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
這兩個字，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在葉一南的記憶裡，那年的深冬，馮思妍穿着白色的套頭毛巾，一條牛仔褲，配着一雙黑色的馬丁靴。
別提有多麼的英姿颯爽。
馮思妍的眼睛是天生的丹鳳眼，彼時，她總是素面朝天，還不想現在這般，看上去那麼的富有心計。
都說相由心生，從馮思妍這裡，倒是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她齊肩的短髮，烏黑秀亮，此時，她輕啓薄脣，“葉總，當您毫不留情的在摩尼將我踩在腳下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那個所謂的‘學姐’早就不復存在了。你是知道我的野心，也明白‘首席設計師’對我來說的份量和重要性。可是你偏偏……”
馮思妍欲言又止，當年的瑣事一樁樁一件件她都不想再提，說多了都是淚。
“學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回國的時候，父親這樣安排我就這樣做了，我以爲只是一個頭銜，你不會在意……”
“葉一南，收起你僞善的面孔吧！你以爲你很善良是麼？其實你是懦弱！因爲你不敢和葉賦衡爭論，你順了他的意，你以爲這是孝順？你這是懦弱，你不要不敢承認，你這一生，都在是懦弱而活。”
馮思妍的一字字一句句都是那麼尖細，在葉一南的耳邊炸開。
葉一南只覺得右耳朵都快要失聰了。
儘管馮思妍的聲音並不大，儘管兩個人緊貼着臉，在耳語。
“不是的，思妍，我沒有懦弱，我只是……不想傷害任何人。”說道最後，葉一南整個人都失去了底氣。
她的腦子有些發暈，腦門上都有了些薄汗。
“真的是這樣嗎？葉一南，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些年，因爲你所謂的‘善意’你到底傷害了多少人。來仔細數一數，從你母親死後開始……”
馮思妍輕輕捏了一下葉一南的耳垂，就像是摁下了某一個開關一樣。
她訕笑的離開，一邊朝電梯口走，一邊大笑。
豔紅的嘴脣，就像是一張張開了血盆的大口，恨不得下一秒就將葉一南整個吞下。
*
回葉宅的路上，顧之航開着車，副駕駛上坐着葉一南，白薇坐在後排，一會兒到十字路口，她會下車。
車內，安靜的誰都沒有說話。
葉一南反覆回想着這一路，她究竟傷害了多少人。
好像，今天馮思妍的這番話葉一北也說過類似的。
爲什麼每一個人都討厭她，每一個人都覺得她做錯了，究竟是爲什麼？
難不成真的是自己懦弱了嗎？
“顧總，今天這個事兒……”白薇試探性的問道，看着boss的表情，白薇並不敢多說什麼。
的確，現在的顧之航，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明明……
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人，幾乎是找到了這些天買過瀾汀新品的所有的顧客，都一一檢測過。
好不容易，才從幾萬條項鍊中，將這些篩選出來。
明明只差最後一步，爲什麼會功虧一簣。
只要驗證了馮
思妍脖子上的項鍊是出自摩尼，那麼易鈞霆就是有口也難辨了。
明擺着的事實，瀾汀的新品，卻刻着摩尼二字，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有說服力了吧！
堂堂瀾汀首席設計師脖子上掛着的都是摩尼的產品，所有的謊言都會不攻自破。
“良子說，潛伏在我身邊的鬼一定不止一個，我現在相信了，不然也不會每一次到關鍵時候都掉鏈子。”顧之航長嘆了一口氣。
做生意，他的確是天才。
可是，人心，他和蠢材無異。
都說人心最難測，是因爲，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這個人心就會發生變化，甚至是變異。
白薇雙拳下意識的緊握，挑眉冷笑一聲，“要是讓我抓住這個鬼，我絕不輕饒他！”
“摩尼賬上還有多少錢，還可以支撐多久？”
顧氏做犯過的錯，顧之航可不希望摩尼再重蹈覆轍。
摩尼不是上市集團，只要喲足夠的資金，在短時間內創造出最大的利潤，這個公司就能活。
前期高價鑽石的問題也會迎刃而解。
可是，目前的關鍵就是，這個利潤遲遲創造不出來。
白薇拿出筆記本電腦登錄了摩尼的內部網頁，查詢了一下大致的數據。
“顧總，您卡上的三個億，已經完全耗盡，大顧先生的一億兩千萬，只剩下八千萬了。”
“呵……”顧之航冷笑，“又是這一步，老天還真會給我開玩笑。在哪裡跌倒，就讓我在哪裡再跌倒一次。真是諷刺！”
“顧總，您別說喪氣話，一定還有辦法解決的。”白薇忙安慰。
“顧之航，我們讓摩尼垮掉吧！”一直沒有說話的葉一南突然冷不丁的冒了一句話出來。
嚇得顧之航猛的一腳剎車，隨行在後面的車輛差點追尾。
顧之航的車就停在馬路中央，身後的車輛，喇叭聲長鳴。
“你瘋了嗎？！”有司機大罵的聲音飄進車內。
葉一南捂着臉，“我是瘋了，之航，我撐不下去了，太累了。我不想因爲我的私心，連累更多的人。”
