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陽一早到了公司,把小張找了過來,交給他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張特助,你去軍區總院把這一週在醫院看病的所有病人名單給我調出來,我有急用。”
張特助有些摸不着頭腦,爲難的說,“醫院保護病人的隱私,好像有點難辦吧?”
“我已經跟陳院長聯繫好了,你只管去,他會配合你。記住,這件事情不準讓任何知道。”
小張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很是奇怪,可上司交待的任務,他又不敢多問。
用了半天時間去辦事情,回來聽到秘書辦的人一起在議論,
“顧總今兒怎麼了?坐那兒發呆一個上午了,都是同一種表情。”
“是啊,我送過去的文件一份也沒看,有幾份還等着簽字呢。”
“還說呢,早上我給顧總泡了一杯茶,到現在也沒見他喝一口,一直坐那兒發呆,不會是跟他老婆吵架了吧。”
“省省吧,就算吵架你也沒機會,人顧總什麼身份,像他們那樣的高幹家庭都講究門當戶對。”
“可不是,聽說顧太太背景可厲害了。”
“……”
大概是顧奕陽沒安排任務,秘書辦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小張敲了敲門,低吼一聲,“一個個都不想幹了是吧?在背後議論上司的生活,是不是想顧總親自把你們給辭了?”
大夥兒一聽張特助的聲音,全都各就各位,做自己的事情了。
張特助拿着手上的文件進了總裁辦公室。
顧奕陽果真是坐在辦公椅上發呆,看到張特助站在門口,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就跑到了他面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文件夾,很急切的翻了起來。
幾十頁紙,從頭翻到尾,似乎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又從尾翻到頭,仍是沒有找到。
“顧總,您想找誰?”
顧奕陽走回辦公桌旁,有些失落的坐了下來。他一隻手撐着額頭,一副疲憊的樣子。
“顧總……”
“我好像這兩天太累了,神經衰弱了,昨天在醫院,我竟然看到了語煙,她已經死了,我竟然看到了她。”他的聲音淡淡的。
小張狠狠的怔了一下,他們曾是一個大學的,他怎麼可能沒聽過他跟謝語煙的故事。
“顧總,也許你看錯了,只是長得像而已。”
“是啊,看錯了。”
小張看顧奕陽好像很疲憊的樣子,認真的說道,“顧總,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送您回家休息吧。”
顧奕陽點了點頭,他真的是累了吧,否則怎麼會看到語煙,現在又是滿腦子想着語煙。
小張開車送他回家,可是開到一半,顧奕陽突然說,“去錦園。”
錦園是公司前些年開發的樓盤,他記得顧總當時給自己留了兩套,卻從來沒住過,今兒怎麼想到要去錦園,綜合顧總今天的所有表現,小張有些擔心。
到了錦園,顧奕陽便打發小張離開了。
——
謝語意壓根兒就沒想到顧奕陽會一聲不吭的跑來這裡,此刻的她頭髮亂糟糟的散在頭上,衣服也是很寬鬆的睡裙,這還是她第一次以這種姿態站在他面前。
“奕陽哥哥,你來怎麼不說一聲?”謝語意有些鬱悶。
顧奕陽卻是淡淡的說道,“我過來坐坐,看看謝叔。”
“我爸身體恢復得很好,我媽帶他下去散步了,家裡就我一個人在。我上次聽說你現在喜歡喝茶了,家裡準備着呢,我去給你泡。”
謝語意利用泡茶的這點功夫,也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
“奕陽哥哥,你這個大忙人,平常不是忙的很,今兒怎麼這麼閒,有空過來。”
顧奕陽笑了笑道,“自從你爸爸出院,我還沒來看看,今天公司正好沒什麼事情,所以就過來了。家裡這段時間沒來過客人吧?”
“能有什麼客人,我們在這裡又沒什麼親人朋友的。”謝語意笑着說,“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你了。”
顧奕陽喝了一口茶,兩人開始了沉默。
謝語意在顧奕陽身邊坐下,關心的問,“奕陽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了,爲什麼連眉頭都是皺得呢?”
顧奕陽微微搖了搖頭。
謝語意伸手去觸他的額頭,笑說,“還說沒有,都皺成一條線了。有什麼煩心事跟我說說唄,雖然我可能沒什麼能力幫到你,可是我會做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傾聽你訴說。”
顧奕陽移開她的手,忽然很認真的問,“語意,你想你姐姐嗎?”
