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偶爾擡頭,喬小北微微蹙眉。她沒想到旁邊這個男人也能這麼平靜地生活。

他手裡拿了份報紙,看時政要聞,眉蹙成了深深的“川”字,顯然所看的新聞相當不討喜。

收回目光,喬小北依然畫自己的畫兒。深深淺淺的線條,圓形疊着方形,偶爾加個三角形。塗塗抹抹畫上整個上午可以紋絲不動。偶爾口渴喝個水,擡頭時發現他沉默着,深思地凝着她,細長的眸子斜斜地鎖着她的清麗容顏,似在欣賞一件藝術品,恨不能用放大鏡看個仔細明白。

四目相對,波瀾不驚,各有心思而不語。他總是那麼張狂,她只得每次先移開目光。

這兩天他出去過兩次,都在上午時候,每次兩三個小時的樣子。她猜他是去汪苗苗那兒,那兒有一大堆他的兄弟姐妹。可能順便會調查當年的事情吧!

但喬小北不做希望。低垂目光,淺笑諷笑,他要查也不會有收穫。先入爲主的想法會讓他錯失一切真相。

汪苗苗扮弱年月已久,很有經驗之談,她曾經即使防着她都上過不止一次當。而且這女人因病偏靜,心細如髮,善於觀察人,抓人心理入木三分。容瀾對於喬小北來說至今是一個謎,不明白他許多心思。可汪苗苗和他一起長大,對他的思維瞭如指掌,就算問上焦點,也會巧妙躲開,不會招認事實。

汪苗苗不把髒水潑到別人身上已經仁至義盡了。

停下筆,懶懶想着。其實她現在真想離開這兒,當然會有辦法離開。這裡不是野外,不是當初那個別墅區裡的迎風小苑,這是花園樓盤,真想離開,只要走到陽臺上求救就行。會有人替她報警,會驚動父親和繼母,想離開不會是件難事。

可既來之則安之。她倒想看看他留她在這裡都能做些什麼,更想知道他如何跟父親開口提親。會不會答應是一回事,可是還真想看到他提親。六年前結婚他是完全強勢的,《二十一條》在她面前一放,根本不需要說話,她就得乖乖地跟在他後面去領結婚證。

雖然當時是救了她,可因爲他的不屑,結婚證到手直到離婚她都沒有翻開看一眼。

淡淡一笑,後天吧,她是不是會看到不一樣的提親畫面,而她真心地認爲這場面會相當精彩。

終於放下報紙,長身而立,他過來了,站在她面前不再行動。

收回目光,思緒不受他影響,接着描圈圈。畫着畫着想起了蛋蛋的一句話:“畫個圈圈詛咒你。”

這句話真貼心。她悠然笑了。

一雙修長的手伸到跟前,草稿被他拿走。順着草稿看過去,發現他在看那張圖,深深蹙眉。瞄她數回,最後問:“這是什麼?”

搖頭,什麼也不是,亂畫着玩的,練基本功,有時候即興的時候需要演示基本功。她現在就是把方圓疊起,一個疊一個,看不出原型來。

“一團亂。”他下評論,傳來久違的輕笑。

有些訝異,但好笑,點頭:“是,一團亂。像我的人生,更像你的人生。”容海說了,這個人不懂得愛,可是如今看來,他很懂得愛護汪苗苗。不是不懂愛,只要人對了,他很懂得愛。

“不,我目標明確,人生不亂。”他否認,卻也不再說話,細長的眼仍然緊盯那張滿是方圓的紙,似乎非常不想看到這些東西。他問:“哼,你看得出來原型?”

她點頭。

他頓時變了臉色:“心靜如水,有序可循。小北……”驀地停了,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眸間淡淡的憂慮。

她似沒看到他難得的失態,淡淡問:“你不用上班?”

“請假。”言簡意賅,慢慢坐在她身邊,靠向椅背,慵懶而深幽。他看着那些方圓許久,問:“方好還是圓好?”

“方。”喬小北毫不猶豫地告訴他。

他靜默不語,神情間無比困惑。

“‘方’四平八穩,讓人心安。圓太圓融,難以捉摸,處處是起點,也許轉了一圈仍是原點,太累,太不可靠。”喬小北說。說得有點多了,伸手拿起另一張白紙,還是再畫吧。

“那你還畫圓。”他疑惑,細長的眸子有了犀利,默默瞧她。

“這很重要嗎?”喬小北不畫了,放下筆。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他不語,緊緊鎖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從這雙眼眸裡看到了一顆永不蒙塵的玻璃心。他驀地站起:“出去走走。”

不囚禁了麼?終於提高了思想覺悟?真難得,真突然。喬小北淺淺地笑了,無可無不可地跟在他身後,跟着他上了天台。

二十八樓的天台,從上面往下面看,喬小北捂了捂心口,倒抽一口氣。

多少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但更多的是高處好可怕。回首,仰望那座無心山,容瀾透過她看向遙不可及的遠方,神情肅穆,有些不可捉摸。

