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你的爲人我還不清楚,當然做不出那麼惡毒狠辣的事情。”沈耳拿出一雙拖鞋給她換上,“就當是自己家,不用客氣。”
放下手包,走向一邊的咖啡機,拿出上好的咖啡豆:“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不知道你的口味變了沒有,還是不加糖?”
“老樣子,我的口味一旦生成,就很難改變的。”楚青璃坐在沙發上,打量四周環境。
“看來你在這邊的工作還不錯。”
“還好吧,老闆很賞識我,事業上不算難。你衣服還是溼的,喝杯熱咖啡暖暖身子,我去給你放熱水。”
楚青璃感動:“麻煩你了。”
“兩年不見,你居然變得這麼客氣,讓我有些無所適從。”沈耳搖頭進了浴室放水。
“先把身上溼衣服脫下來,這模樣又溼又狼狽。要是讓我見到楊晨謹,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
楚青璃苦澀:“不關他的事,我們之間有誤會……”
“天大的誤會也不能這樣把你折騰,我看他不過是仗着你愛他吧。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真不明白你怎麼想的,竟然巴巴吊死在楊晨謹這棵樹上。”
“沈耳。”
“好了好了,不說他了。”沈耳從浴室出來,把她推進門裡,“先把溼衣服脫下來,乾淨衣服我待會給你。”
楚青璃點頭,見她一頭鑽進臥室裡,眼底掠過幾許動容,關上浴室的門。
溫水蒸騰出霧氣,披到身上,襯得溼透破碎的衣服蒼涼而落魄。
楚青璃嘆口氣,把它們從瘦削的身子上剝開。
溫熱的水從肌膚上滑落,整個人似乎都放鬆下來了。
她仰頭,任由水花灑在面龐上,聽得嘩啦啦的水花四濺聲,整個心情也淅淅瀝瀝的。
沈耳說得沒錯,世上的男人那麼多,爲什麼她偏偏就吊死在楊晨謹這棵樹上了?
只是大學時候的驚鴻一瞥,從此深深銘刻在心,便再也逃不開,忘不掉。
她小心翼翼藏着這份喜歡,誰想被有心人人捅了出去,從而人盡皆知。
她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他有個跟他青梅竹馬的女友,他們舉止親密,感情好得只羨鴛鴦不羨仙。
她黯然退出,從此把自己心事狠狠埋葬。
然而一次商業聚會,他和她碰頭,他無意幫她解圍,她禮貌致謝。
本來也從未抱有任何旖旎的幻想,卻惹來鄭悠雪的猜疑。
於是鄭悠雪把她約出去,再然後爭執,車禍……
那場事故,不只是鄭悠雪的噩運,也是她的噩夢。
她人生的軌跡,從那一刻起方向完全變了。
微微閉上眼睛,任由身體沉入水中,水漫上眼鼻口時候,神智有瞬間的恍惚。
她彷彿又看到鄭悠雪驚慌失措掐着脖子的模樣,看到自己握住方向盤時候的深深無力,看到迎面撞來不容躲避的貨車,看到如煙花炸開一般的殷紅。
血色液體四濺,蜿蜒流淌,她依稀感受到面頰上的溫熱,還有腦袋撞擊到硬物的疼痛。
恐懼如潮水襲來,她深深沉溺其中,她揮舞雙手求救。
卻沒有人看到…
…
鄭悠雪的影子逐漸清晰,清美的容顏上沾染着猙獰的斑駁液體。
她在狂笑,在寸寸逼近。
“楚青璃,你來了,你來了!”
“一起出去,爲什麼我死了你還能好好活着!”
“楚青璃,楊晨謹是我的,你鳩佔鵲巢,我要你付出代價!”
“他根本不愛你,和你在一起只是爲了報復折磨,你說你活着有什麼意思,跟我走吧!”
……
“小璃!”沈耳推門進來,看見浴室裡現狀,急忙放下衣服把她從水中拖出來。
“你不要命了,竟然玩這種遊戲,我膽子不大難道你不知道嘛!”
“小璃,你醒醒,別嚇唬我。”
“小璃,快醒醒!”
沈耳搖晃了半天,楚青璃總算回過神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在短暫的迷茫之後,終於看清了她面上的彷徨驚懼。
抹一把臉上溼噠噠的水漬,問道:“怎麼回事,你臉色好難看?”
沈耳飛她一記眼刀,沒好氣開口。
“你都快把自己溺死了,人命就發生在我家裡,你覺得我臉色能好看嗎?”
