醫院,她希望和傲雪談一談,或者乾脆不再提起這件事,等老太太出院出院之後就繼續做下去,就當那件事沒有發生過。

還沒走近,就聽見裡面的說話聲。

“你今天的狀態不錯。”傲雪坐在牀邊,對着神采奕奕的老人道。

她口中狀態不錯的老人仰面躺在牀上艱難的呼吸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裡面沒有半分光彩。

好一會兒她才嗚嗚的要發出聲音,傲雪將呼吸罩挪開,湊過去。

“讓我見見他。”

斯斯艱難開口,葉子墨,因爲這個男人,因爲他背後的家族,因爲恩怨情仇,鬥了一輩子,也把小輩給拉了進去,但終究鬥到現在,還是沒有個勝負。

她已經很老了,老得身體同樣沒了養分,老得很快就要死去,可是很想在臨死前看看他。

“求你,帶他來。”

斯斯艱難的吞着口水,眼裡閃着淚光,鬥了一輩子,也不肯認輸一輩子,卻也沒想過,離開之前最想見的還是他,

沒有機會了,最後一面。

“你終於求我一次了。”傲雪流着淚,卻在笑:“爲什麼是想見他?難道你不想懺悔嗎?懺悔當初這麼對我們姐妹,讓我們兩人從血濃於水弄到老死不相往來?難道你沒有覺得對不起我嗎?把我生下來,卻又不肯愛我,甚至把我弄成報復的工具,到頭來,你還是隻想見他,看不見我。”

斯斯緩慢眨了眨眼,顫巍巍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撫摸傲雪,但是後者不動,她的手頹廢的鬆懈。

“孩子,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如果恨我會讓你好受一點的話,你就恨我吧。”

“我是恨你,所以你不能死,我要懲罰你,讓你孤獨一輩子。”

似乎是預料到不可能有機會再見到葉子墨,斯斯從喉嚨裡發出嗚咽的聲音,眼裡淚光閃閃。

年少輕狂時的畫面一道道閃過,她最美的時候,被萬衆寵愛的時候,和葉子墨呆在一起的時候,爲他懷孕生子的時候,還有所有人叫她宋婉婷的時候。

腦海裡定格的是年少的他,而之後的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渴求期盼的看着女兒,想用眼神哀求着,看這麼多年被囚禁的份子上,能不能最後可憐可憐她,就滿足最後一個心願。

葉子墨,好想見到你啊,再聽聽你的聲音,想你的手撫摸過我的面龐。。。。

傲雪撇過頭。

沒指望了,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孽,她一手製造了衆多人的命運,最後落得孤身在醫院離開的下場。

雪白的屋頂慢慢呈現出一個人的輪廓,斯斯瞪大眼睛,慢慢擡手,想要撫摸那意氣風發的人,想要站在他身邊,卻發現輪廓越來越淡。

不要!胸口一股盈滿的氣息就要衝破胸腔。

傲雪只覺背後安靜,默默轉頭,看見老人臉上未乾的淚水以及緊閉着的眼睛。

“媽。。。媽媽,不要走。”

冷清秋覺得倒黴極了,看着醫生進進出出的,屍體已經被打包好送進了太平間,只要後續手續辦完,家屬就可以聯繫殯儀館。

看着始終坐在病房裡默默不語的人,冷清秋嘆了口氣,畢竟人死爲大,她的心也是肉長的,此時也很同情這個女人。

“傲姐,一切都過去了,老太也希望你好好生活吧。”

“她不會的,她到死都沒忘記仇恨,沒有懺悔.”

冷清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坐在一旁盯着只剩下牀板的病牀,一想到剛纔這個地方躺着個死人,她就覺得很恐怖,趕緊撇開視線。

身旁的人起身,她詢問的看過去,發現傲雪是要離開後也起身跟了出去。

“傲姐,醫生不是說等下有人來找您簽字?”

“傲姐。”

“傲姐?”

前方的人置若罔聞,彷彿前方纔是應該去的目的地。

“你是剛纔患者的家屬?這裡有一份死亡確定書要你們籤一下。”護士拿着單子走過來。

“我纔不是她家屬,她女兒都不管了,我哪裡管得了。”冷清秋匆匆甩開護士的手,忽略護士的叫喊聲,也跟着跑了。

“叮鈴鈴。”忽然響起的鈴聲嚇了葉水墨一跳,發現是乾媽打來的,因爲知道乾媽和婆婆的關係不好,所以葉水墨並沒有理解接起。

“婆婆?”

“恩?”