謝語意微微頓了下,隨即淡淡的說道,“想,怎麼會不想呢,經常做夢夢見她,夢見她給我買雪糕吃,夢見她幫我補習功課,夢見她帶我出去玩,夢見她和奕陽哥哥在一起好幸福好幸福,夢見那場意外……”
謝語意說着擠出了幾滴眼淚,“自從姐姐離開以後,爸爸也倒下了,奕陽哥哥也離開了,這個家再也沒有歡笑了,我好懷念那個時候,爸爸、媽媽、姐姐、奕陽哥哥、還有我,我們五個人好幸福好快樂。我已經忘了多久沒笑過了,我以爲這次回來,有奕陽哥哥在身邊,我會找到以前的一些影子,可是我沒想到奕陽哥哥現在竟然討厭我了。”
謝語意說着哭得更厲害了。
顧奕陽微微蹙了蹙眉,磁性的聲音說道,“語意,奕陽哥哥沒有討厭你,從來都沒有。只是如你所說,現在很多都不一樣了,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能讓我的妻子傷心。”
“所以你選擇傷害我是嗎?”謝語意不服氣的聲音說着,“奕陽哥哥,我只是想要能夠待在你身邊,經常能夠看到你,真的,只要能夠遠遠的看着你,我都覺得滿足。”
“奕陽哥哥,你知道這些年我過得多辛苦嗎?以前,一直有你,有姐姐支撐着這個家,可是你們突然之間都離開了我,爸爸也倒了下來,這個家裡所有的重擔落在了我身上,我甚至想過休學,打工照顧爸媽,給爸爸治病。你知道嗎?每當我快挺不住的時候,我總在想,如果奕陽哥哥在我身邊多好。”
謝語意說着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
顧奕陽輕嘆了口氣,抽了面紙幫她擦拭眼淚,一邊有些自責的說着,“對不起,奕陽哥哥對不起你。”
“奕陽哥哥。”謝語意哭着撲進了顧奕陽的懷裡。
“奕陽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不要離我遠遠的,讓我偶爾能夠看看你,遇到事情可以依靠你。”
“好。”顧奕陽很堅定的說,如果語煙在天有靈一定會怪他,怪他沒有照顧好她的家人。
——
小張回到辦公室,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他自作主張給顧太太打了個電話,他覺得這些有必要讓她知道。
蔣歆瑤接到小張的電話,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以爲顧奕陽出了什麼事。
“顧太太,我覺得顧總今天情緒有些不對勁……”
張特助把顧奕陽讓他查醫院看病名單,以及去了錦園的事一併告訴了蔣歆瑤。
蔣歆瑤在電話這頭眉頭蹙得緊緊的,她在想,那天在醫院他到底看到誰了,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同學嗎?
“張特助,你知不知道顧總錦園的房子有沒有人住?”
“我不清楚,錦園的房子一直是空着的,我不明白顧總爲什麼會突然去錦園,所以我感覺顧總今天有些奇怪,希望顧太太您能上點心。”
“謝謝你,張特助,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蔣歆瑤的心裡也不好受。
按照她以前的性格,這會兒必定去醫院和錦園查個水落石出,可是現在,肚子裡的寶寶已經六個月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
晚上顧奕陽回來時已經天黑了,說是有飯局,吃過晚飯了。
蔣歆瑤自然知道他在說謊,當着家人的面,也沒有拆穿他。
後來兩人回了房間,顧奕陽洗了澡就睡下了,似乎有些疲憊,蔣歆瑤躺在他身邊,思緒萬千。
“顧奕陽,等寶寶出生以後,我想去錦園坐月子,我聽說那裡的環境非常好。”
蔣歆瑤說完,顧奕陽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副很敏感的樣子,冷冷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錦園有房子?”
“我怎麼不知道,我跟你結婚那會兒,你不是正好在忙那個樓盤的事,婚期一拖再拖。”
顧奕陽嘖了嘖嘴,淡淡的說道,“我忘了,那邊的環境還沒這裡好,這裡人也多,還是在這裡坐月子吧。”
“我可以讓爺爺和大伯母一起跟我過去,我在這裡待夠了,我想換個環境。”
“那我給你找個更好的小區,那邊有些偏。”
“我就喜歡那裡,偏一點也無妨。”蔣歆瑤非常的堅定。
顧奕陽眉頭蹙了起來,有些生氣,“你怎麼那麼倔強呢,我那麼多房子,給你挑個最好的還不行,爲什麼一定要去那裡?”
