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參天大樹

深夜,夏家。

夏老爺子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書房中,牆上的壁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周遭的空氣裡面佈滿了一層肅沉,壓抑的人頭皮有些發麻。

就連一直跟老爺子親近的管家也不敢上前打擾老爺子,老爺子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在各項損失財物統計表出來之後,老爺子就將自己關在書房當中。

管家擔心老爺子年紀大了,這樣不吃不喝肯定熬不住。想到在醫院的夏小姐,老爺子平時最疼的就是她了,也許只有她能勸得動老爺子。所以,他連夜給慕珍打了電話。

而慕珍和夏慕顏這時候也剛好往家裡趕,她們知道夏家出了這麼多的事情後,又怎麼在醫院呆得住?

到家裡之後,夏慕顏甚至顧不得僞裝了,直接一把推開輪椅,一瘸一拐往樓上的舒服奔去。

推開書房的門,滿屋子的煙霧嗆的她輕聲咳嗽。掩脣叫了聲,“爺爺……”

一直坐在窗邊的夏老爺子脊背微微的動了動,卻沒有理會孫女的叫喚。

嫋嫋的煙霧當中,夏慕顏看見爺爺一動不動的坐在輪椅上,面朝着窗外那一片烏黑的夜空。書房裡面沒有開燈,唯有窗外路燈折射進來的幾縷光線可以讓她依稀看見爺爺頭上的白髮。只短短几天不見,爺爺就蒼老許多。爺爺很少抽菸,可是這一次卻抽了這麼多的香菸。

看着他的脊背雖然有些佝僂,卻還是努力的挺立着。這些年都是爺爺一個人支撐着整個夏家,她雖然是夏家唯一的孫女,卻從未爲夏家付出過。這些年她跟母親兩人一直被爺爺這顆大樹庇護着,尤其是她總是出這樣那樣的事,然後把一股腦的爛攤子交給爺爺收拾。

爺爺明明已經年紀大了,老了安享晚年的年紀,卻還是努力的用自己的雙手支撐着整個夏家。

想來,她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孫女!

身子狠狠的一怔,眼眶有些發熱,眸底那一圈的薄霧越聚越濃。一下子撲上前,撲進爺爺的懷抱當中,哽咽道,“爺爺,爺爺!”

夏老爺子身子重重的一僵,垂在一側的有些枯燥的大手,手指輕輕的動了動,最終顫抖着撫上孫女的長髮,嗓音沙啞的近乎破碎,“顏顏,你回來啦?”

夏慕顏哽咽的抓着爺爺的大手,那隻大手上面深刻的歲月痕跡,讓她流淚的衝動更加強烈。擡起霧靄朦朧的眸子看着那張蒼老了許多的面孔,心疼的喊道,“爺爺,我回來了。爺爺,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是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顏顏會心疼的?你不能這樣……”

夏老爺子暗黑色的瞳仁有些渙散,他一直這樣盯着窗外看了下午外加一晚上了。時而他的眸底閃過一抹憤怒,時而閃過一抹癲狂,時而閃過一抹不甘,時而又閃過一抹疲憊。這樣子內心備受煎熬的他,又怎麼有胃口吃的下去?

他一直顫抖着手撫摸着孫女的長髮,良久才幽幽的道,“顏顏,這次是爺爺錯了。爺爺錯誤的估計了形勢,爺爺掉以輕心,爺爺一次失誤卻毀了我們夏家的所有。爺爺錯的離譜,爺爺死去都無法面對夏家的列祖列宗。”

沙啞的嗓音如同砂紙打在砂輪上面在暗夜中透着幾分觸目驚心的氣息。

夏慕顏緊張的拉着爺爺的大手,眼眶裡面的淚水更加洶涌的泛濫,“不,爺爺你別這麼說。你千萬別這麼說!我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爲你疼愛我,你因爲疼愛我,才惹上了傲。如果說到錯,那麼我纔是罪魁禍首。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爺爺,我求你別這麼折磨你自己。你要健健康康的,要永遠陪着顏顏。”

夏老爺子暗色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痛楚,嘴角勾起一抹癲狂的冷笑,“顏顏,是爺爺錯了。夏氏毀了,我這把年紀了,居然把夏氏毀了。我對不起夏家的所有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更加對不起你那個一直躺着的爸爸。我沒想到冷傲天會這般的深藏不露,是我低估了他,是我的疏忽毀了夏家的一切!!!”

