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間沒人開口，一個在被窩裡默默流淚，一個在被窩外流淚。葉水墨忍着眼淚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清理乾淨，拖了地板擔心還有碎玻璃渣子沒有清理乾淨，便光着腳丫在地上走。
腳掌心一疼，還是有碎玻璃渣子沒清理乾淨，鮮血立刻順着玻璃渣流下。
要是以往，她一定會哭出聲，或許根本就不會做出用腳去當實驗品的事情，可是現在她做了，也沒想象中那麼想哭。
秦小亞哭了半天，終於沉沉睡去，她又守了半天，等確定人真的睡着了，這才悄悄穿了雙拖鞋出門買藥處理腳上的傷口。
張曉輝的家一片黑漆漆的，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離秦小亞不遠處大街上有藥房，裡面的店員幫着清理了傷口，順便用了紗布，一邊指責她怎麼能忍着玻璃渣在肉裡不清理，最後很可能回導致發炎。
店員扶着她出店門，建議她請家裡人來接一下，畢竟腳上有傷口，又剛上了藥。
葉水墨不以爲意，這點小傷口等明天就可以穿鞋了，便謝絕了店員的好意，然後在門口等車子。
恍惚間，她看到熟悉的賓利車停在對面一間不大的餐廳，葉淼和一個女人走進餐廳。
她第一個感覺就是對方是生意夥伴，由於她恍惚着，結果被路人絆倒，幸好抓住旁邊垃圾桶的蓋子纔沒有摔。
“你看點路啊！”那路人不爽。
顧不上和對方吵，葉水墨往單腿往旁邊躲了躲，此時此刻，她不想對方看見自己的狼狽。
計程車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她索性也不等了，直接一瘸一拐的往秦小亞家的方向走。
平時十分鐘就可以到的路程，她走了快半個小時，而且今晚說也奇怪，還真是一輛計程車都沒有。
剛走近通往秦小亞家的小巷，車後有燈光打來，這路本來就很狹窄，平常只能供一輛車子通過，她便停下腳步往旁邊縮了縮，想等車子過去。
車子開過去，因爲燈光的原因眼睛有一瞬間無法聚焦，不過聽見車子停下，她還是下意識多看幾眼。
葉淼面色鐵青下車，快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被紗布包裹的腳掌心。
“怎麼弄的？”
葉水墨本想說沒什麼，但是後者擡起頭的時候，那眼神卻讓她嚇了一跳。
平時無論她怎麼鬧都可以，但不受傷是葉淼的底線。
把怒氣壓了又壓，他轉身，身體微微下壓，“我揹你過去。”
“不用。”葉水墨不動，“你不是和其他女人吃飯？”
這本來只是一個疑問句，沒什麼意思，葉淼扭頭看了一眼，忽的怒氣就消了不少，主動解釋，“那個女人是洽談對象合作方，因爲正好遇上了，所以順便吃了一頓飯，本來也是想在那裡隨便解決，順便能夠到這裡看看你。”
一說起這件事他就有點牙齒癢癢，在餐廳裡他就隱約覺得對面的人是葉水墨，沒想到對方居然看見了裝作沒看見的跑了。
本來心裡還不確定，但那抹殘影在心裡始終磨滅不去，於是連飯都沒吃完就匆匆追來，果然看見她可憐兮兮的貓在路旁。
“快點，開車進去太吵了。”
空氣靜默了一會，接着脖子被一雙手輕輕繞着，後背貼上暖暖的氣息。
他心神一動，穩當起身，稍微顛了顛，雙手扣住戀人溫暖的腿彎。
葉水墨心裡催眠，她只是實在太疼了，又打不到車子纔會尋求幫助。
兩人靜靜走了一會，葉水墨屁股忽然被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
葉淼是真的忍不住，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何時會受傷？何時讓她像個傭人似得親自跑到超市裡買東西，窩在廚房裡學着做飯。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爲什麼就要糟蹋自己，氣死他了！
“你放我下來。”葉水墨臉憋得通紅。
葉淼聽完作勢要鬆手，她又嚇了一跳，立刻把人圈緊了，這才反映過來被戲耍了。
“乖乖的。”葉淼忍笑，又把人往上顛了顛，摟緊了。
秦小亞家靜悄悄的，葉淼不動聲色想進門，這意圖被發現了，葉水墨就站在門口，一副已經送到不再接待的樣子。
雖然有點不甘，不過他也不想過多勉強，今天能夠有這樣的成績，比起前面冷到極點的狀態應該是已經可以燒高香了。
“好好吃飯，不要再弄傷自己。”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葉水墨開口，聲音低低的，“既然已經分手了，以後就別再來了。”
葉淼猛的轉身，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咬牙切齒的，“我什麼時候要同你分手！”
葉水墨咬脣，“我已經提過。”
“我不接受。”葉淼氣死了，感情對面這女人一直是用對待前男友的態度對待他，虧他還完全蒙在鼓勵。
