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霍雲帆還是沒有反應,嘴裡依舊嘟嘟噥噥的,好似沒有聽見母親的話那般。
“霍雲帆,你是霍家的繼承人,應該清楚自己肩上承擔着什麼!”
之前的話都沒有引起他多餘的情緒,這句話卻是讓他猛地頓住了動作,“就因爲我是霍家的繼承人,就活該失去所有的主導權,就連自己要娶什麼人也都必須聽你們的安排!”
言辭清晰,表情淡然,現在的霍雲帆哪裡還有醉酒的模樣。
“雲帆,你這是在怪我?”
“怎麼會,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霍家着想,我怎麼敢怪你!”淡淡的出聲,聽起來沒有多大起伏的話語裡透着對母親的不滿和抱怨。
自從顧念消失後,他就覺得自己的心魂,似乎也隨着她遠走了。
不管做什麼,眼前總會浮現出那張嬌俏的小臉,就像是着了魔一樣,不斷地在眼前浮現,就好似被下了蠱咒一樣。
按照母親的意願,和古依依在一起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將她顧念對比……
整個人就像是魔怔了。
所以,當夏沫站出來,破壞訂婚儀式的時候,他的心裡其實是喜悅的。但,當時的他只是慶幸終於不用被別人操控自己的婚姻了,至於其他的興奮和釋然卻沒有奪做深究。
即便之後派人去尋找顧念的消息,也是以讓自己安心爲由。
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明明就已經快要迸發而出了,卻硬生生地被他心中那股強硬的執拗壓制了下來。
直到……再次見到顧念!
那被壓制在心底濃烈的思念傾巢而出,完全不受控制。
他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那種感覺……仿若隔世!
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她竟然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對象,甚至還……懷上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一想到這個,霍雲帆便直覺心臟被千萬只螞蟻同時啃咬,同時在心底竄動的是不知名的怒火。
“你還是怪我!”霍老夫人篤定出聲。
重重嘆息了一聲,語重心長地道,“雲帆,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你和霍家好,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或許吧……”
“到那個時候,你就會明白媽的苦衷了。”
許是心疼兒子的沮喪,霍老夫人的語氣不自覺地放柔了幾分,“單獨來說,顧念確實是一個還不錯的女孩子,只可惜……”
“她懷孕了!”霍老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兒子打斷了。
明明只是簡單的告知,從霍雲帆的嘴裡說出來卻似乎透着無窮的……絕望!
“雲帆,你說……什麼?”
微微張開脣,霍老夫人頓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顧念懷孕了。”
“真的嗎?她……”
不待母親開口,霍雲帆繼續說道,“可是,孩子不是我的!”
低沉的聲音較之前更多了幾分絕望,往日深邃幽深的雙眸裡一片空洞,看不到絲毫的光點,“現在,您可以放心了,她絕對不可能會和我有所牽連了,再也不可能了……”
喃喃的重複着最後一句話,此刻的霍雲帆渾身被一種低沉的氣息緊緊籠罩,無法脫身。
“雲帆……”看着
兒子魂不守舍的模樣,霍老夫人的心裡如刀割一般的難受,卻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來。
當初,是自己硬要將他們分開了。即便到了現在,她也不認爲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
那麼低的概率,沒人會願意拿自己兒子的未來去冒險,尤其是在霍家只有霍雲帆一個繼承者的時候。
“我想一個人靜靜……”
不僅僅是讓腦袋空出來,更是讓整顆心沉澱下來。
迷糊了那麼久,直到現在,他終於才明白,自己對顧念到底是存着怎麼樣的念想和感情。這一切,都是因爲……愛啊!
因爲愛,所以在國外碰見夏沫的時候,纔會義無反顧地丟下已經繁盛的事業迴歸尋找她;因爲愛,纔會用那麼多蹩腳的理由將她綁在自己的身邊;因爲愛,纔會見不得她和其他男人有一絲一毫的親密;因爲愛,纔會沒有辦法忍受,她時時刻刻想要從自己身邊逃離……
只是……
他現在明白過來了,又能如何?