悄悄後退兩步,被身後的硬物撞到,喬小北一屁股坐下去,沒掉到地上,反而坐上了硬梆梆的條形水泥臺。屁股擱得有點疼,忍不住哎喲。

“怎麼了?”容瀾如大夢初醒,大步跨來。二話不說提起她整個纖細的身子,上下左右打量,然後才放下。坐到她旁邊,轉手擄她到腿上。

掙扎着,離婚的人還要無時無地地擺親密嗎?她拒絕:“想說話就好好坐着。”

“不說話。”容瀾說,俯下身,濃密黑髮的頭緊緊埋在她胸口,“別說話。”

心一跳。喬小北慢慢地仰首,看那半空中一朵浮雲。這個男人爲什麼總給她困獸的感覺,讓人恨,可是難以放手。他的頭緊緊挨着她心口,挨着她這些年一直疼痛着的地方。

她的眸子慢慢溼潤了。

心思如海,可遠不如容瀾的如海心思。他一直沉默着,緊緊摟着她,曬了整整一下午的太陽。夜幕降臨時才帶她回房。

煮麪條吃。

來這兒兩天,整整吃了兩天的麪條。他煮的,味道真不怎麼好。手法也不熟,手忙腳亂地兩天之內打翻了三個盤子兩隻海碗。她幾次忍不住要出手,最後總會壓下這想法,冷眼看着他瞎忙。聽他一句接一句的道歉:“小北,再等等。”

他忙碌的模樣讓她想起了雲弈,那個廚房中的求婚。還有那三個雞蛋。他只會煎雞蛋,可是煎得該死的好。只有極用心的男人才能將雞蛋煎得那麼嫩,那麼圓。這世上只有一個雲弈,也只有一個東方瀾。

她想念白米飯了。瞅着一碗麪條發愣,實在咽不下去。

“怎麼?”他揚眉問,卸下圍裙。

“不好吃。”看着那圍裙心思如泉,卻實話實說。

他蹙眉,似乎有些難受。起身,端着她的碗就把麪條倒進了垃圾桶,不一會兒再煮了一碗上來。

她仍然皺眉。

他手足無措:“小北,這是我最好的水平了。”

容瀾有這語氣真讓人吃不消。喬小北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心思如海,輕聲地:“我討厭吃麪條。”

終於明白自己犯了原則性錯誤,他細長的眼瞪得大大的,自我解嘲地一笑,出門去了。不一會兒回來,提了小袋米,買了瘦肉。雙手提着東西站在大廳正中,無辜凝視:“小北,我不會……”

瞪他。他再這樣故意下去她會抽筋的。隱隱地,似乎想起了曾經尷尬的歲月,他偶爾的“請君入甕”,讓她偷偷地上他的當……唉,往事如風,吹吹就跑了。不再回想。

爲了自己的五臟廟,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喬小北接了東西,進了廚房開始做飯。容瀾跟在她身後,在她淘米時多加了一大杯。

不到半小時飯菜熱騰騰地上了桌。兩天的麪條磨得喬小北失了淑女形象,填飽肚子爲重——萬一打算要跑的時候也要有力氣一點呢。一下子吃了一碗,去廚房加飯時,才發現要排隊——他吃得比她更快,正努力加飯,向來涼涼的臉上有着微微的笑意,讓人以爲他有幸福的感覺。

望着他的模樣,手中的碗落了地,發出噹啷的響聲,打破了屋子的寧靜。喬小北垂了頭,眼睛有些澀,彎下腰撿磁渣。不期然觸到他的手,手急忙縮了回來。

“我來。”他說。

她站起身,說:“我吃飽了。”轉身進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發呆。

可他還真以爲她吃飽了,不客氣地對桌子上剩餘的食物風捲殘雲。顯然兩天的麪條同樣讓牛高馬大的他也餓瘋了,只是他只會煮麪條。

喬小北愣愣地看着他,想着,如果沒有失去那個孩子,如果沒有汪苗苗,這世界一切都會那麼美好……

看不下去,她轉身去洗澡。已經農曆五月,天氣暖暖的,身體好的穿一件襯衫就夠了。喬小北卻穿了緊密的睡衣,早早地上牀睡覺。

不一會兒牀就塌下數寸,一雙手擱在她腰間,緊緊地摟着。她僵硬了身子,卻沒再敢動。經驗告訴她,只要一動,她就會送羊入虎口。但她真心覺得,他不能再這樣對待她了。

“小北,我們這樣會不會有孩子?”他低低地。

“不會,這幾天是我的安全期。”她毫不留情地毀了他的希望。

“小北,我們就這樣過下去,過一輩子。”他溫熱的氣息輕拂着她的臉兒,連語氣也有些溫和,讓人覺得不是他容瀾說出來的話。

“當然,還要把苗苗接過來一起生活。”她輕輕地說,低低地笑,無聲,滿是諷刺。揹着他,他看不到。

“是的。我不能讓苗苗獨自生活。我虧欠她。”他說。

“哦,我知道了。我困,想睡。有事以後再說吧。”她說,手輕輕撫上心口,果然不一會打起了小小的呼聲。漆黑的夜裡沒有人發現,一顆淚掉在枕巾間。最後的希望,消失在如漆夜空。

