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顧冬凝醒過來卻發現墨成鈞還沒走,她揉揉眼睛圈着被子坐起來,“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昨晚又熬夜了嗎?”
昨晚散步回來墨成鈞便是關在書房裡忙,顧冬凝不想打擾他,後來就迷迷糊糊睡過去,墨成鈞早上向來早起,很多時候都是他走了她還沒醒過來。
這會兒看着他坐在牀邊着實有些驚詫。
“你多久沒來月事了?”
男人看她半響,卻是突然問道。
顧冬凝心底一顫,那雙烏黑如晶石的眼睛終於褪去了晨起的迷濛,她有些忐忑又期待的看向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墨成鈞手指在下頜上輕撫,他眉心微微蹙了下,斟酌着用詞,“你好像,胖了一些。”
他雙手對着她比量了一個動作,顧冬凝失笑,卻也覺得這是個說出來的好機會,她眯起眼睛,乾脆把被子丟到一邊從牀上爬起來,“我胖了嗎?哪裡胖了?”
她穿着寬鬆的棉質睡衣,這會兒站起來還真是看不出什麼。
墨成鈞正想再問,手機卻突然響起來,男人眼角微微上挑了看她,“胖了也好,晚上抱起來不會硌得慌。”
他以爲女人都是在乎胖瘦,不過她也實在算不得胖,墨成鈞輕笑,伸手取了手機,是陸川的號碼。
他略一思量,便接了起來。
顧冬凝看着男人走出臥室的背影瞬間鬱悶的直跺腳,尼瑪這什麼狀況?
電話裡陸川聲音有些着急,“成鈞,出了點麻煩事!之前承諾講股權賣給我們的幾個散戶都反悔了,有另外的人出高價回收。”
“知道是誰幹的嗎?”
“不知道,但是顧景新回國了!”陸川聲音低沉,“*不離十是他,這麼一大筆資金,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拿的出來。而且,他有理由這樣做。”
如果不是顧家自己的人,這樣大筆的買入等於在做賠本的買賣。商人重利,若果不是有足夠理由沒有人會輕易冒險。
墨成鈞沉吟片刻,“那就務必想辦法解決,沒有問題的先搞定。”
“關鍵是墨龍帝國這邊緊逼不放。”墨成鈞的處境岌岌可危,陸川實在也是着急,他怕最後一個撐不住到了後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成鈞,兩個辦法,第一你只要取得顧冬凝手裡的股份就可以控制顧氏集團,畢竟顧氏也佔有部分墨龍帝國的股份,既打壓了顧溫恆也有利於你獲取在墨龍帝國的話語權。第二,跟老爺子說明白情況,你這樣自己一個人撐着實在沒多大意義,成鈞,你姑父在墨龍帝國維繫了二十幾年的勢力,你也不要太小看了。”
“再等一等。”墨成鈞咬緊牙關,他冷聲吩咐,“我在等一麟的消息,墨允罡這邊你先不要去管,我要顧溫恆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他的幾筆運營資金投入股市本身就是違法行爲,你把證據提交證監會,沒了本金,顧景新再厲害都白瞎。我要你實名舉報。”
陸川沒招了,說服不了墨成鈞那就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去辦。
男人也不再停留,掛了電話就往外走,顧冬凝跟過去時候他早已經出了門,他們本來輕易就可以說出口,可卻再也沒有人給他們機會。
墨成鈞趕到墨龍帝國的時候恰好碰上墨允罡,站在墨龍帝國的走廊上,兩個人相碰,墨允罡喊住他,嘴角玩味的揚起個弧度,“聽說這些日子忙的焦頭爛額的,有沒有需要姑父幫忙?”
墨成鈞哼笑,他手指揩了下嘴角,腳步趨近墨允罡幾分,眉目間盡是冷沉的譏諷,“敬謝不敏。”
“是嗎,那可真可惜。”墨允罡不動聲色揚了揚眉角,似乎完全不受他話裡的冷意影響,只微微聳肩道,“對了,你要忙的話,改天我準備帶兩位老人出去玩玩。”
墨成鈞看他一眼並未說話,轉身往辦公室方向走。
跟在墨允罡身後的人湊過去,想要說什麼被墨允罡擺了下手指阻止了話語,他扭頭往另一側走,嘴角上勾着笑意,“沒到最後之前什麼都不爲準。我從不看輕任何一個人,也從不會被別人看輕。”
因爲看輕他的人,都不存在於這世上。
包括,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墨少平。
他墨允罡,本來就應該是受衆人矚目的。你看,沒了墨少平,誰還能再說他一句不是?
