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換成別的情況,她一定會覺得在經歷了早上的事再遇見顧君修是一件特別難耐的事情。
但是現在,她卻無比慶幸他的存在。
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及答話,厲洺翼就已經一把把身上的蘇知薇推開,粗聲地把顧君修剛剛的問題問了一遍:“你怎麼來了?”
秦念歌看着眉眼間半分醉意都沒有的厲洺翼,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一旁剛剛離開厲洺翼身邊的蘇知薇卻淡笑着開了口:“是我叫她來的,你們兩個大男人說話,人家真的覺得無聊嘛,才特意把念歌叫過來陪人家聊聊天。”
說着,她含笑的目光又看向門口的秦念歌:“念歌,你不會怪我騙你吧?我開個小玩笑而已。”
秦念歌慌忙垂下眼,輕輕地搖搖頭:“當……當然不會。”
顧君修看了蘇知薇一眼,勾了勾脣角,也對着秦念歌道:“別在門口站着了,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秦念歌對着他點點頭,重新關上包廂門,才緩緩地朝着他們走過來。
因爲他們本來就只有三個人,特意選了個小包廂,餐桌旁邊就只有兩個面對面的雙人沙發。
現在其中一個沙發已經被厲洺翼和蘇知薇坐滿,秦念歌當然毫無選擇地朝着顧君修走去,輕輕地坐到了她的旁邊。
厲洺翼本來就對顧君修有些防備,看見他們坐在一起的畫面更是覺得刺眼,睚眥欲裂地狠狠瞪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秦念歌:“這裡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秦念歌渾身震了下,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以爲你喝醉了。”
厲洺翼一聽就知道是蘇知薇在搞鬼,立刻又朝着她狠狠地剜了一眼。
蘇知薇心裡正得意,被瞪了也沒有被影響心情,依舊笑吟吟地看着對面的秦念歌。
看見這種微妙的氣氛,顧君修再次開口打了圓場:“一頓飯而已,就只有咱們幾個在,沒什麼。念歌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我讓人送過來。”
秦念歌慌忙搖頭拒絕:“不用麻煩,謝謝修澤哥。”
顧君修對她笑了笑,眉眼都好看地彎了起來:“就算沒有想吃的,也叫個飲料吧。你還小,不能喝酒。檸檬汁怎麼樣?”
秦念歌這回沒了拒絕的理由,只能點頭同意。
顧君修很快便按了桌旁的內線電話,吩咐服務生送一紮檸檬汁過來。
而厲洺翼看着他爲秦念歌忙活的樣子,卻不由得更加來氣,連帶地看着秦念歌低眉順目地坐在顧君修身邊的樣子也不順眼起來。
但是這次他難得地沒有再出言諷刺,只是冷冷地一直瞪視着她。
秦念歌在他的目光中更加難以自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如坐鍼氈。
服務生很快就把橙汁送了過來,還貼心地爲秦念歌倒了滿滿一杯,才又鞠了個躬離去。
秦念歌像是握着救命符一般,緊緊地握着手裡的玻璃杯,卻依舊低着頭不說一句話。
蘇知薇叫秦念歌來的目的本來就是想讓她看着自己跟厲洺翼的親密,這會兒表演起來當然是不遺餘力,幾乎都快把自己整個人貼在了他身上。
厲洺翼的眼裡只有顧君修跟秦念歌貼在一起的畫面,對蘇知薇的主動倒也沒怎麼在意,當然也不會刻意推開。
蘇知薇看見這種情況,心底一陣暗喜,拿着牙籤插了一塊小小的西瓜遞到厲洺翼的嘴邊:“親愛的,來,吃一口。”
厲洺翼一直盯着秦念歌,當然也沒有忽略她因爲蘇知薇的話而生出的一下顫抖。
看見她因爲自己而隱忍的模樣,厲洺翼的心情終於恢復了一些。
他斜睨了蘇知薇一眼,並沒有拒絕她明顯的親暱,張口在那塊西瓜上輕咬了下。
就連蘇知薇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配合,頓時開心地笑彎了眉,把西瓜收到自己脣邊,對着他剛剛咬過的地方又輕輕咬了一口。
秦念歌怎麼可能看不到他們的動作,雖然這種畫面她早已經看了無數次。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擁有過了以往沒有過的甜蜜,現在再看到厲洺翼跟蘇知薇之間屬於正常的情侶相處的模樣,她感覺自己的心疼得就像是要硬生生裂開一般。
在場的所有人中,大概只有秦念歌自己不知道她的臉上已經是一片慘白。
顧君修眯眼看了下胸脯幾乎都已經貼在厲洺翼手臂上的蘇知薇,再轉向身邊這個脆弱的女孩時,心底不禁升起一陣異樣。
顧君修雖然待人接物向來溫文有禮,但是隻有真正瞭解他的人才明白,他的溫和有禮也不過是他戴在臉上的面具而已。
真實的顧君修從來不會爲跟自己不相干的人浪費半分的心神。
他的生性向來清冷。
但是現在看着秦念歌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心底的異樣卻似乎越來越強烈。
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顧君修端起手邊的酒杯,輕輕地啜飲一口,對着她開口道:“念歌,聽說你要高考了是嗎?”