想不到第三天來了東方明霞。

東方明霞算起來也應該二十三歲了,很漂亮,雖然風塵,但的確有不符合她年紀的風情。該談男朋友了,可是喬小北一見到她就想到了傳說中的小三。喬小北濛濛朧朧地想,這女孩自小錦衣玉食,當然吃不了苦,也許真的在走捷徑。

她到的時候容瀾並不在。看到喬小北在這兒,東方明霞顯然吃了一驚:“你在這兒?”

在這兒有什麼了不得嗎?她大哥決定的事還有誰敢違拗不成?喬小北疑惑地蹙眉,“嗯”了一聲。

曾經的姑嫂沒有半句共同語言,東方明霞似乎也不想談,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拿出煙,一打火,煙霧立即瀰漫了整個客廳。

“明雪呢?”喬小北忘不了自己的大姑子。東方明雪有如一顆明珠,是東方家所有人裡面最靈慧而低調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她坦開心懷的一個。很有才氣很有度量的女子。

“明雪就留在北京作記者。”東方明霞倒是乾脆地告訴了她。

“你也大學畢業了?”純粹的客氣話。

“我沒有畢業。”東方明霞一敲菸灰,“上了兩年,沒上了。因爲我有了孩子,當然,是因爲我有男朋友了。”

這麼快,喬小北不知該不該接着問下去。她還猶豫着,東方明霞很乾脆:“孩子沒要,因爲我男朋友四十歲了。說家裡已經有了男孩,這孩子沒必要留着。苗苗說不要就不要,反正年輕。抓着男人的心就行。我流了。”

無語,明白了這是什麼一回事。事實果然與她料想的差不了多少。東方明霞再不回頭,這一輩子就毀了。汪苗苗害人不淺啊!

搖頭,小心地不讓自己的心思流露於外,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瞬間嚴肅起來,卻儘量放柔語氣:“明霞知不知道,是不是汪苗苗找了雲弈的母親?”

“不。”東方明霞輕蔑地瞄她,“是我去的。當然,你不會以爲,苗苗會讓你幸福吧?”

果然如此。

真沒必要談了。喬小北說自己累,轉身回了房,無力地躺倒在牀上。

不用說,東方明霞去找孫月談喬浪的父親,就是汪苗苗的主意。

聽到外面好象有開門的聲音。兩兄妹好像在談什麼事。聲音越來越大,喬小北不得不起身,起到門口聽兩人爭什麼。她一直不以爲東方明霞能挑起容瀾的火。

可是東方明霞此時就很大聲:“大哥,我都說了。當年沒有人給她下藥。沒有。我和她到宴會她就不知去向,我找了半個小時沒找到她,所以只好獨自回家。大哥,我不知道她的野男人是誰。”

聽到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她是你大嫂。”

“如今不是了。大哥不是自己叫她滾的?她早滾出東方家了。當然,拜大哥所賜,東方家早就沒有了。她想留在東方家也沒地方待。”東方明霞輕笑,居然一點兒也不怕大哥,“還有,你聽容海胡說些什麼。苗苗根本就不知道有宴會這回事,又怎麼會參與在裡面。苗苗的爲人大哥難道還不知道。人家那麼純美的人兒,心思從來就沒有齷齪過。大哥不是自小寵她麼,苗苗不心好大哥怎麼寵得下去?還來問我。真好笑。”

“明霞……”容瀾似乎很窩火。

“我話說完了,還要約會。不再奉陪。”然後聽到東方明霞用力甩門的聲音。

來去匆匆,有如國家幹部般繁忙。

喬小北依然回到牀上裝睡。原來這兩兄妹雖然見面,可是已經徹底決裂,絲毫沒了手足之情。東方明霞從A市的千金大小姐直線墮落成負債人,所有的過錯全推在了大哥身上。

當然,也的確如此。

聽她這番話,已經分不清是對她大哥泄恨還是爲了幫汪苗苗。

這一天兩人極少說話。只有晚間的時候,他摟着她時有些傷感:“小北,你是我唯一親密的人。”

“哦?”是這樣嗎?喬小北搖頭。當然不是這樣。汪苗苗纔是。

“小北,你還……愛我嗎?”他臉皮依然那麼厚。

“愛。”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

“假的。我從來就沒有說過真話。”喬小北輕輕挪開他的禁錮,淺淺的笑,無比的從容。

“別離開,別讓我再找個三年,那樣的話小北會發現世上再沒有容瀾這個人。”他喃喃着,喋喋不休。

她搖頭:“已經有未婚妻,爲什麼還要想這麼多?太辛苦了。容瀾,我要睡了。晚安!”