……
陸川說他都已經安排好了,證監會那邊也打過招呼,中間甚至涉及多次的違規內幕操作,估計這一查下去會牽連出無數問題,顧溫恆能有多清白?只建德建工那邊的違法洗錢就足夠他蹲進去的。
只是,陸川不明白,“你把所有真相都爛在肚子裡,卻這樣不計成本的打壓顧氏,這在誰看來都不是理智的行爲。顧冬凝知道了,亦不會理解你。我只想問你,你既然沒打算放過顧溫恆,卻又不準說出真相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
不過是殊途同歸,到了最後,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隔閡註定了無法填平,想要牽手走下去哪裡能那麼容易?
人活着,這一輩子總是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事情,產生各種各樣的矛盾,豈是一句話半句話就能解釋透的,從更早之前他就在佈局這場商業角逐爭鬥,可到了臨近才知道,感情這東西真的不能沾,一旦用了心,這可比商場角逐更讓人糾結。在顧溫恆這件事上,墨成鈞是妥協了,他決定不追究顧溫恆在他父親身上犯下的罪,可那只是因爲他想讓冬兒在這一場愛戀裡更加難堪。
可是,墨成鈞到底也還是墨家人,你讓他就這樣既往不咎,那他辦不到,他無法平心靜氣的看着顧溫恆在他面前風光無限。
墨成鈞也明白,他這樣做下去,到了最後,不見得能夠換來冬兒的認可和理解,甚至她還會恨他這樣出手無情。
可是無妨。
如果他無法放開她的手,那就讓她推開他。
哪怕是恨,也好。
可這些,他說了,陸川也不會明白,就好似陸川不會明白,當王亮的哥哥說出是他弟弟接受顧溫恆安排時候,墨成鈞真的很想一拳解決了他。
不是因爲怨恨,只是,這結果,讓他無法接受。
他查了這麼久,什麼樣的結果他沒有測想過,人都走了那麼多年,還有什麼可不好接受的?可墨成鈞真的沒料到,不過是一場預謀已久的婚姻,卻給了他最致命的束縛。
墨成鈞並不想跟陸川解釋,他伸手拿起桌面上的材料看着,眉目沉至極點,“這些是什麼?”
“我不知道江赫琛怎麼得到的這些消息,但是他確實在查這件事。”陸川伸手揉了下眉心,“當年顧景新的車出了意外,不能說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陸川嘆口氣,當年墨成鈞在國外被人脅迫,隔着半個地球,對方說撕票就能撕票,那邊的朋友查不出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更猜不中他們的目的。
可陸川知道,能這樣不管不顧的人估計也就一個,那陣子他們剛剛查出些苗頭,墨成鈞讓陸川一定阻止江顧兩家的聯姻,就是因爲知道顧溫恆和墨允罡私下裡的牽扯。
可誰能知道陸川這邊剛有了動作,墨成鈞那邊就出了事,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誰動的手腳,陸川也是惱了讓褚軒給他調了一撥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陸川就不信掠了紀衡去,墨允罡不會掂量掂量。
至於顧景新爲什麼會跟紀衡在一起,甚至是後來在追逐中的車禍,這些陸川都沒有顧得上,也來不及關心,他要的不過就是墨成鈞平安。
雙方算是心照不宣的約定,畢竟還不到打破平衡的時候,在得知墨成鈞消息時,他們也便把紀衡給放了。
可那起車禍事故到底是出了,至於後來沒有人再追查,陸川也是相當明白,作爲墨允罡的私生子,紀衡的身份絕對不可以在那種時候爆出來,顧溫恆算是吃了一個啞巴虧,自己兒子出了事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墨成鈞手指點在那疊材料上,男人漆黑的眸沉靜無波,他手指收回來,“早晚會有這一天。你不用阻止,江赫琛要有本事挖出來,那也是好的。”
好在,他的冬兒會第一時間把他推的遠遠的。
男人靜靜站着,他的牙關咬緊了,整個下頜線繃起來,仿似有萬千情緒都被死死的壓在這一副皮囊裡,這一世的相愛相殺,似乎誰都逃不脫這一份魔咒。
顧冬凝去蘭溪那裡取了些鈣片,她晚上偶爾會抽筋。蘭溪知道墨成鈞居然還對這件事一無所覺,免不得一陣子唸叨,“你說說,這肚子都一天天大起來了,你是準備怎麼着吧!願不願意的都是要生下來的,告訴他一聲還那麼難嗎?”
