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家人
出院的時候，大哥找了輛別克車過來接她，父親和母親也都到了，一家人都坐在車裡，蘇青卿的心這時候才感覺踏實了下來。
“今天妹妹出院，咱們去外面吃吧，老邊餃子不錯。”
大哥的提議，母親一向不會反對，她和自己並排的坐在後座，眼裡看着的卻是正在開車兒子。
“付建怎麼沒來？”
父親忽然的問了一句。
“他要調去上海的實驗室了，而且，”
蘇青卿在母親焦急的看向她，而且大哥的眼神也不自然的轉向了她的，輕描淡寫的說。
“不會再回來。”
她永遠知道，用什麼來應付爸爸。
記得，她上大學的時候，想要選一所南方的院校，那所院校的名字雖然不是很響亮，可是，好在美術系也是全國叫得響的，她想出去走走看看，可是，當她填報志願的時候，父親皺着眉看着她，一字不說，卻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要不，報北京的學校吧，別走太遠了。”
母親當時順着父親的意思，對於她來說，女兒想要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吧，她要在乎的從來不是她。
果然，當她說完了以後，父親再也沒有呵聲，在吃飯的時候，還給她夾了兩個餃子到她的盤子裡。
“爸，我沒事，真的。”
說完，蘇青卿笑着看向父親深沉的眼。
如果，沒有那件事，其實父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爸爸。
“對了，媽，我把那套房子也賣了，你不是說那個房子的戶型不好嗎？我打算用那些錢給哥哥買車。”
其實，哪裡需要她去買，她這麼說，也只是讓父親以爲，真的是她賣了的罷了。
“哪裡用得着你的錢，你爸要同意的話，媽這裡還有錢。”
母親說的沒有底氣，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麼錢了，可是，在蘇家興去廣州時，一家子已經是允諾了白靜要買一輛車的。
“別買太招搖的，咱家也沒那麼多的錢，買個桑塔那吧，皮實。”
父親拍了板，至於錢從哪裡出，蘇青卿沒有再問，也沒有開口。
在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母親小聲的對兒子說。
“晚上叫白靜過來吃飯吧。”
她是擔心因爲纔出的事情，女孩子和兒子生了氣，真的分手了。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外地的女孩子，可是，兒子是當真用了心的。
“好。”
蘇建樺一直沒說話，悶悶的說話，連桌上的啤酒也沒有喝幾杯，一直是垂着頭。
晚上，母親和父親都在房間裡看電視，她叫出了哥哥，讓大哥推着她到外面走走。
門外的磚路有些坑坑窪窪地難走，所以，也不過到了路口，她就不讓大哥再往前推了。
“哥，你是不是和白靜鬧彆扭了？”
“沒有。”
蘇建樺像是今天格外的沉默，坐到了旁邊的一個長條的椅子上，從口袋裡拿出了煙，點上了以後，深深的吸了一口。
“是嗎？”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雖然是差了二歲，可是，她從記事起，大哥一直都要高出去她很多，比她有力氣，而且，也比她聰明很多。
可是，感情上的事情，誰又真的能想得通透了呢。
“爲什麼吵架，能和我說嗎？”
蘇建樺不想說，低垂着頭，才吸完一支就又點了一支菸。
“大哥。”
“別問了。”
蘇建樺忽然的擡頭，她看到大哥的眼裡分明紅了眼圈，雖然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可是，應該是因爲白靜的事情。
只是，兩個人都準備要結婚了，雙方的家長都見了面了，還有什麼事？
分手了？
她鬱郁的猜着。
“回去吧，夜裡涼，別感冒了。”
不想讓她再問了，蘇建樺推着自己的妹妹的輪椅，他很小心的躲着地上那些在夜裡已經看不清楚了的坑坑坎坎，到了妹妹的房間的門口的時候，因爲房子的地基很高，所以，他停了下來，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就在蘇青卿纔要走下去的時候，他忽然的一伸手，把輪椅整個擡了起來。
“啊！”
蘇青卿被自己的哥哥明顯的嚇了一跳，叫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
媽媽先出來了，然後父親也匆匆的走了出來，看到自己的兒子在搬輪椅，便悶聲的走了過來，在蘇建樺還沒有把妹妹完全擡上去的時候，上前搭了一把手。
“你怎麼回事啊，這孩子，也不怕閃着了腰。”
媽媽在後面也跟了上來，纔要扯過自己的兒子看仔細，蘇建樺才放下妹妹，閃開母親的手。
“我先把妹妹推進去。媽，你先幫她把牀弄好。”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房間裡特護還在，樑家做得已經讓人挑不出來任何的理了，這個特護會在這裡住上很長時間，直到二年後，她做完計劃裡的第二次的踝骨整形。
“我來吧。”
特護纔要去抱蘇青卿，蘇建樺卻沒有答應，一把就把蘇青卿抱了起來。
“你去睡覺吧，今天晚上不用你了。”
似乎是察覺出了自己兒子的異樣，媽媽趕緊把爸爸趕出了她的房間，也讓特護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我給她洗，你去休息去。這裡不用你了，累了一天了。”
“媽，不用，我來。”
媽媽拿過了水盆，裡面的水冒着熱氣，媽媽才蹲下來，要給蘇青卿脫襪子，蘇建樺又搶了過去。
“你這孩子，你妹妹都這麼大了，你…….”
母親說不下去了，聲音也不知怎麼就哽咽了。
“我知道，你是怨我，可是，我也是爲你好啊，要是沒有那套房子，那女孩子不就跑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未來的丈母孃是個什麼樣子，她姑娘也不是好應付的，你這孩子，你妹妹還小，不急。”
“媽，別說了！”
“哥，你輕點，你要把我腳捏碎了啊。”
蘇青卿雖然嘴裡叫喚着疼，可是，她的手卻扯着哥哥的耳朵，強迫他擡起了頭。
“老大，你是要給我洗腳，還是要害我啊，就你那手，跟鉗子似的，你當你修車呢？我求你了，讓媽來吧。”
蘇建樺不再堅持，一雙眼看着妹妹的時候，認真的帶着歉疚的眼神，像是因爲剛纔喝了酒醉了，也像是，心裡壓的太狠了。
“去吧，去吧，別在這搗亂了，你把護士趕走了，我還要給你妹妹換內衣呢，出去吧。”
蘇建樺站起身，矗在妹妹的面前。
“錢，我一定要賺了還你。”
大哥出門的時候，蘇青卿看着大哥，眼裡含着熱淚，不需要去擦，因爲，那淚太溫暖了，所以，她笑得很輕鬆。
“行了，把腳拿上去吧。”
母親又伸手替她脫衣服，蘇青卿只讓母親幫她把舊衫脫了，裡面還穿着一件打底的t恤。
“媽媽，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了，東西就在手邊，你也去休息吧。”
也許，是因爲母女間的關係，很多的話，反倒不好說了。
看着媽媽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才端着水盆，拿着她剛換下來的t恤衫，向外面走了出去。
“要是不習慣，就讓那個特護走吧，我反正也沒事。”
媽媽沒回過頭看她，只是側了側頭，連個眼角都看不見，只是燈下有些白了幾絲的銀髮，讓蘇青卿的心裡縱然如山如海的怨，又哪裡能積攢得起來。
“不用，那個人是護士，有她在，咱們都能輕鬆點。”
其實，她又哪裡需要人特意的照顧，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會自己梳頭了，在別的女孩賴在母親懷裡的時候，她只能看着母親抱着哥哥，而她，已經多少年，沒有再和自己的家人擁抱過了。
身體，已經冰冷，心已經凍上了霜，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