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條件？”賀天翊單手插在褲袋裡，表情淡淡的。
“我想見你爸一面。”沈清寒深吸一口氣，表情突然悽苦了起來，“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我只是要強，不想自己被代替，更不想在你們賀家成了無所謂的存在。”
她擡眸，一行清淚緩緩流下，“天翊，我不想住在這裡，我想回賀宅，我陪在你爸身邊十幾年，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這十幾年我也都有用心照顧你，你真的忍心讓我在這裡苟延殘喘嗎？”
賀天翊微微蹙眉，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一幢小二樓，地處城郊，周圍有些荒涼，買東西的非常不方便。
小二樓年久失修，院子裡雜草叢生，雖然她已經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每天開窗換氣，但空氣裡依舊漂浮着潮溼的味道。
這裡是十幾年前裝修的，傢俱還有電器都老舊了，地上桌上都飄着一層土，落地玻璃窗也髒兮兮，一點都不透亮。
也難怪，她從出生就是沈家千金，後來嫁了人就一直當豪門太太，根本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人，現在連個傭人都不配給她，難怪生活的如此落魄。
想到她剛剛說的話，也的確如此，雖然兩人沒有母子之情，也無論她之前對自己的照顧是在演戲還是有一些真情。
總之，從自己十五歲起，她嫁入賀家之後，的確沒少在自己身上費心。
尤其是高三那年，她費盡心思，每天搭配各種補腦子的營養餐給自己。
上大學後，自己選擇住校，她也經常親自來送飯給自己，有時也會派傭人來。
平心而論，這些年來，她把爸爸照顧的很好，父子倆從來不操心賀宅的瑣事，但她把宅子裡的一切都打理的妥妥當當。
每次需要應酬，老爸都會帶她前去，她可是個八面玲瓏的女人，和所有的富太太都處得來。
她十分懂得人情世故，各家與賀氏密切往來的公司，凡是董事長或是太太甚至是他們孩子、老人的生日，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到時候定會準備一份體面的禮物，親自送過去。
不得不說，這些年，賀氏順風順水，也有她的一番功勞。
本來父子倆是準備好好待她，讓她在賀家安度晚年的。如果不是她上次太過分，企圖在婚禮上給洛然難堪，老爸也一定不會如此狠心，趕她來這。
即便拋開這一切，她也總還是明珠的母親，自己和明珠親如兄妹，而且，明珠的確是因爲自己的拒絕才會賭氣前往x國，她的死，自己要負一部分責任。
之前，兩個人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相約去看電影，電影講的是一對感情非常好的情侶，男生意外去世，女生就一輩子沒嫁人，伺候自己和他的父母，後來雙方父母都去世了，她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只盼着快點死去，好到另一個世界和愛人相聚。
當時，明珠就哭着說，如果自己和她遇到了電影裡一樣的情況，她也會好好的照顧爸媽，讓自己放心。
當時自己也答應她，如果情況反過來，是她先離世，自己會好好照顧沈阿姨，讓她安度晚年。
是，她不是一個善良的母親，她教明珠用各種手段來接近自己，但她在自己的世界，不過是一個不顧一切也要滿足女兒願望的母親。
也許，她後來這些極端的行爲，也是因爲失去女兒，白髮人送黑髮人，受到了刺激。
想到這些，賀天翊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可以幫您約我爸出來，我也不反對你回到賀宅，但你絕不能再做傷害洛然的事情，沒有人想替代你，我和洛然根本就不在賀宅生活，她如何替代你女主人的位置？”