這以後不管是願不願意都是要生下來的,四個月以後再流產那簡直就是造孽。
“只是沒找到機會。”顧冬凝手掌壓在自己肚子上,“醫生說再過一陣子就會有胎動,我能感受到他了。”
蘭溪單手抄在護士服的口袋裡,她趴下身去耳朵在顧冬凝的肚子上貼了貼,跟小寶貝打招呼,“乖乖,乾媽等着你呢,好好長,長帥一點。”
顧冬凝被她這樣子逗笑,“爲什麼不是長漂亮一點嗎?”
“我對女人沒興趣。”蘭溪很不客氣的拋下一句,她扭頭看一眼顧冬凝,“不過,這次見你比上次氣色好多了,看來墨成鈞還是對你不錯!”
顧冬凝只微笑着,他對她是不是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覺得這樣就很滿足。
“得,你別笑的這麼讓我羨慕嫉妒恨!”蘭溪嘖嘖兩聲,“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無論遇上什麼事都要像保持好心情。”
顧冬凝點頭,她想總是要告訴墨成鈞的,就像蘭溪說的那樣,到了現在她也真的沒有勇氣再去流產,無論他是否期待這個孩子,她都要把它流下來。
這是對生命的尊重。
可顧冬凝也沒料到,她在之後接到宋予琳的電話,卻讓她再一次徘徊在了婚姻邊緣。
顧溫恆因涉嫌經濟犯罪被帶入警局接受調查,取證過程無比順利,甚至都未曾大動干戈的查賬對賬,有人提供了無比清晰的調查證據。
顧冬凝趕到家的時候,宋予琳正坐在沙發上,向來梳的規整的髮型此刻也透着凌亂,眼睛通紅的不像是哭過,倒像是被氣到了。
“媽,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顧冬凝疾步走過去,還不及站穩,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聲抽在她臉上。
顧冬凝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下,伸手扶住身後的沙發靠背才免了自己跌倒的命運,她嚇的倒抽口氣,手指用力扣住沙發穩住自己身體,“媽,你……”
顧冬凝亦是生氣,這樣不管不顧上來就抽人耳光,這毛病當真不輕。
“你,你看看,這都是墨成鈞辦的事,他怎麼能這麼狠,竟然,竟然實名舉報他的岳父,怎麼能這樣……甚至,家裡戶頭全都給凍結了,全都給凍結了!”
宋予琳氣的指着顧冬凝的手指都在發抖。
顧冬凝倒吸了口涼氣,她渾身只覺得好似過電一樣的寒涼,鋪天蓋地的將她整個人罩住。她不是不知道這些日子裡墨龍帝國和顧氏因爲那起項目的糾糾葛葛,可到底不過是個項目。
哪怕彼此都不讓步,到了最後也只是談錢的問題,何苦會到了坐牢這一步。
“如果,如果不是他舉報,證據怎麼能這麼迅速的收集好?我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宋予琳氣的把面前的東西霹靂啪嗒的甩到顧冬凝身邊。
顧冬凝邊護着自己邊躲避,她忍不住大聲斥責,“媽你冷靜點行不行,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怎麼冷靜?我跟他一輩子,到了最後卻什麼都得不到,我冷靜什麼?”
顧冬凝覺得自己頭都要炸了,她眼眶微紅,胸腔裡堵得這樣難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都這種時候了,宋予琳居然只會想到她還能得到什麼!
“都是你,讓你好好嫁人你不聽,說都不說一聲就跟人結婚,你那麼個德性,墨家的人怎麼看得上眼,這都是有預謀的!你這是引狼入室!”