秦念歌正難過着,猛地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身子驀地顫了下,才輕輕地點點頭:“嗯,是啊。”
顧君修勾了勾脣角,扭頭望着她:“那有沒有想好要考哪所大學?”
沒想到他竟然好巧不巧地問道了這個問題。
秦念歌的心臟戰慄了下,下意識地看了厲洺翼一眼,卻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秦念歌連忙收回視線,低聲回答:“我……還沒想好。”
蘇知薇似乎對這個話題也有些興趣,終於把注意力從厲洺翼那兒轉到了她身上,扭過頭來笑盈盈地開口:“上了大學就自由了,不用整天再這麼死學習,記得,到時候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談個戀愛。有了男朋友的女孩子才最漂亮。”
聽見談戀愛的話題從蘇知薇的嘴裡說出來,秦念歌的臉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
她緊緊垂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一旁的厲洺翼卻因爲蘇知薇的話,一點一點地黑了臉色。
他不耐煩地扭過頭去,對着蘇知薇陰沉地開口:“你管好自己就好,她的事,你不用過問。”
蘇知薇臉上的笑容驀地僵住,當着秦念歌和顧君修的面被厲洺翼這麼說,她的面子可是全都丟盡了。
她訕訕地閉上嘴巴,看向秦念歌的眼裡卻又悄悄生出幾分恨意。
看着眼前的景象,顧君修還真的覺得自己今晚的角色似乎就是個和事老。
他清了清嗓子,對着滿面怒容的厲洺翼開口:“對了,洺翼,過兩天鄭老的大壽,我爸讓我也過去,你也知道的,我剛剛回國,幾乎沒什麼熟悉的女性朋友。你有沒有什麼秘書助理之類的,先借一個。”
厲洺翼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點兒:“怎麼?你們醫院的那些年輕護士不是應該很樂意當你的女伴嗎?”
顧君修聳了聳肩膀,毫不猶豫地駁回這個辦法:“他們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不合適。”
蘇知薇在一旁,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了兩圈,又恢復了之前的笑容:“那就帶着念歌嘛,正好那種宴會無聊得狠,君修你帶着念歌一起去,到那兒我們兩個還能在一起聊聊天。”
蘇知薇想要的當然不只是想宴會上跟秦念歌聊聊天。
這兩年來,雖然人人都知道厲家收留厲奉天情人的女兒一直養着,但是秦念歌卻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裡露過面。
蘇知薇之所以會這麼說,也不過是想讓圈子裡的人都知道秦念歌的身份,這樣的話,起碼以後厲洺翼在公共場合會對秦念歌收斂許多。
這樣,纔不會危及她的地位。
不過厲洺翼卻在第一時間便開口否決了她的提議:“不行!她纔多大,學人蔘加什麼酒會!”
看見厲洺翼激烈的反應,顧君修不禁低笑了一聲。
厲洺翼冷冽的目光頓時朝他射了過來:“你笑什麼?”
顧君修又笑了下,纔對着他開口:“念歌這個年紀,確實應該在宴會裡轉轉了,多見識一下總是好的。”
厲洺翼的目光頓時更加冰寒,他緊緊地盯着顧君修,一字一頓地開口:“她不用見識。”
顧君修目光閃了下,雖然依舊帶着那抹柔和的笑,但是出口的話卻已經有些咄咄逼人:“哦?不過我想邀請的人是念歌,去與不去,似乎應該是她說了算。”
隨着顧君修的話,厲洺翼和蘇知薇的目光也都朝着秦念歌看過去。
只不過不同的是,蘇知薇的目光裡含着濃濃的不懷好意的期盼,而厲洺翼的眸光中卻含着不容忽視的警告。
秦念歌慌張地看了厲洺翼一眼,瞬間便發現了他寒冽的眸光,整個人頓時又變得僵硬起來。
顧君修當然也察覺了他的變化,只不過這種變化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他的脣畔依舊帶着那抹習慣的笑,對着秦念歌再次開口問了一遍:“怎麼樣?念歌?我可以邀請你做我的舞伴嗎?”
厲洺翼握住高腳杯的手倏地用力,手背上青筋都要暴突了出來。
如果不是因爲包廂裡燈光昏暗,他的反常真的可以稱得上是無可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