“你連累誰了？一南，你究竟是怎麼了？去了一趟瀾汀，怎麼整個人的立場都變了？”顧之航覺得有些心累，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心情特別的複雜。
“開車吧！”葉一南說。
她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沒有辦法了，摩尼已經沒有辦法再起死回生了，我不是一個適合做生意的人，摩尼在我的手上早死玩死都會死。”
“你還有我！”顧之航幾乎是怒吼着！他脖子上突出的青筋，讓坐在後排的白薇都覺得害怕。
“不是的，之航，我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這個爛攤子，本來就因我而起，就讓它在我這裡結束吧！摩尼，沒了就沒了，都不重要了！”
媽媽沒有了，爸爸和妹妹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她還死守着一個公司，有什麼意義？
“葉一南，你休想又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你沒有這個資格！”
白薇選擇在半路下車，兩個人的爭
執中，她沒必要繼續做一個盜聽者。
顧之航將車停在路邊，葉一南紅着雙眼，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太懦弱，之航，對不起。”
“傻瓜，你還有我，摩尼，我會幫你撐起來。”
顧之航抱着她，語氣是那麼的溫柔。
“可是，我已經畫不出畫稿了，什麼都畫不出來了，我已經殘廢了。”
葉一南泣不成聲，現在的她真的和廢人有什麼兩樣。
顧之航緊握着她的雙手，扳過她的腦袋，“葉一南，你看着我，摩尼如果消失，你真的會快樂嗎？”
葉一南閉上雙眼，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她點了點頭，那幾下，比泰山還要重。
當“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顧之航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渾身的經絡都像被抽走一樣，癱軟且無力。
“一南，只要你今天說出答案，即使是刀山火海，我都會陪你走下去，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選擇了放棄。”顧之航好像有些失望。
是啊，的確是該失望了。
有句話不是說麼，自我都已經放棄的人，別人想伸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拉你。
葉一南頹然的閉上眼，再也不願意睜開。
她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膽小成這樣子，連去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一南，我可以去找尤錦堯，我把‘白夜星’要回來，你知道‘白夜星’有多重要麼，有了它，摩尼一定倒不了，就算是他易鈞霆，我們都足以和他抗衡。”
“不用了，之航，別白費心思了，我已經打算放棄了，徹底的。”
“葉一南，你能不能振作一點。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哪裡還像一個孩子的媽，要是墨墨看到你這樣子，都會對你失望的。”
顧之航的心想刀刺般疼痛，他想要極力的說服葉一南，卻發現，好像只是徒勞無功。
葉一南打開車門，下車，站在一顆行道樹的邊上，一隻手撐着樹幹，哭到乾嘔。
顧之航本想讓葉一南自己冷靜一下，見到葉一南這樣，卻再也狠不下心。
他緊緊的摟着葉一南，在一片幟熱的空氣中。
兩個渾身是汗的人抱在一起，渾身都覺得粘乎乎的，特別的難受。
“嘔……”葉一南已經一張臉煞白。
顧之航自然是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妥協，“好，好，好！一南，我答應你，放棄，放棄摩尼！”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顧之航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一半。
失去顧氏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難過過，爲什麼，當爲摩尼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會這樣的不捨得。
顧之航將葉一南抱上車，忙將空調跳到最低，又趕緊將礦泉水遞上。
葉一南連喝了幾口，才覺得舒服一些。
葉一南將礦泉水瓶放在一旁，雙目無神的盯着車窗外，“走吧，回家。我想和爸談談。”
顧之航的心裡又燃氣了一絲希望，葉賦衡一定不想看着摩尼消失吧，或許他會勸一勸。
這麼想着，顧之航不由的加快了車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