宋予琳歇斯底里的吼,吼的顧冬凝整個兒腦子都嗡嗡的疼,她手裡緊緊捏着那幾頁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是不肯掉下來。
“墨成鈞不會做這樣的事,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我都找人問過了,就是他提供的證據,他到底哪裡來的證據?顧氏內部的材料他怎麼會有?”
“一定,一定是有哪裡錯了,成鈞,成鈞,不會的……”
顧冬凝不知道是要說服別人,還是要說服自己,她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不讓幡然涌上來的慌張混亂了自己的判斷力,她要找墨成鈞問一問。
到底是怎麼回事,總是要問一問的。
顧冬凝一刻都等不了,她想不通早上時候還親吻她的額頭出門的那個男人,怎麼就會對她的父親做這樣的事情,就當是爲了她,也會手下留情的吧。
……
顧冬凝慌里慌張的打車趕了過去,秘書畢恭畢敬將她引領到墨成鈞的辦公室,“請您稍等,墨少正在開會,馬上回來。”
“好。”
顧冬凝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等着,她雙手交扣着落在膝蓋處,頭一次這樣長時間的坐在他辦公室等他,她卻沒有任何的閒情逸致去觀賞他辦公室的擺設,只這樣坐着,每一秒似乎都是煎熬。
墨成鈞沒讓她等太久,會議一結束他就回來,辦公室的門一打開,顧冬凝就慌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成鈞。”
顧冬凝喊他的名字,聲音似乎都帶着顫抖,“我爸爸被立案調查,結果,似乎,很不樂觀。”
男人眉目沉靜冷凝,收斂了平日裡的張狂和不羈,他站在她面前,沉默許久,“我知道。”
幾乎是他這三個字一出口的瞬間,顧冬凝的眼淚就掉了出來,那麼簡單的三個字,她都不用再去問他是不是他做的,他就用這樣的三個字,卻殺死了她所有的希望。
墨成鈞站在她面前,看她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他的手臂卻重的擡都擡不起來,到底如何才能安慰呢?她現在的每一份傷痛,都是他一手造成。
“爲什麼會是你?”
“冬兒,商場,就是這樣殘酷。”墨成鈞聲音暗啞,卻也一字一句,似乎是割破了血肉一樣的往外繃,他言不由衷的說着這樣一個事實,“有時候需要一些這樣的手段,我才能站住現在的位子。更何況,是他自己犯了錯。”
“我知道商場爭鬥殘酷,成鈞,可他到底是我父親,爲什麼就不能放過他?或者,他確實犯了錯,早晚會有人來處理他,可那個人不應該是你,總是會有其他人來做這樣的事的啊,爲什麼要是你?!他也是你的岳父!”
還會是你未來孩子的外公,你怎麼就能這樣做呢?顧冬凝擡眼看向男人的臉龐,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是她這樣熟悉的臉,可她這樣難過,他的臉上卻不曾出現一絲一毫的動容。
是啊,爲什麼就一定要是他呢?!
墨成鈞自問,可他竟真的給不了她足夠強悍的可以支撐的理由。
“他就算做了再多錯事,可他畢竟,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不是嗎?”顧冬凝湊進一步,她手指抓着他的胳膊,眼淚控制不住的嘩嘩的往下掉,聲音透着無助的祈求,“成鈞,算是我求你,就當是放我們的婚姻留一條生路。你這樣做,我們還怎麼能繼續下去?”
墨成鈞卻突兀的甩開她的手臂,他盯着她,眼底冷色蔓延,緊抿的脣線繃出一道凌厲的弧度,“我也希望……”
他也希望,顧溫恆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
話說了半截,卻再也說不下去,墨成鈞轉過身去不看她被眼淚洗過的臉龐,聲音極盡冷漠荒涼,“冬兒,只這一件事,我不可能收手!”
“是不是我說,如果這之後我們的婚姻也沒法再繼續你也不會收手?”
她咬着牙關,極力讓自己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卻抵不過他許久的沉默。
他的背影,從未曾像現在這樣讓她無奈又痛恨,垂在身側的手指用盡了力氣攥至掌心,“墨成鈞,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愛?”