蔣歆瑤也怒了,低哼,“爲什麼不能去哪裡?是不是顧先生在那裡金屋藏了嬌呢?”
“無理取鬧,懶得理你。”顧奕陽悶哼一聲,背對着她躺了下來。
蔣歆瑤氣壞了,用腳踢他,“顧奕陽,你嫌我煩是吧?那你走,不是眼不見爲淨麼,見不到我你就不會心煩了,你走,給我走。”
顧奕陽也不跟她吵,掀開被子就下了牀,徑直離開了房間。
蔣歆瑤看着他一蹴而就的動作,毫不遲疑,心裡難受死了。
——
第二天一早,蘇慧反倒怪她,“歆瑤,這大晚上的,你怎麼能把奕陽趕出來呢,一個大男人睡在沙發上,多難受呀。”
蔣歆瑤不說話,埋着頭喝着毫無味道的白粥。
蘇慧見她一點悔改的意識都沒有,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繼續說道,“歆瑤,每個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自從你懷孕以後,奕陽也忍了你不少,人都要適可而止,你不能真把他給惹火了,到時候不好收拾。男人嘛,總得給點面子的。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出來看到奕陽睡在沙發上,我把他喊醒,他害羞的連早餐都沒吃,就跑出去了。不是大伯母說你,這回你做的過了。”
蔣歆瑤仍是不說話。她還能說什麼呢,承認錯誤,她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說實話,她又怕大伯母跟着她擔心。
這時老爺子從臥室走出來,皺着眉問,“怎麼了?小倆口又吵架了?哎呀,我說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能停歇呀,總不能等寶寶出生以後,天天看着你們吵架鬧彆扭吧。”
“爺爺,我們沒吵架,只是爭了兩句。”
“爭什麼呢?說說看,爺爺來給你們評理。”
“關於坐月子的事。”
蔣歆瑤還沒說完,老爺子可激動了,很大聲的說,“坐月子就在這兒做,其他哪兒也不去。”
蔣歆瑤吐了吐舌,不再多說什麼。
“爺爺,待會兒能不能借你的司機一用,我出去辦點事。”
“什麼事,又要出去?”
“一點私事,去看一個朋友。”
老爺子也沒追問,只囑咐了兩句,讓她照顧好自己,便同意了。
——
蔣歆瑤去了錦園,查到了顧奕陽的房號。車子到達錦園的時候,她其實有些猶豫的,她怕見到最不想見的東西,可是她知道如果不上去,她的心裡會一直猜疑,怎麼也安心不了。
心一橫,她還是坐上了電梯。
謝語意在家裡設計圖紙,聽到鈴聲,她下意識的以爲是顧奕陽,興顛顛跑去開門,
“奕陽哥哥。”她十分激動的喊着,卻沒想到門邊站着得是蔣歆瑤。
蔣歆瑤臉上震驚的表情絲毫不比她誇張。
“怎麼是你?你怎麼找來了?”謝語意有些不悅的說。
“我爲什麼不能來?這是我老公的房子。我打算等孩子出生,就到這裡來做月子,到時候可能還得你們行個方便呢。”
謝語意並沒有被她打擊到,得意的說道,“很抱歉蔣小姐,這房子奕陽哥哥已經送給我了,就只差一個過戶手續了,所以恐怕你不能在這裡坐月子喲。不過,對門也在奕陽哥哥名下,或許你可以考慮去那間坐月子。”
蔣歆瑤雙手緊緊握成了拳,外界都傳說顧奕陽怎麼怎麼大方,果然如此,一套房子就這麼輕輕鬆鬆給送出去了。
“蔣小姐,請問您還有何貴幹,沒事的話我要去工作了,訴我不送,您請便。”
“謝語意,有必要麼?”蔣歆瑤並沒有離開,而是淡淡的質問她。
謝語意停下腳步,淡笑着看她,很無辜的問道,“我怎麼了我?這套房子是奕陽哥哥主動送給我的,並不是我偷來搶來的。”
“謝語意,我已經懷孕六個月,你一定要來搞破壞嗎?你難道不清楚,顧奕陽對你再好都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
“我知道啊。”她很淡定的說,“說不定哪天奕陽哥哥就把我當姐姐了。”
“謝語意,你……”蔣歆瑤用手指着她,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謝語意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悶哼道,“蔣歆瑤,我告訴你,別用你的手對我指手畫腳,不知道奕陽哥哥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跟我姐姐長得十分的相似,所以奕陽哥哥寵着我慣着我,這套房子知道我喜歡,他二話不說就送給我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奕陽哥哥想我姐姐想得發瘋,就把我當語煙了。”
“謝語意,你瘋了。”
“瘋的人是你。”謝語意冷冷的說道,“蔣歆瑤,你之所以找來這裡,證明你心裡開始擔憂了,你是怕奕陽哥哥把我當成我姐,不小心爬上我的牀嗎?”
