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爲什麼？
可是，本來就沒有爲什麼啊，欠債還錢，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我……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今天我發工資了，所以先還一部分，想……慢慢還清的。”她囁嚅着說。
“慢慢還清？”他的聲音沉了沉，人也往前走了幾步。
又來了！
每次他一走近，離得特別近的時候，她就愈發的緊張，也不知道這種莫名的緊張和壓抑感從何而來，可就是緊張的無法呼吸。
“如果……你覺得分期不好，我可以加……一點點利息！”用手指筆畫了一下，示意可以加利。
不過，只能加一點點，加多了，她也會心疼的。
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唐裕卻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莫名的火氣往頭上竄，她倒是跟自己算的清清楚楚了。
“加利息？你能加多少？”他冷笑道。
“可以……跟銀行一樣吧。再多了，我不如找銀行借了。”她居然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還的清嗎？”他問。
臉上漲紅了起來，她小聲的說，“可以的。分幾個月就好，不不，三個月，加上利息三個月就可以了！”
“看來，你工資賺的不少。”他低聲的說。
夏以沫的臉，蹭的一下就通紅通紅。
這簡直是莫大的諷刺麼，對他來說那麼一點點的錢，自己要分三個多月才能還清，他還說自己的工資不少。
“總之……能還清。”她小聲的嘀咕。
“是嗎？”唐裕輕笑，咳嗽了一聲，“好，那就來算算，你吃我的住我的，學費也是我幫你交的。如果這些都算上利息，大概應該是多少錢呢？如果你一個月內還不上，分期，利息，利滾利，又該是多少？”
手指頭掐來掐去，煞有介事的算了半天，“唔，應該一小筆錢的，你覺得，大概要多久能還清？”
夏以沫整個人都聽傻了，什麼吃的住的，還有學費，學費不是事先兩個人說好了的協議麼？爲什麼又要算進去了。
回過神來，她立刻抗議，“這不公平！學費是我們之前說好的了，還有住的……我們既然是結婚了，爲什麼住的還要我再掏錢？”
這下，唐裕簡直要笑出聲來了，“是啊，你也說我們結婚了，還要跟我算的這麼清楚？”
“呃？”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怎麼，我的錢就這麼燙手，這麼難用，一定要算的清清楚楚的？”他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這麼生氣。
難道分清楚一點不好嗎？從頭開始，他不就覺得她是夏家那種唯利是圖的女人，這樣簡單一點，更純粹麼？
可是她偏偏不是，主動送上門的錢都不動，還自己打工賺錢，這讓他措手不及。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我只是……只是不想養成依賴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眸也垂落看向地面。
“什麼意思？”擰起眉頭，他有點沒太聽懂。
咬了咬脣，她低聲的說，“老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我已經習慣了自食其力，用你的錢是很輕鬆，也能花的很舒服，但是如果習慣了，以後用不到了，那會很難過的，不如不用，就保持現在這樣，也很好。”
這話說起來似乎沒錯，可是唐裕越聽越不是個味道，“什麼叫，以後用不到了？你覺得，我會有讓你花到破產的那一天？”
“不不不，不是的！”連忙擺手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只是想……”
想了半天想不出來，唐裕微斂眼眸，“想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們離婚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總是能自己生存下去的！”閉上眼睛，她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反正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了。
唐裕一陣錯愕。
是真的沒想到她會這麼想，雖然說……似乎聽起來也沒錯。
他絕對不是一開始抱着必然離婚的態度去結這個婚的，可是也絕不敢保證能跟她攜手一生一世。
那太漫長太遙遠，太不可及，不敢去想，也無法去想。
她的考慮，竟然不無道理。
沉默了一陣，往後退了兩步，兩個人之間的家裡稍稍拉開了一點，瞬間，她就覺得空氣重新涌回了肺裡，呼吸也順暢了很多。
“你放心，就算有那麼一天，我也會給足夠的安家費，你不用擔心下半生的生計。”他低沉的說。
這算是一種保證了，保證就算有一天兩個人真的走到那一步了，他也會保證她衣食無憂的生活。
她其實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能一輩子坐穩唐少夫人這個位置，那麼他能給這樣的承諾，還真是難得。
