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談晉承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容湛總算是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事情就稍微簡單了一點,那就是幫助談晉承儘快恢復。
然而容湛也很清楚地知道,事情還沒完,也沒那麼容易就完了。
當談晉承有一次望着窗口,足足半個小時都沒有其他動作的時候,容湛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雖然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
可是,談晉承最終還是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容湛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告訴他一些關於談時的消息,每天都帶來一張談時的照片,每天都說一些趣事。
談晉承看起來很配合,在聽談時消息的時候,他很仔細,在看到談時照片的時候,也很認真,甚至還時常看着談時的照片發愣。
可是容湛很清楚地知道,這只是表象而已。
談晉承也在很努力地拉扯自己的思緒,努力地讓自己的精神更多地放在談時和其他的人和事身上,只是他的思維卻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放空。
他的眼睛總是沒有一絲波瀾,灰濛濛的,沒有一點生機。
他整個人就好像是隔絕在了整個世界之外,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可以說,談晉承的人是留下了,可是他的靈魂,卻沒有留下。
這不是行屍走肉是什麼?
容湛很難受,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身爲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心理醫生,卻在這件事情上束手無策。
如果是其他一般人的話,或許他還能有更多更簡潔快速的辦法。
可是這是談晉承,這些辦法就都不起作用了。
所有的恢復,就只能靠談晉承自己。
如果他一個勁兒地鑽在牛角尖裡不出來的話,那世界上根本沒人能把他給拉出來!
容湛知道,談晉承自己也在努力地把自己拉扯出來,可是努力不代表就有用。
事實上在很多時候,努力都不一定有用的。
不過對於容湛來說,只要談晉承表示出願意恢復,那就是好事情。只不過如談晉承這般執拗的人,如談晉承這般用情至深的人,想要恢復起來,實在是太難太難!
一轉眼,就是兩週過去了。
談晉承的情況還跟兩週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可以跟容湛交流,但是容湛走了之後,他就會安安靜靜地坐着,如行屍走肉一般看着窗外的世界,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跟他隔絕一般。
容湛忍不住嘆氣。
在又一次給談崢打電話的時候,容湛忍不住跟談崢說了談晉承的狀況。
電話那端好一陣子沉默。
就在容湛以爲他不會收到任何回答的時候,談崢卻是忽然開口了。
“容叔叔,你太心軟了。”
談崢的聲音非常冷。
容湛卻是一頭霧水,“嗯?你說什麼?”
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是很快,談崢就又重複了一遍,“容叔叔,我說你太心軟了。談晉承,他是我父親,他還是個男人,是一個讓全世界絕大多數男人都望塵莫及的男人,他是一個無堅不摧的男人。你完全不需要像是對待女人一樣用那麼溫柔的方式對待他,那不是溫柔,那是軟弱!”
容湛愣住了。
他竟然無言以對。
可是仔細想想之後,他竟然覺得談崢說的很對。
他對待談晉承的方式,實在是太過軟弱了,他把談晉承當成是一個溫室裡的花朵對待,從談晉承醒來的那一刻起,因爲談晉承出現的那種種狀態,使得他根本不敢跟他說一句重話,更不敢刺激到他。
可實際上,正如談崢所說,談晉承不是個女人,他更不是一個軟弱的人。
對待這樣的人,就得下猛藥!
不能太軟弱,也不能讓他逃避。
在掛了談崢的電話之後,容湛再度來到了談晉承的病房。
他依舊靠在牀上看向窗外,整個人就好像是與世隔絕一般。
“阿承。”容湛直接喊道。
談晉承毫無反應。
容湛深吸口氣,他有些緊張,畢竟他接下來做的事情,可能會刺激到談晉承。
“阿承,我一直沒有弄明白,天使島上發生了什麼?”
容湛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而他話音剛落,談晉承就猛然轉頭,目光銳利地盯着他,那雙眼睛,那等目光,讓人心悸。
在接收到談晉承這般目光的一瞬間,容湛的心臟甚至都被嚇得停跳了那麼一瞬。
可是他卻知道,自己無法退縮也不能退縮,他必須迎着談晉承的目光,不能有絲毫退縮。
“在天使島上,你見到安安了,是嗎?她是怎麼死的?”容湛咬牙說道,這些話,幾乎是用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而果然,當他問完這句話之後,談晉承的臉色已經黑到了極致。
他的拳頭緊握,青筋暴突,一雙眼睛已經猩紅一片。
雖然談晉承還是一言不發,可是他帶來的壓迫力,卻讓容湛幾乎要之撐不住。
容湛早就知道談晉承有多厲害,可是他卻從未想過此時的談晉承,他渾身上下的氣勢,竟然如同是來自地獄的修羅,甚至能夠奪走他的呼吸!
儘管如此,容湛卻知道,現在是非常好的時機,他不能退縮。
“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的?是因爲救安安才受傷的嗎?誰救了你?我當時是接到了一個電話,告訴我你從香港那邊入港,讓我去接你。我去的時候,你被放在一輛車中……阿承,你還能記起來這些事情嗎?”
容湛的話,就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輕易地劃開了談晉承那尚未癒合的傷疤。
那些被他努力地藏起來的記憶,再一次翻涌而上,瞬間就充斥着他的腦海!
談晉承的眼睛已經猩紅一片,他的拳頭攥得太緊,以至於他的指甲已經掐入了他自己的掌心。
他的呼吸變得越發急促,他眼中的清明已經逐漸被瘋狂和憤怒代替……
容湛也同樣雙拳緊握,緊張至極。
果然,下一秒,容湛準備的鎮靜藥劑就派上了用場。
談晉承就好像是發狂了一般,毫無顧忌地揮動着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包括那打着石膏的胳膊和腿,還有他胸前那原本已經癒合的傷口,再度開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