蔣歆瑤雙手緊緊握成了拳,她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蔣歆瑤,說白了你就是家庭背景好一些,如果你跟我一樣是個平凡的人,你看奕陽哥哥是選你還是選我!”
蔣歆瑤不知道是怎麼離開她的公寓的,下了電梯,她整個人就站不起來了。司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擔心的詢問,“小姐,你沒事吧?”
蔣歆瑤好想回他,可是嘴脣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緊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雪白的牆壁,聞着濃濃的消毒水味。老爺子,蔣安國,蘇慧都圍在牀邊,還有顧奕陽遠遠的站在一邊。
“囡囡,你醒了?還有哪邊不舒服?”
意識到這是醫院,她下意識的用手去摸肚子,還好,寶寶還在。
蘇慧見她這樣的動作,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髮,“傻丫頭,醫生說你只是受了點刺激昏過去了,寶寶沒事的,放心吧。”
“囡囡,告訴爺爺,誰欺負你了?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錦園?”
蔣歆瑤淡淡的搖頭,“爺爺,沒有人欺負我。”
“沒有人欺負你,怎麼會受刺激呢?”
“爺爺,真的沒有人欺負我。”蔣歆瑤堅持這樣說,“時候不早了,天都黑了,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
老爺子打了個哈欠,從接到電話,一直到蔣歆瑤醒來,好幾個小時,他可是神經高度緊張,守在蔣歆瑤的牀前,一步也不肯離去,就連晚飯都沒心情吃。
“我們不急着休息,大伯母給你做了好吃的,你趕緊起來吃點吧。”
“大伯母,我什麼都不想吃。”
蘇慧笑着道,“你就算不吃,也陪你爺爺吃一點呀,老爺子看你這樣子,連晚飯都沒吃。”
蔣歆瑤心疼極了,對着老爺子抱歉的說道,“爺爺,對不起,又讓您操心了。”
“傻孩子,沒事兒,只要你好好的,爺爺就放心了。”
後來,蔣歆瑤陪着老爺子吃了點東西,逼着自己吃了點東西,她告訴自己,就算自己不想吃,寶寶也需要營養。
陪着老爺子吃完晚餐,他們就先回家了。碩大的病房,剩下了她和顧奕陽兩個人。顧奕陽臉上的表情有些沉痛,他是在自責嗎?
蔣歆瑤不願跟他說話,閉着眼睛假裝睡覺。她能感覺到他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在她的牀頭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蔣歆瑤厭惡的一把拂開,罵道,“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顧奕陽輕嘆了口氣,語氣淡淡的,“爲什麼一定要對語意的事情耿耿於懷?”
蔣歆瑤特別激動,騰得坐直了身體,怒吼,“是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去錦園,我不該去找謝語意,被氣得暈過去是我活該,你放心,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會過問,你願意在外面養幾個女人就養幾個,我再也不會管了。”
蔣歆瑤吼完感覺胸口氣得起伏,一絲一絲的抽痛着。
顧奕陽眉頭輕蹙,從身後抱緊了她,低柔的聲音暗啞的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不要再生氣了。”
她掙扎了一下,想要掙脫出他的懷抱,可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怎麼也掙脫不開。
“顧奕陽,你放開我。”
“不放。”他鎮定的說着,“我和語意真的什麼也沒有,我也不可能和她有什麼。”
“那你工作都不做,跑去看她什麼意思?那天在醫院看到的那個熟人是謝語意吧,大費周章的把醫院看病的名單調出來,就是害怕她有什麼事吧。顧奕陽,你何必做的那麼費勁,反正都要去找她看她,當面問她不是更好,這樣偷偷摸摸的關心一個人似乎不是你的作風呢。”
顧奕陽眉頭皺得更深了,輕輕鬆開了她,聲音變得低沉而不悅,“你跟蹤我,調查我。”
蔣歆瑤覺得好笑,她不願再解釋什麼。
他的聲音更大了,“蔣歆瑤,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
“是啊是啊,我跟蹤你,我懷疑你,我不信任你。”蔣歆瑤嘶吼。
顧奕陽雙手捏得緊緊的,下一秒就跑出了病房。
看着他生氣離開的背影,蔣歆瑤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無助感。
——
顧奕陽走到走廊的盡頭,抽起了根菸,他已經夠煩躁了,他不明白蔣歆瑤爲何要做這些,他就這麼不可信嗎?