可是，她卻一點點都高興不起來，心裡很沉，沉的好像有塊大石頭拴着一直往下墜，涼涼的。
“不了，人還是靠自己比較好！”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沒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錢，我還是會慢慢還的。”
說完，她就走了，速度快的很。
唐裕一擡頭，人都已經出了門了。
想開口叫回她，可又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脣瓣動了動，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感覺真是讓人不舒服，其實這樣說開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省的真有那麼一天的時候麻煩。
更何況，她不會糾纏自己，難道不是更好的嗎？
夏以沫一出書房門，迎面撞上個人，嚇了一跳。
“啊——”還沒叫出聲，就被來人用手捂住了嘴巴，“你別叫！”
頗有點氣急敗壞的樣子。
看着唐心微慍的臉色，她無語，她倒是先急了。
“喏，我鬆手，你別叫啊，又不是見鬼了！”唐心對着她說，然後慢慢的，慢慢的鬆開了手。
總算是能呼吸了，她立刻大口的呼吸着，這兄妹倆，都是這麼讓人無法呼吸的麼？
“你，過來！”衝着她勾了勾手指頭，轉身就往前走。
態度還是很倨傲的，以沫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就看到她又回頭，探頭看了眼書房的方向，“別驚到我哥。”
看她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反正這是唐裕的房子，也不怕她鬧出什麼，就跟過去了。
一直走到後面，才停下步子，猛然轉過身，唐心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那眼神，就跟審犯人一樣。
看了好一會兒，才說，“真沒看出，你還會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女人，呵呵！”
輕笑出聲，不無諷刺。
微微一愣，她才反應過來，估計唐心是方纔聽到了他們在書房的對話。
脣角微抿，還擊道，“也真沒看出，唐家大小姐，會是喜歡聽人牆角的女人。”
她不卑不亢，唐心的臉色瞬間變了，“你……”
口舌上，永遠討不到什麼便宜，真是氣的要死。
不過……
深吸一口氣，唐心看着她道，“行了，你也別得意。剛纔我哥跟你話都說的那麼明白了，你也應該清楚。本來，這唐家少奶奶的位子，就不是你坐得起的。”
“坐不坐得起，至少現在是我在坐。小姑子。”故意這樣叫了她一聲。
她不知道，唐心對她天大的敵意從何而來，但是至少，在她的面前，自己沒有要低頭的必要。
“容你在口舌上討便宜，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會不會如你所說，離婚的那天，真的一分錢都不要？”她不相信。
哪個奔着唐少夫人位子的女人，不是爲了唐家偌大的家業，當然，還有唐裕的玉樹臨風，一分錢不要，怎麼可能？
脣角微勾，夏以沫淡淡的說，“那你不妨等到那天再看。”
談下去似乎也沒什麼必要，轉身想要離開。
“你站住！”站在她的身後，唐心叫了一聲，“你真的……不爲錢？”
以沫只是笑了笑，沒有迴應就離開了。
唐裕從書房出來，就沒看到客廳裡有人，以爲她是回房去了，卻看到她跟唐心一前一後的從後面走出來，微微蹙眉。
“唐心，什麼時候來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剛來沒多久！”唐心撒着嬌，一點都不像剛纔蠻橫的樣子，“哎喲，人家這次回國，大哥你都不多陪陪我！”
“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又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有什麼要陪的？”唐裕說，“媽沒來？”
“你知道的，媽最近在忙慈善會的事，忙的很，纔沒工夫！”唐心上前挽着他的胳膊，“對了，慈善會你去不去？”
“有媽坐鎮，我就不去了！”喝了一口咖啡，目光淡淡的掃向一旁的夏以沫，她正要悄無聲息的上樓去。
“那不行，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多無聊！”嘟起嘴，她不滿意的說。
“你去不去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小孩子了！”唐裕說，“以沫，叫廚房開飯。”
一句話，就把已經踩到樓梯臺階的夏以沫給叫住了。
身體僵了僵，她迴應道，“好！”
乖乖去了廚房，看來這個小姑子是要在這裡用晚膳了。
………………
唐裕回房，看到牀上空空如也，甚至屬於某人的專屬被褥也都不見了。
走出去一看，果然她已經搬回自己的客房了。
“你是打算把分居進行到底嗎？”他倚着房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