如果利益被你擺在這樣重的位置,那你的愛到底還能剩下幾分?
身後的門砰一下被關死,墨成鈞回過身去,偌大的辦公室寂靜無聲,空氣裡似乎還帶着她身上特有的芬香,若有似無的淡淡香味,讓他在無數個夜晚沉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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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刻,如此深的鴻溝劃在了他們面前。
……
顧冬凝沒有回去墨家老宅,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陣子顧氏股價跌的很是厲害,顧氏集團內部本就各自爲政,這會兒二伯和爸爸都出了事,其他人就爭的厲害,哪裡有人能去考慮怎樣幫爸爸一把。
顧冬凝想要去監獄看看顧溫恆,跟他商量一下這以後要如何走,可顧溫恆卻壓根不肯見她,認爲她吃裡扒外,只讓宋予琳帶話給她,“如果你不跟墨家斷的乾乾淨淨,他是不會見你的。”
到底爲何會走到這一步,顧冬凝覺得很絕望,所有人都很堅決,而她卻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她費勁心思的去找那些爸爸的朋友,想讓他們出面幫一下,卻是處處碰壁,從未想過求人是如此艱難的過程,顧冬凝不知道是不是墨龍帝國的名號太強,還是父親的罪確實太深,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忙說話的人。
父親年齡到底是大了,這樣的牢獄之災,顧溫恆那樣高傲的脾氣性格怎麼又能受得了?
顧冬凝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一樣,身體上的不適加上心理上的焦慮讓她的身體幾乎透支,有幾次甚至差點暈過去,她家裡的事情唐小菀和蘭溪也幫不上忙,只得叮囑她一定挺住了,這種特殊時期,她畢竟不是一個人。
顧冬凝又不肯把自己懷孕了的事情告訴家裡人,這種時候也是,這話到底要怎麼說?顧冬凝心裡憋着氣,更是不想要把孩子的事情告訴墨成鈞,權當是自己一個人的孩子。唐小菀不放心她,索性行李打包好了兩人一起搬到顧冬凝原先的小公寓裡。
有唐小菀照應着,蘭溪也是放心了很多。
可這種事,一天拖不得一天,顧冬凝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死逼着也要吃,你難道又想去醫院輸營養液?”唐小菀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唸叨,這樣不吃飯,再壯實的人也熬不住。
“小菀,我晚一點再吃。”顧冬凝站起身來,她伸手取了外套就往外走。
“你幹什麼去啊?”
“我出去走走,屋子裡太悶了。”悶的她心臟都疼了。
顧溫恆的事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轉圜的餘地,證據確鑿。
白天的時候被宋予琳狠狠罵了一頓,說她不孝。
她都聽着,一句話也未曾反駁。是,她是不孝,哪怕到了今天,她也不曾按照顧溫恆說的去做。
顧冬凝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可是如果這場婚姻就這樣落幕,她的心裡依然是痛,很疼,很痛,她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去做纔是最正確的。
墨允罡背後的小動作不斷,這些年他早就在佈局吞噬墨龍帝國,不過是這之前他到底忌憚幾分,這會兒卻有些有恃無恐,背後裡煽動董事會的那幫老古板不斷的像墨成鈞施加壓力。
雖說墨成鈞手裡倒也有新的項目可以啓動,但是要有兩個條件,一是足夠有影響力的投資人,二是時間。可惜,這兩樣目前還都存在於腦子裡,陸川這前前後後的張羅,急的頭髮都要掉光了。
墨允罡暗地裡持有的墨龍帝國的股權已是不在少數,墨成鈞也是恐了他持股數反而高出去,屆時想要制衡他就有難度,關鍵他手裡的資金因爲收購顧氏的股權已是元氣大傷。
老爺子手裡雖說持股,可也不見得多,當年墨少平、墨允罡、墨海怡進入墨龍帝國時候,老爺子從自己股份中分贈給三個孩子部分股權。墨成鈞手裡的,不過就是繼承的墨少平那部分。
縱覽全局,似乎對他俱是不利。
墨成鈞指尖夾了根菸,他深深吸了口,這些對他不利的因素他倒還真沒實打實的放在心裡,事情總是要一件件搞定,可是解決了顧溫恆的事情,墨成鈞卻沒有半點舒心的痛快。