在外面抽了半個小時煙,又傻傻的站了一個小時,再回到病房時,蔣歆瑤已經睡下了,眼角的淚痕還沒幹涸。
顧奕陽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又不是不知道她從小任性慣了,還跟她一般見識幹嘛?
他給謝語意打了個電話,想要明白個究竟。
謝語意有些害怕,在電話那頭不停的說,“語意哥哥,真的不關我的事,她來找我,說了很多很奇怪的話,我什麼都沒跟她說。”
顧奕陽撂了電話,打算去錦園一趟。
坐着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他忽然看到一抹紅色的倩影,從眼前很快跑過,合着人羣往電梯方向走去。顧奕陽感覺自己的雙腿在發軟,他發了瘋似的追過去,一把扣住了那人纖細的手臂。
“語煙,真的是你,語煙,你居然還活着。”他的聲音是沙啞的,他緊緊的抱住了她。
女子掙扎出他的懷抱,不悅的看着他,冷冷的說道,“先生,你認錯人了,誰是語煙呀?”
那聲音像的出奇,這張臉獨一無二,怎麼可能不是語煙。
“我就算認錯所有人,也不可能會認錯你,語煙,你是我的語煙。”顧奕陽緊緊的抱着她,死也不撒手。
“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啦,我不叫語煙,我叫姜晴,是臺灣人,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臺胞證喲。”
顧奕陽微微鬆了手,看了看她手上的證件,果然,她的名字叫姜晴,和蔣歆瑤同一年出生,比語煙要小。
他仍是不相信,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可以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語煙,我知道是你,你的大腿根部有一塊小小的紅色胎記。”顧奕陽說着去扒她的衣服。
女子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怒吼,“你這人怎麼這樣呀,我都說我不是你的語煙了,你大庭廣衆之下脫我衣服,我要喊非禮了。”
女子見顧奕陽一臉傷痛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先生,我真不是什麼語煙,我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來到這裡打工,我現在要去忙了,我拜託你別跟過來,否則我真喊救命。”
女子說完離開,倒退着離開,不停的用手暗示他,別跟過來,別跟過來。
直到她轉身進了電梯,顧奕陽都還有些茫然。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一個電話把小張喊了過來。
小張可不樂意,最近剛處了個對象,正在約會看電影了,可boss一個電話,他能不趕到麼。
小張很不情願的在醫院停車場找到顧奕陽,顧奕陽此刻神情呆滯,一臉痛苦的樣子。
小張記得問,“顧總,怎麼了?是不是顧太太有什麼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告訴顧太太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害她跑去錦園找謝小姐,顧太太也是太擔心你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誤會了蔣歆瑤,可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得這些,吩咐他,“去給我把一個叫姜晴的女人資料調出來,所有的資料,包括她最近在醫院的資料,需要哪個部門的配合我來打電話。”
小張有些不解的領命下去。
大晚上的加班兩個小時,跑了好幾個部門,把資料給調了出來。可是很奇怪,資料上顯示她是臺灣人,最近一個月纔來內地,未婚育有一女叫姜馨,最近她平凡的出現在醫院,就是因爲女兒水土不服在醫院住院。
“顧總,這是調出來的所有資料,她在臺灣的一切一無所知。”
顧奕陽一張一張的翻着,翻到女兒姜馨一欄,他整個手都顫了起來,不管的顫抖着。
“顧總,你怎麼了?”小張可急壞了。
下一秒顧奕陽朝着電梯的方向跑了過去,見兩部電梯都在上升狀態,他甚至等不及,爬起了電梯,一層一層的爬着,直到爬到五樓兒科住院部。
資料說沒說是哪個病房,他便一個一個的去敲門,敲到最後一間,他纔看到母女倆正坐在牀上做遊戲。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啊,竟然找到這裡來了。我真不是你那個什麼語煙,你看,我連女兒都有了……”
“你閉嘴。”顧奕陽嘶吼,“謝語煙,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要躲起來讓所有的人都以爲你死了,還偷偷生下我的女兒。謝語煙,我哪裡做的不好,你要這樣對我。”
顧奕陽歇斯底里的聲音,把牀上的孩子都給嚇住了,躲在媽媽懷裡,很害怕的問,“媽媽,這個叔叔怎麼了?好凶啊?”
