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澤陷入了深深的羞愧和自責之中。
這些年來，或者說是一直以來的羞愧感和自責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一波一波如潮水一般洶涌，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給淹沒！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他以前對談晉承做的那些荒唐的事情，給談晉承找的那些無關痛癢的麻煩，其實從某種程度上，都更加說明了他是個小孩子，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是個喜歡用搗亂的手段去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小孩子，一個幼稚的小孩子！
談晉承一定是早就看透了這一切，所以他纔會對他沒有任何反應，無論談澤做什麼，無論他幹出什麼事情，談晉承永遠都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就不再多說也什麼都不管，任憑談澤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找麻煩就找麻煩。
談澤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清楚地意識到這些問題。
羞愧和自責，讓談澤渾身的血液都朝着他的臉上涌去，幾乎是瞬間，他的臉就已經完全紅了。
他甚至自己都能夠感覺到自己臉上那發燙的溫度。
他不知道電話那端的談晉承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談晉承會怎麼看他，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現在意識到了這一切，既然意識到了，就不晚。
“謝謝。”
談澤又重複地說了一句。
這一次，他的聲音比第一次更大，也比第一次更加清晰，語氣也比第一次要堅定得多。
電話那端，沒有任何反應。
談澤心中很是忐忑，他不知道談晉承對此有什麼看法，是會嘲笑他呢？還是會像從前一樣，根本就不理會他？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
不，他不知道要怎麼接受。
這會兒，談澤的心裡很是煎熬。
他不知道談晉承會有什麼反應，他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快了，是不是說得太沒頭沒腦了？
還有就是，談晉承到底會怎麼看他？
談澤真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被燒着了，渾身的血液都在翻騰着。
他從未有過一刻比現在更加期待父親的認可和原諒。
可是電話那端的談晉承卻是久久都沒有任何聲音。
這樣的沉默，讓談澤渾身上下任何一個毛孔都冒着寒氣。
身體裡是氣血翻騰，而皮膚外面卻是冰冷如冬。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當真是不好受。
終於，就在談澤心中萬分忐忑的時候，談晉承開口了。
“真難得。”談晉承的聲音還是很平穩。或者說是，他的聲音從來都是如此低沉而平穩，淡漠而冷清，你從來都不可能指望從他的聲音之中聽出來些什麼東西的。
談澤覺得理所當然，但是也難免會有些許的失望。可是，如果要問他不想聽到談晉承這種聲音的話，還想聽到他什麼聲音？談澤卻又說不出來了。真是相當相當彆扭！
談澤咬脣，沒有吭聲，他不太明白談晉承這是什麼意思。
難得？
的確是難得，他從來沒跟談晉承說過謝謝這兩個字，所以很難得？
是嘲諷嗎？
還是……別的什麼？
總而言之，談澤聽不清楚，也弄不太懂談晉承這會兒到底是什麼心情，是什麼態度。
“真難得，我以爲要聽到你這兩個字，還得五年呢。”談晉承的聲音終於稍稍翹起，帶着些許的笑意。
這一瞬間，談澤簡直是受寵若驚。
是的，他從談晉承的聲音之中聽到了笑意，聽到了一種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情緒。
談晉承似乎……很開心？
似乎的確是這樣。
雖然談晉承並沒有大笑，也並沒有其他多餘的話語，可是談澤就是能夠感覺得到，談晉承這會兒的心情應該是很好的，他似乎很開心，這是一種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覺，明明看不到談晉承，卻能夠隔着電話線感受到談晉承的心情。
這一瞬間，談澤的心情也跟着飛揚起來，脣角無法控制地溢出了笑容，如果這會兒有鏡子給他照一下的話，他一定會發現，自己這會兒的樣子簡直是傻透了。
“嗯……對不起。”談澤還是有些彆扭，還是無法放開。
對不起，爲了他從前的幼稚說對不起，爲了他從前的彆扭說對不起，爲了他從前的故意說一聲對不起。
他沒有解釋，但是他相信談晉承能夠聽得懂，既然談晉承能夠聽得懂他的那一聲謝謝，那他就肯定也能聽得懂他的這對不起三個字。
此刻，談澤也很想聽聽談晉承的回答。
而談晉承，卻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電話裡還是沒有什麼聲音，談晉承就好像是完全不肯回答他一般。
談澤的心瞬間就又涼了一半。
他忍不住咬脣，心中咯噔咯噔，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你是我兒子。”
終於，談晉承開口了。
他沒有說沒關係，也沒有說不用，他說了這五個字，你是我兒子。
是的，你是我兒子，所以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你是我兒子，所以你的彆扭你的任性，我都願意去原諒，我不會記在心裡。
你是我兒子，所以我願意爲你做很多事情，願意去等待你成長，等待你成熟，等待你明白這些道理……
談澤忽然就哭了。
眼淚忽然從眼眶之中滾落下來。
陽臺上的空氣很冷，連帶着談澤的臉也被凍得冰冰涼，此時，剛剛從眼睛之中奪眶而出的眼淚，卻是很燙，滾燙滾燙的，幾乎要把他的皮膚給燙得起泡了！
他立刻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不讓自己的嘴巴發出任何奇怪的聲音。
他……覺得有些丟人。
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竟然還會哭鼻子。
實在是太丟人太丟人了。
而這種丟人的事情，一定不能讓談晉承知道，一定不能。
“你是我兒子，你只要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談晉承淡淡地又說了一句，“還有，就算你是我兒子，有些事情，我們也必須要達成協議。你想要的東西，我明天會給你找到，最遲明天下午，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但是，我有條件。你可以選擇答應我的條件，也可以選擇不答應。無論你怎麼選擇，明天的答覆，我都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