楚青璃看着猶自驚魂未定的沈耳,垂下簾眼,低低說道:“對不起。”
面色蒼白如紙,泡水過久,肌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虛弱。
沈耳有種感覺,她要是再糾纏下去,只怕眼前這個人,會馬上倒下。
嘆口氣,將毛巾塞到她手裡:“你已經泡很久了,把身子擦乾,穿上衣服出去說。”
沈耳從來膽子都不大,楚青璃明白剛纔的陣仗一定把她嚇壞了。
沒有掙扎反駁,點點頭,順從抓過毛巾擦拭臉上發上的水漬。
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沈耳正坐在客廳裡,桌上放着泡好的咖啡。
“坐下,有些事情你必須給我說清楚。”沈耳一臉嚴肅。
楚青璃心情忐忑,眼神閃爍,踟躕稍許,在她對面坐下。
“你老實告訴我,剛纔裡面發生了什麼?”
縱然不想面對,可事情已經發生,還差點嚇到好友,她就不能裝傻充愣了。
沉默稍許,仰頭:“方纔是個意外。”
“什麼意外?”沈耳窮追不捨,“你並不像是會尋短見的人。”
頓了頓,補充道:“至少我認識的楚青璃,不是會輕生的性格。”
楚青璃苦澀一笑:“多謝你的信任,只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
“我只知道,不論變化有多大,你始終是我心目中那個樂觀積極的楚青璃。”
沈耳眼珠子轉動,小心翼翼試探道:“是因爲鄭悠雪?”
楚青璃心神震動,整個人恍如被電擊,哆嗦了一下。
沈耳將她的反應收入眼中,心頭掠過了然。
“果然是因爲鄭悠雪。”
楚青璃抿脣,沒有作答。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沈耳。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過於離譜,連自己都不相信,又怎麼告訴別人?
沈耳將熱咖啡推到她面前:“我不逼你,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的朋友。”
微微一嘆,“我只是覺得你太過於辛苦了,與其藏着掖着讓自己百般壓抑,不如說出來分享。或許我幫不上什麼忙,至少能讓你心裡好受一些。”
楚青璃咬脣,猶豫好一會兒,道:“沈耳,你真的相信我是無辜的
嗎?”
沈耳眼睛一瞪:“爲什麼不相信,你纔是我的朋友不對嗎?”
朋友……
楚青璃心口一暖,低低說道:“謝謝你。”
沈耳沒有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告訴我,那一天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什麼大家都說是你殺害了鄭悠雪,而楊晨謹也改變對你的態度將你娶進家門?”
“因爲那一天,我和鄭悠雪住就坐在同一輛車上,我和她之間有些誤會,引發爭執……”
楊晨謹趕到莫文家裡時候,剛好在十分鐘後。
莫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楊少果然一如既往準時。”
如果不是因爲特殊情況,楊晨謹一點都不想跟這人打交道。
“把你所查到的情況都說出來。”
“真是一點溫情都不講,垮着這張臉,簡直驅退鬼神。”莫文搖頭,將手中資料遞交過去,“你自己看。”
楊晨謹奪過資料,草草翻了兩夜,隨後瞳孔一縮,目光凝滯,整個人灰暗下來。
以莫文的角度,彷彿能看到他身上籠罩的強烈黑霧。
緊捏成拳的手青筋畢露,眼底不易發現的冰冷如海上狂風聚攏。
他使勁吞嚥口水,腳步不由自主後退兩分。
還要繼續後退,楊晨謹目光倏忽掃過來。
“這麼說來,悠雪的死果然跟楚青璃有關?”
只是一道目光,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都被凍結了。
莫文擦一把額角的細汗,卻挺直脊背,無懼面前之人的怒氣。
“我可沒有這麼說,我的推斷只是告訴你,鄭悠雪的死並非意外。”
“空氣裡有着致昏致幻氣體,剎車也有些失靈。幕後的黑手做得極其隱秘,事故發生時候氣體已經揮發乾淨,要不是我覺得不對重新檢查,還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楊晨謹指節捏得泛白,眼底波瀾詭譎。
莫文感覺到後頸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硬着頭髮繼續開口。
“從種種情況來看,這是一場蓄意的謀殺,有人想要鄭小姐的性命。”
楊晨謹抿脣,死死捏着手中報告。
稍許,轉身,大步跨入布加迪威龍裡。
“等等。”莫文扣住車門。
楊晨謹眼睛微微眯起,漠然看着他。
莫文小腿有些軟了,扣着車門的手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等我說完話,自然放你走。”
“說。”言簡意賅的一個字,充分體現了主人極其不愉快的心情。
莫文重重籲口氣:“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你不會去找楊太太的麻煩吧?”
“跟你有什麼關係?”楊晨謹眼裡的危險,幾乎在下一秒就蹦了出來。
“是跟我沒有關係。”莫文攤手,“我只是覺得楚青璃也是個可憐人,她並不像是會害人性命的心機女,不要輕易下結論。不妨多給她一些時間,把這件事情弄清楚,別冤枉傷害他人。”
“你說夠沒有?”
楊晨謹的聲音透着不耐,臉色同樣難看。
莫文心一顫:“夠了,夠了,我只是想……”
“砰!”迴應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隨後,引擎發動,豪華的布加迪如流星竄了出去。
莫文搖頭:“這小子太固執,將來有得後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