他沒有再做聲,只是手探入睡衣,掐緊了她纖細的腰肢。然後居然睡了,比她還先打起呼嚕。

喬小北瞪着眼,在漆黑中藉着外面黯淡的光,看着他挺直的鼻子。這鼻子如此挺直,讓他瞬間有着王者之風。這人爲什麼這麼好笑,理所當然地問她愛與不愛。真好笑。

三天的時間終於到了。清晨的陽光照入房間的時候,兩人先後起來。

容瀾一直在挑衣裳,她淡淡地看着他難得出現的不鎮定,五味雜陳。

白色襯衫暗棕西褲,搭着同樣顏色的領帶。喬小北面前就出現了一個氣度非凡的俊美男人。陽光讓他多了幾分俊朗,很好看。表面看上去依舊是當初的感覺——男人中的男人。

果然下樓走在花園的時候,熱情的北京姑娘們就一個個瞄了過來,好些灼熱的眼睛粘在美男身上,似乎想生吞活剝了她。

膚淺!喬小北輕哼。是個美男但不是良人。這塊臉皮下包藏的是人面禍心。

離喬天洪家並不太遠。很快就到。面前這個惡男似乎有些緊張,握着她的手有些微微的輕顫。這一瞬間喬小北相信了容瀾的那句話:如果回北京認了父親,東方瀾他不敢動你。

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對父親有着敬畏之心。

真好!這個認知真讓人高興。喬小北淺淺地笑開了。

雖然還是很疑惑,父親是公安部的人,但負責的是緝毒這塊。中南海保鏢並不屬他管,容瀾上司另有其人,應該他沒必要害怕纔對。

終於到了,敲開門。接聽門鈴的顏如意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朝後面喊:“天洪,小北迴來了。”

聽着這聲音就覺得溫暖。喬小北瞬間柔和了面容,腳步輕盈,踩進電梯。

“小北,我希望你爸能給個好印象。”容瀾居然說這種話,喬小北差點掉了下巴。可是她搖頭,有好印象又怎麼樣,關鍵在她喬小北身上纔對。

不管怎麼樣,還是很快就到了。才進門,一個小小的胖胖的身子就衝了過來,抱住喬小北的腿有着哭腔:“媽媽你都不要我。媽媽去旅遊也不帶上我。媽媽……”小傢伙居然哭了。

這次不辭而別竟然給孩子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讓孩子產生了不安全感。喬小北心中一酸,摟緊孩子:“寶貝,你怎麼來了?不哭,媽媽不是回來了。”結果自己倒掉了淚。

“叔叔帶我來的。”反手一指,說的正是雲弈。

原來雲弈也來了。他說:“這麼天不見,我擔心。孩子更怕……”話沒說完,喬浪已撲進他懷中,隔開了兩人的距離。

“謝謝雲弈,真的很謝謝!”喬小北努力咬牙,不讓淚珠兒拋下,可還是灑落不知多少。

容瀾很忙,很多電話。喬小北這纔想起自己的手機電池依然沒有,打不了電話。容瀾終於關機,一雙黑瞳不知不覺看向客廳裡,掠過面前的雲弈。

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同親出衆的男人。

“我們見過。”雲弈伸出手來。

“謝謝雲先生對小北的照顧。”容瀾淡淡一笑,居然小家子氣地沒有握回他的手。縱使舉動收斂許多,可不經意間就能把A市那股怪味兒招回來。她看到會擔心。

“喬夫人,我想請求見喬首長。”容瀾的聲音居然無比的謙和,喬小北以爲這個人今天完全換了個人。

“在……裡面。”顏如意顯然也有些分不清狀態。指着書房。

容瀾大步走向書房,喬小北不緊不慢地跟上。

果然,一進去,容瀾竟行了個軍禮,聲音不輕不重,夠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喬首長,我和小北相愛。請同意讓我和小北結婚。”

一語既出,人人詫異。雲弈長身而立,站起來,目光落在喬小北的背側,似要往書房走,卻風度地抱起了喬浪:“小浪,媽媽現在有點忙,跟叔叔一起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

果然帶着喬浪出去了。

“結婚?”喬天洪慢慢轉過頭來,手指輕釦桌面,非常有規律。平靜的面孔漸漸嚴肅,目光漸漸犀利,牢牢地看着面前這個求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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