丁依依有一瞬間的晃神,不知道爲什麼,剛纔心裡猛地抽痛一下,只是一下就讓心情猛地壓抑起來。

“您不舒服?臉色很難看呢。”葉水墨擔心,以爲她是在操心姑姑的事。

話音剛落,電話又響了,丁依依勸說:“是重要的電話嗎?那你趕快接吧,別耽誤事。”

“恩,您先做一下,稍後我扶您去休息一下。”

丁依依點了點頭,只覺胸口悶得不行,錘了錘胸口。

“乾媽?”葉水墨看了一眼屋內的人。

“現在立刻過來。”

“乾媽?發生了什麼事?之前我一直給你打電話。”

“什麼都不要問,我要你現在過來。”

葉水墨看了下手錶,“這樣,我半個小時候出門可以嗎?因爲家裡還有點事,我會盡快趕故偶,”

她剛說完電話已經掛斷,只剩下電話迴音,屋內婆婆的狀態不太好,她只好先解決屋內這個,反正乾媽這樣的脾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婆婆,我送你上去休息。”葉水墨扶起她。

“我這次來主要還是爲了初晴,和你公公商量了一下,準備把她暫時接走,在這裡很容易陷入牛角尖,你們也勸不了,影響你們生活。”丁依依把心裡那股抑鬱情緒壓下,轉移到正事。

“我們是沒問題的,不過換個環境也好。”葉水墨把人扶到房間。

“對了,你和小淼之間沒問題吧,”丁依依現在有些後悔沒有再多關心大家一些。

“沒問題的,我們彼此認定。”

看着她堅定的目光,丁依依這才放心,這一對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從不可能到可能最後再到結婚,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有多少人一輩子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要多幸運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了想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等婆婆休息後,葉水墨才心急火燎的往幹***家裡趕去。

按了好幾下門鈴都沒人開門,她想着人是不是出去了,打了電話,發現門內有手機鈴聲響起。

又按了一會門鈴,也敲了門,對方卻始終不開門。

葉水墨有些慌了,因爲乾媽性子比較乖僻,有時候做出的很多事都有前兆,她也不敢多想,趕緊找到物業,讓物業帶上鑰匙去開門。

“那個戶主啊,說實話脾氣不太好呢,經常聽見她在停車庫裡罵其他停車位的車主,不過好像除了你都沒什麼人來看她。她老公呢?沒孩子?”

葉水墨忍耐着他的絮絮叨叨,等一開門就立刻往裡面衝。

傲雪皺眉,“你幹什麼?”

乾媽,您在怎麼不接我電話不開門啊,嚇死我了。”葉水墨趕緊和保安道謝,保安走後她轉悠了一圈,發現沒有酒瓶,空氣裡也沒有酒味,頓時滿意。

“對不起了啊,因爲臨時有點事嘛,我是真的辦完立刻就過來了,連老公都沒管,第一時間到您這裡來的。”

傲雪拍拍她,“就你最滑頭。”

“乾媽,別告訴我你一直呆在家裡什麼都沒吃吧。”看到人心安理得默認的樣子,葉水墨打大呼,“我看您有一天一定能夠辟穀的,最後得道成仙。

我自己也不會煮,我們叫外賣,給您點點粥吧,不會傷胃。”

“水墨,我帶你出國吧,反正我掙的錢已經夠多了,以後這些錢都給你,我們出國。”

葉水墨一邊煮水一邊探出頭,“乾媽您說什麼呢,我出國了老公怎麼辦啊,總不能拋家棄子吧。”

把溫水遞過去,她坐下,“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事都和我說吧,您也把我當親人的吧,如果是的話就不要把心事藏着了。”

“你還記得以前在家裡照顧你的婦人嗎?”

葉水墨一震,她知道照顧自己長大的蒙姨是婆婆和幹***媽媽,所以以前纔會有一段時間逃避着乾媽,後來她更多的是理解,或許上一代人有自己無法參與也無法去調和理解的矛盾。

“她走了。”

葉水墨一震,淚水便滾滾而下。

傲雪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忽的感慨,“心地善良的人終究是願意爲他人流淚,我當時哭了第一次,醒來之後再想哭,就怎麼也哭不出來了。”

“我能看看她嗎?”那個記憶力嚴厲的老人已經無法再見一次,葉水墨心裡堵得難受。

傲雪忽然笑了,“我把她放在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不過除了你以外,也沒有人願意去找她吧。”聲音越來越小,“終究我們都是一個人,我累了,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要恨誰。”

“不要恨誰。”葉水墨抱住她,“不恨的話爲什麼不愛呢?您可以的。”

傲雪只覺好笑,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孩子來教她可以去愛,可是愛哪裡有那麼容易呢,相反的恨就簡單多了,這麼多年,她只學會瞭如何去恨,沒學會如何去愛。

“去告訴他們吧,隨便是誰都好,反正他們也鬥了那麼多年,現在潛在的敵人已經消失了,葉家應該歡欣鼓舞纔是。”

葉水墨恍恍惚惚的出了門,都忘記自己是開車來的了,攔下出租車下意識報出家裡的地址,然後坐着發呆。

下車後聽見身後的喇叭聲都沒反應過來,只是側着站了站。

“老婆,你這樣不行,要是後面的車子不遵守交通規則怎麼辦?”葉淼覺得應該讓走路不認真的人學到愛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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