那種橫亙在胸中煩悶就像是草一樣旺盛。
他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滑動,屏保圖片是在德國時候兩人的自拍照,她讓他發給爺爺奶奶看看,他當時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鬼使神差的就存了下來。
這會兒看來,他們一起正兒八經拍過的照片原來真是寥寥無幾。
以前的時候許是知道她就在家裡,幾天不見想歸想,卻不見得這樣焦慮。這會兒卻是回到老宅也見不到她的人,他卻就像是得了一種病一樣。
男人身體靠在車身上,他擡頭望向前面,在那個亮着燈的房間裡,他知道她在。
到了這一步,他無法自己伸手推開她,卻也無法再霸道的攥緊她的手,似乎往前或者後退都已經寸步難行。
在這之前的生命裡,墨成鈞或許遭遇過各種情況,在英國時候哪怕命懸一線,也從未像現在這樣陷入困境,選不出一條可以往前走的路。
顧冬凝從樓上下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發泄的方式,便只是這樣繞着小區的花壇走一走,一圈一圈,似乎這樣就能稍微發泄一下。
唐小菀不放心的跟下來,陪着她繞圈,可卻不見得顧冬凝有停下的跡象,唐小菀也是急了,“差不多就行了,顧冬凝你有點兒數好不好!你不爲自己着想你還不爲了你肚子裡孩子着想!”
腳步終於停下,眼眶卻在這一瞬間溼潤了,顧冬凝擡手抹了抹眼睛,“小菀,我心裡真的堵的厲害。我難受死了,難受死了,爲什麼一定要這樣?”
“你自己看開一點。”唐小菀看她這樣也跟着眼眶泛酸,這些日子顧冬凝從未在她面前掉過眼淚,她帶着孩子還這樣的四處裡折騰,她都看得心疼,可到底是自己的父親,也不能放着不管。
只是兵敗如山倒,這種時候,誰還肯伸出援手。
歷來,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顧冬凝也找過江赫琛,可惜墨成鈞是有備而來,他不打沒把握的仗,到了這個時候是想要使勁也是難辦。
“你以後要想走一走,我每天都陪着你。天還是太冷了,趕緊回去吧。”唐小菀拽拽顧冬凝的胳膊,卻見她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一天他們在墨家老宅的院子裡走一走,她說,有一天她也要找一個男人,挽着他的胳膊挽一輩子。
他說,讓你挽着我,倒不如讓我抓着你,主動權掌握在我手裡我會更樂意。
他說完便抓着她的手放到口袋裡,那時候他眼角眉梢間的柔情不像是假的,卻爲何要做出這樣決絕的事情?
顧冬凝用力的吸着鼻子,任是唐小菀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
往回走的路上,顧冬凝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唐小菀跟着停下,就見顧冬凝視線略過小區的柵欄望出去,她順着視線看過去,隔着一條馬路和柵欄,這麼遠的距離,只隱約看到有人靠在車前,路邊的路燈投下來,男人的身影被拖曳在地面上。
哪怕不是很清晰,唐小菀還是下意識的問了句,“墨成鈞?”
顧冬凝卻是一言不發的扭頭就往樓上走。
這樣遠的距離,哪怕只一眼,她也認得他。
這樣遠的距離,哪怕只一眼,他也認得她。
可最終,不過就是橋歸橋,路歸路。
墨成鈞將手裡的菸頭捻滅,轉身離開。
……
公開審判前的那天,顧冬凝站在監獄門口,她知道爸爸不會見她,可她還是來了,哪怕就只是在外面站一站,就當是陪陪他。
顧溫恆就是再壞,他也是她的父親。生你養你,這輩子父母做再多的錯事,可也終究是父母。
顧冬凝站在外面,任冷風將她的臉吹的生疼,眼淚順着臉頰滑過,被風吹過,僵冷的好似刀子一樣,她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站到腿都有些發軟了,卻突然有條圍巾搭在她的肩上。
“臉都哭花了,以後這樣出去別說是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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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章我寫哭了,所以我提前更上來吧。明天的更新不要催我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