他頓了一下，神色嚴峻，“我這次幫你，是看在明珠的面子上，也算是報答你曾經對我的照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你再敢動這些小動作，我不會再估計明珠和我爸，我會親自對付你。”
沈清寒擦去眼淚，“天翊啊，我沒有女兒了，可你還是我的繼子，你想想，別說是我，哪怕是親婆婆和兒媳，也會矛盾連連，我知道我做的有些過分，我只是不滿你和文柏的心思都放在洛然身上，我嫉妒而已。”
賀天翊眼眸一暗，“如果我是媽在，她和洛然絕對不會有矛盾，”他吸了下鼻子，“好了，現在告訴我，你對洛然說了什麼。”
她眼神有些閃躲，聲音也低了下來，“我只是告訴她一些事情，告訴她你去世的未婚妻是我的女兒而已，我也沒想到，她竟然不知道這些，當年，整個t市都知道你要娶繼妹爲妻，她又怎麼會沒有一點耳聞？”
原來她說了這些，賀天翊緊緊地攥着拳頭，脣抿成一條線，以她的性格，肯定大肆渲染了一番自己和明珠是如何的情深意切，也難怪洛然會生氣，更是直接搬回了孃家。
無論是誰，聽到她那番話都會生氣的，幸好，自己及時查明原因，否則，待誤會時間長了，就不好解開了。
他轉身，邁着大步向門口走去。
“天翊！你答應我的讓你爸見我一面。”沈清寒在他背後悽苦的喊着。
賀天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會的。”
回到家，已經快凌晨三點了，他開始準備行李，既然老婆住到孃家不回來了，那自己也乾脆搬過去。
此時，洛然躺在牀上，同樣無眠。她睜着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腦子裡各種想法亂成一團。
似乎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人告訴自己，他愛的是沈明珠，他跟自己結婚不過是無奈之舉，自己應該毫不猶豫的離開，不要將就這種沒有真愛的婚姻。
而另一個人則對自己說，他和沈明珠的事都是過去式了，即便他們的關係很複雜，也不管他們之前的感情有多好，都翻篇了。
也許吧，他曾經很愛沈明珠，但不代表他現在就不愛自己。像自己，曾經那麼愛張浩，不也在朝夕相處之間喜歡上了他嗎？
她用力的搖了搖頭，企圖甩掉腦子裡所有的想法。側過身來，一把抱住曾經的毛絨玩具，閉上眼睛，數着羊，強逼自己睡着。
賀天翊這邊收拾完畢，就開始準備早餐。
阿通那也苦哈哈的一夜無眠，隨時等着少爺的命令，他知道，少奶奶生氣期間，少爺一定會費盡心思哄她開心。
果不其然，天還沒亮，就收到了少爺的採購信息。五點多，他就帶着新鮮的魚肉、牛肉和蔬菜到了賀天翊的家。
“少爺，這是剛宰的活魚割下來的魚肉，刺已經去除了，牛肉是剛剛空運來的，還有這冬瓜，是按您的吩咐，去慕容少爺的莊園摘得。
賀天翊看了一眼桌上的魚肉，果然很新鮮，他點點頭，“好了，你回去吧。”
“好。”阿通剛要走，就瞥見地上一個大大鼓鼓的雙肩包，儼然是要搬家的意思啊，他遲疑了一聲，“少爺，這是？”
“岳母崴腳了，洛然搬過去照顧她，我準備一起搬過去。”他一邊忙着煮粥，一邊說。
阿通扯了扯脣角，好傢伙，這少奶奶氣性是夠大的，直接就搬回孃家住去了啊。也不知道夫人跟她說了些什麼，怎麼把她氣成了這樣。
哎，真是可憐少爺了，這是費了多大的心思把少奶奶追到手啊，才甜蜜了幾天，又鬧起了分居。
察覺到背後投過來一道同情的目光，賀天翊回過身來，一臉平靜，“你還不走？不困嗎？”
“是是，少爺，我馬上走。”阿通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囑咐了一句，“少爺，您也困了，這兩天就別去公司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我會及時向您彙報，那些小事我會看着處理，您就抓緊時間哄好少奶奶吧。”
這小子，跟着自己這麼多年，越來越貼心了。
賀天翊點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小子辦事我放心，等下去財務部領獎勵。”