女子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哄她在牀上睡下。
“喂,先生,有什麼話我們出去說,不要吵到我孩子好嗎?”
“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孩子的面說?”顧奕陽聲音冷冷的。
“好,那我說了,我真不是什麼語煙,我叫姜晴,我女兒叫姜馨,我不認識你,從來沒見過。”
顧奕陽不悅的挑了挑眉,指着她的腿說道,“好,讓我相信你不是語煙也可以,把褲子脫了,讓我看到你大腿根部沒有那塊紅色胎記,我就相信你是什麼姜晴不是姜馨。”
女子火了,怒吼,“先生,不要給你臉不要臉好不?我看你這穿着也像是有身份的人,你再胡鬧,我打電話報警。”
顧奕陽冷笑,他還會怕警察,他一把將她推倒在牆上,一手製住她的雙手,一手去解她的褲子。女人嚇得直喊救命。
牀上的小女孩看到媽媽被欺負,從牀上跳了下來,抱着顧奕陽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哭着喊着,“不准你欺負我媽媽,你是壞叔叔,你欺負我媽媽。”
女人的哭聲,小孩的哭聲,病房裡亂糟糟的。顧奕陽鬆了手,蹲下身看着這個精緻的小女孩,極度溫柔的說着,“欣兒,我是你爸爸,不是壞叔叔。”
女孩不停的搖着頭,哭喊着,“你不是,我沒有爸爸,你是壞叔叔,欺負我媽媽。”
顧奕陽感覺胸口有些抽痛。他深愛的女人說不認識他,他的女兒說他是壞叔叔。
“謝語煙,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女子收拾好情緒,沒好氣的吼道,“我再說最後一次,我真不是你的語煙。”
說完母女倆一起將神情呆滯的顧奕陽給推出了門外。
——
顧奕陽哪裡都沒去,在病房外守了一夜,此時此刻他的心情連自己都無法形容,得而復失的驚喜?莫名的傷感?
女人一開門便看到了他,秀美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冷冷的說道,“你在這裡站了一夜?”
顧奕陽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望着她。
“真的很抱歉,我真不是語煙,也許我跟你的語煙長得有些像而已,可我真不是。我女兒水土不服在住院,我還得去上班,我不希望你打擾我們的生活。”
“你去上班,女兒怎麼辦?”顧奕陽語氣淡淡的。
女人無奈的嘖了嘖嘴,“能怎麼辦,請護工唄。”
“我來照顧她吧。”他的語氣仍是不鹹不淡。
女人特無奈的搖了搖頭,“讓一個陌生人照顧我女兒,我真不放心,我女兒比較單純,被你帶去賣了還給你數錢那種。算我求你了,別再糾纏我們母女了好不好?”
顧奕陽還是不肯走。
這時請得護工已經來了,女人似乎急着去上班,很煩躁的對顧奕陽說道,“算了,我不管了,總之我女兒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找你。”
——
蔣歆瑤一覺醒來發現病房裡只有她一個人,她自嘲的笑了,這個男人竟然一夜都沒回來,他就這麼放心她。此刻眼睛又變得有些溼潤,孕婦都容易情緒激動。
一大早,蘇慧和老爺子來看她,沒見到顧奕陽,老爺子問了,“顧奕陽那小子了,跑哪兒去了?”