“你給我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分手，死都不會！”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着牙槽生生的說出來，唯恐她又胡思亂想，葉淼直接拉過人就要吻。
葉水墨雙手推開，一轉身關上門跑進屋內，靠着大門喘氣。
好一會，聽得外頭沒聲音，她纔開門，門外空空如也。
她站着吹了陣冷風，剛關門轉身就見秦小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之前我就覺得你們有貓膩？吵架了吧，不過葉總可是真的深情啊，你肯定跑不出他掌心的。”
“說什麼呢。”葉水墨收斂了精神，忘記受傷了，一踩到地板疼得跳起來。
秦小亞立刻發現她腳的問題，跑過去，“怎麼受傷了，什麼時候受傷的？”
葉水墨眼神有些躲閃，“沒事啦，我剛纔出去買吃的不小心弄傷了。”
秦小亞忽然道：“是因爲踩到了房間裡的玻璃。”
看到好友躲閃的神色，她已經猜到了，忽的重重抱住她，“水墨，你對我真的太好了。”
葉水墨垂眸，每一次對方這麼說一次，她就會更愧疚一分，甚至已經分不清，對她好是因爲愧疚還是別的。
如果不是因爲愧疚，那麼她還會做出那麼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嗎？
次日，葉水墨睡得迷迷糊糊的，隱約嗅到香味，猛的坐起，見旁邊沒人，下意識喊出聲，“小亞。”
“來了，叫我幹嘛！”秦小亞拿着勺子跑進來。
看到她安然無恙，葉水墨鬆了口氣，起身去刷牙洗臉，出門的時候深深吸了口氣，這味道是真的香。
“來嚐嚐。”秦小亞把砂鍋端上來，十分殷勤的給她少了一勺子粥，“感謝你這麼多天照顧我。”
在對方熱切的眼神下，葉水墨塞了一口，放下勺子，“你做的？”
秦小亞嘿嘿的笑，“是啊。”
“還騙人。”葉水墨道：“這味道就是他做的吧，一模一樣，也就他喜歡煮什麼都放點枸杞。”
秦小亞見瞞不過去了，這才道：“可不是葉總送來的，他說你腳受傷了不好煮東西，我還以爲他外面買的，沒想到是自己煮的啊，真香啊。”
看着好友做着十分誇張的動作，葉水墨忍俊不禁，“趕快吃吧，油嘴滑舌的。”
兩人低頭吃東西，她偷偷看對方，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秦小亞有多喜歡張曉輝她是知道的，如果好友大哭大鬧，她覺得還放心些，可是才一天而已，對方又恢復成以前那樣子，她很擔心，很不放心。
吃完飯，葉水墨要去洗碗，可是秦小亞不管，讓她休息着，把碗收拾到水槽開始洗。
葉水墨提醒，“忘記放洗潔精了。”
“啊？哦。”秦小亞一愣，去拿洗潔精，手肘卻撞倒了杯子，杯子滾進水槽了裂了，她又趕緊去拿杯子的碎片，結果搭在碟子上的筷子又掉在地上。
一陣乒乒乓乓，秦小亞顧得了這邊顧不了那邊，生氣的把洗碗巾一甩，跑進房間。
葉水墨沒去打擾，讓對方把負面情緒都發出來也是她所希望的，古人不是說，要不就在沉默裡滅亡，要不就在沉默裡滅亡，她更希望秦小亞能夠好好宣泄一番。
這麼多事接二連三的發生，張曉輝的離開是壓彎秦小亞壓力的最後一根稻草，葉水墨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半夜的時候，秦小亞忽然坐起來，葉水墨察覺到了，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見她翻身跑下牀，便急忙追去。
秦小亞跑到陽臺，湊着眼睛外對面房間眼睜睜的看着，然後蹲在地上哭。
“小亞。”葉水墨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我夢見他走了。”秦小亞淚流滿面。
“不會的，他不會走的。”葉水墨心裡也沒底，因爲隔壁的房間確實好幾天都沒燈光了。
“他答應過我父母會照顧我的，他還爲了我跑到那個學校教書，他說畢業後就結婚，我以爲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聽着哽咽的哭聲，葉水墨也很難受，卻無能爲力，人在命運前是多麼渺小，渺小得無處藏身，渺小得無力抵抗。
哭了半夜，總算把人哄去睡了，葉水墨卻再也沒有睡衣，披件衣服坐在陽臺上吹風。
一束車光從遠處折來，接着熟悉的車子停在一側，車子的主人沒下來，只是熄火靜靜的。
她往下看，卻又感覺有一雙眼睛透過車頂網上看似得，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心頭一跳。
一人上一人下，吹着同樣的風，呼吸着同樣的空氣，剛纔焦躁的心慢慢安定。
我是離不開這個男人的，葉水墨想。
次日，她在陽臺醒來的時候，肩膀已經披着一條毯子，她拿着毯子進屋，秦小亞正哼着歌煮飯，頭回也不回的說：“醒了？我今天好幸運，居然能買到油條，你趕快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