“不!爺爺,你別這樣說。這不是你的錯,你做到一切都是因爲愛我。你不能這麼絕望,夏氏還沒有完,我們家還有農場。我們還有農場啊!”夏慕顏近乎崩潰的情緒有了一絲的波瀾,滿是霧霾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亮光。

她今天在病房中看了新聞,當夏氏那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過後,她先是震驚,震驚之後就是滿滿的恐懼。人也呆若木雞的呆坐在病*上,母親也被這樣的新聞嚇傻了。

等她稍微回神之後,她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求冷傲天。可是,因爲這次的事端是爺爺挑起的,她根本沒臉去求傲。所以,她最後也沒求傲。只是意外的是農場那邊一直沒有傳來不好的消息,於是她慢慢的相信是傲最後手下留情了。也許,傲是因爲看了那封郵件纔會手下留情。

她知道她們家的農場收益一直很可觀,所以這讓她看見了一絲希望,只要農場還在,夏家就不算一敗塗地。

可這只是她單方面的想法,夏老爺子辛苦了一輩子打下的江山,在晚年時卻被摧毀的一敗塗地,他怎麼能甘心?雖然夏家還剩下農場安好無損,只是那個夏氏農場跟其他產業相比真是不值一提。所以,這對於他來說仍然是最大的失敗。

今天一整天的時間,他都用來懊惱和憤怒。

當然,他從來都不是善茬。不是任誰都快可以欺負的,今天夏氏這醜他非報不可。

短暫的沉默之後,夏老爺子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輕的磨蹭着孫女的臉頰,蒼老的聲線粗啞一片,“爺爺這輩子最引以爲傲的就是能夠獨自支撐着夏家,只要夏家還在,爺爺渾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氣。即使這些年來你爸爸固執的昏睡着逃避挑起夏家的重擔,爺爺都沒放棄過。爺爺一直認爲只有把夏家支撐的更好,才能逼的你爸爸醒來。可是爺爺苦心經營的這一切突然就毀了,被姓冷的小子毀了。爺爺不甘心,爺爺怎麼可能甘心?爺爺現在心裡好空虛,就好像渾身的力氣突然就不知道往哪使了。爺爺怎麼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接受不了……”

夏慕顏看着爺爺那張滿是歲月痕跡的臉龐因爲痛楚而糾結成一團,頓時心如刀割一般的難受,她喃喃的哭道,“爺爺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真的好心疼……”一直以來爺爺在她心裡就彷彿是一顆參天大樹一般堅韌可靠,乍然看見爺爺這麼絕望痛楚的樣子,她真的接受不了。

夏老爺子臉部的肌肉抽動着,眸光陰冷的宛如冬日寒夜,嘴角勾起一抹報復般的殘冷弧度。

“爺爺,我們還有農場……我們好好經營……就不會一敗塗地的,爺爺……你別絕望。你還有我,還有爸爸,我們都在你身邊。夏氏倒了,還可以再有第二個夏氏崛起,只要你好好的保重自己就行了。”夏慕顏慌亂無比的安慰着爺爺,她的嗓音顫抖的如同風雨中飄搖的小草,她努力的想要安慰爺爺。

夏老爺子慢慢的勾起脣角,脣邊一片陰狠的蒼涼,“顏顏,你不懂。爺爺已經這把年紀了,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崛起第二個夏氏了。對於爺爺來說,此刻已經一敗塗地了……我只是沒想到我辛苦一輩子積累的產業居然毀在冷傲天手上,我沒想到啊。”他之前曾經用整個夏氏來做誘餌,希望冷傲天能夠娶顏顏,可是那個混蛋小子寧願毀掉夏氏,也不願意娶他的孫女。他的孫女這麼不入他的眼嗎?

而現在,他的一切都被冷傲天這個混蛋小子毀了。他怎麼可能甘心?怎麼可能放過他?就算拼上他這條老命,他也要想辦法想冷傲天付出代價。

冷傲天這個混蛋小子辜負他的孫女,毀掉夏家家業,害得他到老了還會這麼一敗塗地。這筆賬他會盡快逃回來的。

夏慕顏很想安慰爺爺,卻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安慰得了爺爺,最後所有的話語都變成了哽咽。她趴在爺爺腿上,痛哭不停。

夏老爺子兩隻手緊緊的摟着孫女,那雙陰暗的眸子裡充斥着癲狂的仇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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