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勇尷尬地低頭，“我沒帶錢錢。”
“哎喲。”鍾彤險些樂出來，從皮夾裡數出500塊錢，塞給田大勇，“應該夠了，快包紮一下。別流太多的血。包紮完了之後，你就先回去。我在這裡等小丹。”
“哦。”田大勇應了聲，去掛號。
產科急診室一直沒有消息出來，鍾彤在門口急得來回踱步。大概四個小時過去，已經是晚上十點鐘，診室的門纔打開，一位男醫生走出來，手術車也跟着被推出來。
鍾彤提步上前，扶着手術車，看到小丹死一樣地虛弱地睡着，內心痛到極致的麻木，“小丹，小丹。”
“別叫了，病人還在麻醉中。一個小時後就會好的。”男醫生揭下口罩，是一個三十開外的男人，很精幹的樣子。
“那孩子呢？流了嗎？”鍾彤急着問。
“孩子很好呀，送去觀察室了。是早產，孩子體質很虛弱。不過，我們會盡全力的，現在母子平安。你放心吧。”男醫生一席話說完，鍾彤的心總算放下。
鍾彤坐在病房中，小丹還在昏迷中。
窗外，鞭炮聲響徹夜空，煙火的嘯音一聲接着一聲，劃亮了窗口。
鍾彤用熱毛巾爲姬小丹擦去面部的汗水，然後坐着一會看看窗口，一會望望小丹。想到女人生孩子要冒這般風險，想到除夕，她與小丹在醫院裡度過，想着剛纔那一幕危險。心緒綢繆，苦澀自知。
突然，鍾彤想到嶽高飛這三個字。姬小丹生死一線，這個作了薛的男人死了嗎？她拿起手機，打給嶽高飛，電話剛一接通，鍾彤便潑口大罵，“狗日的嶽高飛，你還是不是人？你他媽的，你做了，怎麼不敢承擔。我告訴你，我給過你機會，希望你好好照顧姬小丹。但是你沒有珍惜。你死定了。我宣佈，你死定了。”
“你是誰。”嶽高飛正在家裡與林蓉看春晚節目，杜老教授雖然沒有醒來，但是已經被接到家裡康復。聽到鍾彤的罵聲，嶽高飛臉色一白。爲了不引起林蓉的警覺，他平定地問，“你打錯電話了吧？”
“嶽高飛，混蛋王八蛋。姬小丹早產了，剛纔在手術室裡差點死了。你他媽的還抱你的老婆在家裡享受人間天倫嗎？我告訴你，就算我鍾彤報復不了你，老天也會收了你的。”鍾彤控制不住情緒，有想哭的衝動。她趕緊收了手機，不讓嶽高飛聽到。
嶽高飛的內心一陣凌亂。七個多月，早產，姬小丹，這些想象衝擊着他的內心。
林蓉嗑着瓜子問，“要出去嗎？”她看出端倪的，所以才這麼問。
“打錯電話了。”嶽高飛眼神慌閃了一下，但是馬上將注意力又集中到電視中。
林蓉便不再追問。
一個小時後，姬小丹醒過來，急問孩子呢？
鍾彤扶着她的臉說：“孩子很好，是個女孩。你的申清源活着呢。在觀察室，明天，醫生就會還給你。你醒來就好了，我告訴你，你也安心了。我現在出去給你弄一點吃的。”鍾彤給了姬小丹鼓勵的笑容，走到門口時又回頭說：“那個田大勇已包紮好回家了，你都別惦記了。只想好自己，怎麼當好媽媽。”
“謝謝。”小丹虛弱地說。然後，一串冰冷的淚流了下來。
鍾彤心裡扯痛，不忍再看。
心外科醫生羅大衛還未下班，就是那個爲姬小丹接生的醫生，看上去三十五六歲。他在護士站看患者的病例，看到鍾彤過來，攔住她，羅醫生說：“你好，你是姬小丹的家人嗎？我叫羅大衛。”
“何事？”鍾彤當時臉色憔悴，沒心情搭理誰。
“哦，有件事我還是跟你說吧。是關於姬小丹剛出生的那個孩子。孩子在監護室，我給做得必要檢查，我發現孩子心臟好象不太正常，拍了片，發現心臟有些畸形。”羅大衛說。
“什麼？”鍾彤又是一陣緊張，“嚴重嗎？”
“現在不好說，幾年內不會有什麼不適，怕是再長大一些時間，情況會更糟。”羅大衛說。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鍾彤的心都要涼透了。
“象這種狀況，大概是千萬分之一。最壞的結果，當然——，要有這個心理準備吧。不過，醫學上對此並非無法可醫。換心臟會是最好的選擇。不過，要想順利地拿到遺體捐贈，又要年紀差不多，這個比較難。”羅大衛說。
“請你別將這個消息告訴姬小丹，我再承受不起了。”鍾彤抓住羅大衛的手，懇求地說。
“好吧。”羅大衛答應。
給姬小丹帶回一些吃的東西，鍾彤喂姬小丹吃完。她說出去走走，把姬小丹安頓好。鍾彤在安全通道的樓梯平臺上坐着哭了很久。
陽春三月，花塵吹拂。聞一下，如對着甜酒的浮白，沁醉神酣。
斜曳旁斜的法桐開始新一輪泛青，小巷在溼潤中顯出靈動來。天空的藍奪目如玉，太陽的光瀑似弦。傾耳，鳴唱紆迴。
嶽高飛一直沒有露面，姬小丹也從未打算將孩子出生的事打電話過去。姬小丹明白，一串電話數字與靜默的電話那端，他一直都在。因爲他，纔有遙遠的冀盼。即使永恆無終與綿延無邊，總把思念悄悄向他寄去。
清源三個月大了，小模樣出落的俏美，白淨地象從雪中破出。長相上完全隨小丹。清源小小的生命卻填補小丹的寂寞。從此，她不再形單影隻。
牀上的玩具與各式各樣孩子穿的衣服成爲鍾彤逛街的最大樂趣。每次來時，雙手都不脫空。而且她只要一有空，便來逗孩子玩，象是她親生的一樣。她與小丹說的話往往是她窮追不捨的A+男。
鍾彤與江振宇之間相見的機會並不少。除了鍾彤刻意攆上門去，江振宇的辦公室，江振宇母親杜月娥的家裡。鍾彤想捉江振宇簡直就是手到擒來。有時在一些大型的酒會上，也時有撞見。她將自己低入到塵埃中去愛他，江振宇的迴避與婉轉回絕，表面上看，鍾彤是越挫越勇，實則也很受傷。誰讓江振宇是她最愛的人呢？從此，除江振宇，鍾彤便沒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