“他剛走,去公司。”蔣歆瑤淡淡的說。
老爺子那個生氣,“你都住院了,他還去公司,他就那麼喜歡錢,太過分了,我去把他給逮回來,當面問問他,是你重要,還是錢更重要。”
“爺爺,不要去,他今天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是我讓他走的,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昨晚睡得可香了。”
老爺子聽她這麼一說,也沒多計較。
“大伯母,你今天做什麼好吃的給我呢?”蔣歆瑤故意轉移話題。
蘇慧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笑着道,“大伯母今天做的可多了,天沒亮就起來給你做早餐了,我們歆瑤身體要好好補補了,懷孕了一點沒長胖,大伯母都有些自責了。”
“大伯母,您說什麼呢?”蔣歆瑤嬌嗔,很是苦澀的嚥着早餐。吃着吃着眼淚就出來了。
“怎麼了?怎麼哭了呢?”蘇慧可着急了。
“大伯母,能不能讓我抱一抱。”她沙啞的聲音哽咽的說着。
蘇慧鬆了口氣,輕輕的抱住了她,摸着她的頭說,“嚇死我了,原來是想媽媽了呀,真是個孩子,只有小孩子生病的時候纔會要媽媽的。”
蔣歆瑤抱着蘇慧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她怎麼覺得那麼委屈。
“哎呀,還來真的了,傻丫頭,如果真想你媽媽的話,尋個時間去香港找她吧。”
“我不去,她都不要我了,我還去找她幹嘛?”蔣歆瑤沙啞的聲音一邊哭一邊說。
蘇慧輕嘆了口氣,哄道,“好,不去,大伯母不就是你媽媽嗎?有啥區別呢,你都是我帶大的。”
老爺子看到寶貝孫女這個樣子,可心疼了。他總覺得是顧家那小子把孫女弄成這樣的,走出了病房給顧奕陽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卻始終無人接聽。
——
那頭,姜馨很好奇的看着顧奕陽,天真的問道,“叔叔,你爲什麼不接電話?”
顧奕陽壓根兒沒去看是誰打來的,就讓他自私這一次,好好的彌補這個孩子。
“欣兒,告訴叔叔,你和你媽媽在臺灣過得好嗎?”
小丫頭搖了搖頭,特懂事的說道,“媽媽上班很辛苦,經常很晚纔回家,沒空陪馨兒玩。”
“那馨兒都是一個人玩嗎?”
“不是啊,小小班裡有好多同學,還有漂亮的黎老師艾老師陪我們玩。可是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顧奕陽抿了抿脣,問道,“你媽媽沒給你找爸爸嗎?”
馨兒很認真的搖了搖頭,“好多叔叔像你這樣追媽媽,可是媽媽不喜歡那些叔叔,媽媽說她只要馨兒一個人就好了。媽媽還說,馨兒是有爸爸的,過段時間她就帶馨兒去找爸爸。”
顧奕陽心裡苦澀的很,他真想把孩子抱在懷裡,好好寵愛,可是他又怕嚇到孩子,心裡矛盾着。
“馨兒,你媽媽在哪裡上班?”
“媽媽在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方,”馨兒用手比劃了一個大圓,“在那個地方賣化妝品,能賺很多很多錢,給馨兒買好多故事書,還能買很漂亮的花裙子。”
“叔叔帶你去買花裙子好不好?還買很多洋娃娃。”
馨兒聽了有些動容,可這丫頭意志力不錯,咬着脣搖頭,“不行,馨兒不能離開這裡,媽媽說外面的壞人多,媽媽工作很辛苦,馨兒不能讓媽媽生氣。”
多乖巧體貼的孩子,語煙,你費了多少心,一邊工作一邊把孩子教育成這樣。顧奕陽心裡說不出的壓抑難受。他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她是怎麼活下來的,還生出了這麼懂事的孩子。
當年爆炸事情發生後,他不敢接受現實,找遍了這個英國,也沒有找到他心愛的女人。老天爺算是厚待他,還是在折磨他,他現在有了家庭,有了蔣歆瑤,很快也將有兒子,他拿什麼來給這對母女幸福,拿什麼來補償她們。
馨兒見顧奕陽不說話,以爲她生氣了,瑟瑟的問,“叔叔,可不可以等媽媽來了,你帶我們一起去買花裙子,媽媽穿花裙子也很漂亮的,可是媽媽沒錢買,媽媽的錢都給馨兒買禮物。”
顧奕陽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髮,寵溺的說道,“好,給馨兒買花裙子,也給媽媽買花裙子,把所有的花裙子都買回來,只要我們馨兒開心就好。”
“叔叔,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是不是喜歡我媽媽呀?”女孩很是天真的問。
顧奕陽笑了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