阿通一怔，連忙出聲拒絕，“少爺，不用獎勵，做這些不是應該的嗎，您給我的工資已經夠高了。”
“別廢話。”他側過臉來，眼神威嚴。
阿通看到這個眼神，就不敢再推脫，道謝之後，開門離開了。
站在電梯前，他邊等電梯邊感嘆的搓了搓手，這七八年來，少爺從沒虧待過自己。
知道自己家境困難，從小沒爹，有個生病的母親還有個小妹要照顧，所以工資一直給的特別高。
少爺知道自己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之後又當了保鏢，一直沒有機會讀書，還給自己報名了夜大，讓自己去深造。
逢年過節，他都會給自己發獎金，平時辦好了事，也會發獎勵，一發就是好幾萬。
因爲少爺的慷慨，現在家裡買了140多平米的大三居，送小妹去上了大學，還請了個保姆在家照顧老媽。
日子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全部都是因爲少爺。他真的是個好人，所以，自己真心希望他能和少奶奶永遠幸福。
賀天翊做好早餐，背上雙肩包，兩隻手裡分別提着一隻保溫飯盒，開車去向岳母家。
不過早晨7點，張麗娟剛剛醒來，而洛然睡的正香。
門鈴響起，張麗娟就猜到應該是小賀來送早餐，開了門一看，果然是。
“小賀啊，我就知道是你，你看，我一病，又讓你操心受累了。”
賀天翊走進去，把飯盒放在餐桌上，“媽，您說的哪裡話，這不是應該的嗎？洛然呢？”
“還沒醒呢，”她無奈的聳聳肩，“這丫頭昨晚不知道幹什麼呢，睡得那麼晚，我這半夜起來去洗手間，還看見她房間的燈亮着。”
他的心一緊，不用說，肯定是因爲昨天的事傷心生氣，睡不着。
“那咱們動作輕點，讓她繼續睡，媽，您先吃。”把背後的雙肩包卸了下來，輕手輕腳的去廚房拿碗筷和勺子。
張麗娟看了看椅子上的大包，“天翊啊，這裡面鼓鼓囊囊的裝着什麼？”
“那是我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媽，我搬過來，和洛然一起照顧您。”他從保溫飯盒裡取出幾個牛肉餡餅，又盛了兩碗魚片粥。
張麗娟瞭然的笑了笑，看，才一晚上，他就受不了了，這是捨不得離開老婆啊。再看看桌上的早餐，餡餅和魚片粥，這可是洛然最喜歡吃的，這小子是打從心底心疼洛然的。
“早餐真豐盛啊，呵呵，我先去洗漱。”說完，她就進了洗手間。
洛然從牀上爬了起來，剛剛敲門的時候，她就聽見動靜了，只不過太困，所以沒及時起來。
揉着惺忪睡眼，穿着寬鬆的睡裙，她打開臥室門，看到餐桌前的賀天翊和他身旁的大包，頓時清醒了過來，“你這是？”
“我搬過來和你一起照顧媽。”賀天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洛然搖搖頭，“不用，我自己照顧媽就好，而且，我的房間比較小，牀也小，住不下兩個人。”
張麗娟聽見這話，一邊刷牙一邊說道：“你的牀是1.5米的，小是小點，但兩個人睡也沒問題。”她轉了下眼眸，“不然，你們兩個睡我這屋，我去睡小屋。”
“不用了媽，我和洛然住小屋就好，天漸漸冷了，小牀擠着睡，暖和。”
“對對，擠着睡暖和。”張麗娟對他的話極爲贊同，轉過臉來看向洛然，“還不快去刷牙洗漱，你看人家小賀一早做的早餐，全是你愛吃的。”
洛然擰不過她，只能洗漱完畢後，坐在了賀天翊的對面。
“洛然，來，喝碗魚片粥。”他殷勤了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
“好香啊這粥。”張麗娟剛舀起一勺，還沒放入口中，就被洛然攔下了。
“媽，你腳扭傷了，吃魚不好。”
“是嗎？那你快喝啊。”張麗娟拿着勺子，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我也不吃，我嫌腥。”洛然向後傾身，靠着椅背，表情嚴肅，事情沒想明白，氣也沒消，如何吃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