現在,她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她的肚子裡還有‘別人’的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原點……
“雲帆……”
母親的呼喚沒有引起霍雲帆絲毫的迴應,他只是頹喪地低垂下了腦袋,那姿態明顯就是將整個人關閉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拒絕接受外來的一切影響。
見兒子這樣,霍老夫人除了心疼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悻悻退出房間,希冀他能夠快點從中恢復過來。
……
失戀這種事情並不是一兩天就可以恢復的,就在霍雲帆慢慢療傷的時候,關於撫養權的審判已經開始。
審判的當天,針對孩子的撫養權,誰都不肯做出退讓。
在經過一番又一番激烈的爭辯之後,作爲生母的夏沫最終因爲沒有時間照顧孩子,以及家庭局勢動盪處在了劣勢。
種種狀況下,再經過律師那一張巧嘴,就連之前的優勢也都轉變成爲了劣勢。到最後,律師甚至還拿出了前陣她和仇芾的新聞來說事。
一個很可能成立新家的母親,對孩子的照顧,是一定會有所疏忽的;只有兩個孫子孫女的爺爺,在這件事情上是絕對不會有所疏忽的。
如此種種相交在一起,陪審團的人已經很明顯的傾向了年皓然那一方,事情很明顯對夏沫產生了不利……
在經過陪審團的一番討論後,最後的結果終於出爐了。
“根據……綜合所有因素,孩子最終的撫養權歸……”
“等等!”就在法官要將最重要的話說出口的時候,門從外朝內打開了,一道低沉突兀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是已經有好幾個月都不曾在N市出現的慕容軒宇,較他上次出現在大衆面前的形象。如今的他,多了幾分憔悴,眉眼之間卻更沉穩了幾分。
看見驟然出現的舅舅,坐在被告席上的夏沫心裡多了幾分安穩。但,那欣慰只是在心底存留了半秒鐘而已,舅舅接下來的話,讓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如果年逸琛還活着,是不是所有的問題都不存在了?”
如果……年逸琛還活着……
這個假設的比如,讓夏沫的心裡猛地打了個‘咯噔’,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心底快速竄動,前所未有過
的期望快要將她的一顆小心臟擠破!
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夏沫強忍住起身追問舅舅的衝動,目光焦灼地盯着舅舅,期待着他的下文。
原本要追究他擅自闖入責任的法官微微一頓,下意識地朝着年皓然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荒唐!N市所有的人都知道年逸琛已經過世,他也已經卻確確實實下葬。慕容軒宇,你說這種話,未免對死者太不尊重!”
“尊重不尊重並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法官大人,我只問你,如果年逸琛還活着的話,是不是現在所有的審判都是無效的?”
法官的威嚴在慕容軒宇的眼裡看來一文不值,他執拗地繼續追問着,渾身散發出來的懾人氣息讓人無法忽視,更不敢有所怠慢。
“當,當然!”
在那灼灼的目光之下,法官如是迴應着,之前的底氣似是在漸漸消失。
“那就有勞法官大人宣佈此次訴訟作廢了!”
隨着慕容軒宇的聲音,一道頎長的身影自門口緩緩走進……
再熟悉不過的身形,只是看見側面,夏沫已經震驚地站起了身來,雙手緊緊地掐着桌沿,紅脣顫動着。
黑色的毛呢大衣下,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將他的身形拉扯的更加挺拔,本是淺淡小麥色的肌膚更黝黑了幾分,卻一點都不影響他的俊秀,讓他看來更增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鷹隼般的眼眸還是那樣的深邃,薄脣還是勾着那樣淺淡的弧度……
“逸……琛……”顫抖着脣,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呼呼聲。
那聲音裡夾雜着興奮、激動、期待,還有這些日子裡,她日日夜夜的思念……
“年,年逸琛!”
“年逸琛!”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這個‘死而復活’的人驚住了,有人表現的很興奮,也有人表現的很害怕,現場頓時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瀾。
“法官大人,如你所見,年逸琛還活着。這場訴訟,該取消了!”
低沉的聲音裡透着威嚴,法官都不自覺的顫抖了下,正要喋喋地答應下來,卻接收到了來自年皓然的警告目光。
“咳,這個世界上長相相似的人有千千萬,他不過就是和年逸琛長得相像而已,這可不代表他就是年逸琛!”
“他是不是真的年逸琛,只要年老爺子和他做個親子鑑定就很清楚了。年老爺子,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衆人的目光隨即轉移到年皓然的身上,卻見他不急不緩地起身,“事已至此,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介於年逸琛的突然出現,審判的結果只能往後推移。
在法官宣佈之後,離去的人並不多,大家的目光都停駐在‘年逸琛’的身上,似是在探究他的真假。
周遭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不絕於耳,夏沫卻仿若未聞,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之後才終於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緩緩走到他的身邊。
“逸琛,是你嗎?”
簡短的幾個字,飽含了太多的情緒,夏沫的雙眸已經盈滿淚水。
按照常理,看見她,對面的男人應該很激動地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他卻只是默默地凝望着夏沫,眼神之間帶着幾分審視和琢磨。
半晌,才緩緩出聲,“我……認識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