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幾乎叫人分辨不出真僞。
施偉鳴自然看到了遠遠過來的顏清然,也將她微微凝滯的身形看在眼裡,狐狸一樣的雙眼微微眯了眯,笑着答道,“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顏清然垂眸,他們纔是一家人呵!
“周先生,三點您還有個很重要的會議要開。”顏清然一如往昔的平靜聲音響起。
周寒墨皺眉,這女人竟然還能如此淡定。看見他和其他女人談婚論嫁,她心裡就不會有一點難受麼?
果然,什麼狗屁愛情,都只是藉口罷了。她唯一盯上的,還是自己身後周氏集團帶來的錢。
“沒見我和施老先生在談事情麼,你打個電話給鄭經理,就說推遲一個小時。”
周寒墨這話自然是有心說給施偉鳴父女聽的,讓他們知道,他也是幫他們放在了心裡第一位。
雖然是商業聯姻,但如果能更好利用他們手上的施家給自己增加助力,那麼他的贏面自然會大一些。
這施偉鳴是個老狐狸,雖然周寒墨也知道他不是那麼好糊弄。
這是一場持久戰,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是!”顏清然垂眸退開,靜靜坐在一邊。
施偉鳴笑了笑,目光在顏清然身上打了個轉,落在周寒墨臉上,“你既然還有事,就先走吧。咱們這裡也商量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和你伯母就自己看着辦了。”
“這……”周寒墨佯裝遲疑。
“寒,你去吧,我晚點再來找你!”施佳媛擺出名門閨秀該有的姿態,十分乖巧溫順。
周寒墨摸摸她的臉,在她額頭吻了吻,“那我先走了,待會再給你電話。”說完又朝施偉鳴歉然的笑笑,“伯父,我先告辭了。”
施偉鳴含笑點頭,周寒墨便拿了外套起身朝外走去,起身背轉的瞬間,剛纔還和風細雨的臉霎時烏雲密佈,陰沉的嚇人。
眼底的寵溺盡數退去,只剩下冰冷的霧霾。
顏清然也趕緊站起來,朝着施偉鳴和施佳媛鞠躬,“施老先生,施小姐,先告辭了。”
然後追着周寒墨的腳步,匆匆離開。
施偉鳴的目光落在顏清然身上,施佳媛有所感應的回頭看看,笑着開口,“這個女人叫顏清然,是寒的首席秘書,也是寒的左右手,很是精明能幹。”
施偉鳴摸着下巴,緩緩扯開一抹笑,“這個女人,不簡單。”
顏清然一路強裝鎮定跟着周寒墨上了車,她到底,還是不能坦然面對他和別的女人商量婚嫁事宜。
沒有當場失態,她自己都覺得很是慶幸。
還未坐穩,車子已經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顏清然緊緊握拳,壓抑着心底裡絕望的尖叫。一回生二回熟,這種事情多來兩次就會習慣的,不怕不怕。
周寒墨斜眼瞟過來,目光落在她臉頰上的防水創可貼,心中泛起一絲異樣。
又看見顏清然全身緊繃,彷彿隨時都能暈過去的模樣。
這個女人,似乎很怕坐車,每一次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速度再稍微快一點的話,她就一臉魂飛魄散的絕望。
只是她蒼白的臉色,到底叫他生出一些不忍,漸漸放緩了車速。
車速減緩,顏清然才七手八腳將安全帶繫上,雙手緊緊抓住,指節都有些泛白了。
“怎麼,聽見我和別的女人商討婚事,覺得不甘心了?”
周寒墨覺得心中氣悶不已,爲何氣悶,卻無從得知。
顏清然怔了怔,苦澀一笑,漸漸平復了心緒,又掛上習慣性的笑。“周先生,作爲女人,我確實有些不甘心。只是我現在扮演的角色是您的秘書,作爲秘書,我沒有資格過問您的任何事情。”
話裡,無形中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無路可逃,只能面對!
天知道她此刻心裡到底有多痛,恨不得趕快離開這個狹小的空間,好將心底裡的疼痛全部宣泄。
這笑容叫周寒墨覺得無比刺眼,心裡氣悶得更加厲害。
他到底,要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吱!
周寒墨一腳踩了剎車,顏清然因爲慣性差點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啊……”
顏清然下意識的擋住自己的臉,驚呼聲裡充滿了撕心裂肺的感覺,似乎曾經經歷過可怕的事情,如今只是條件反射。
“下車!”周寒墨冷冷說道。
顏清然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
“下車!”周寒墨揚高了音調,嚇得顏清然哆嗦一下。
顫抖着打開門,顏清然雙腳一落地,就軟倒在地上。
周寒墨快步下來,拽着顏清然的雙臂往旁邊一拖,反身關掉副駕駛的車門。再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顏清然望着滾滾塵煙,心裡有說不出的蒼涼。
相處了六年,她賭上了全部,卻換不來他一點關注。
他的快樂和痛苦,都屬於周子柔,那個像天使一樣純潔,卻如同孩子一樣天真的女孩。
只有她才能牽動他的情緒。
而她顏清然算什麼,說到底,連給周子柔做替身都不配。
她一直表現的順遂,扮演着他需要的所有角色,只要他能將目光停駐在她身上,哪怕一瞬間也好。
顏清然掏出手機,撥通一個熟悉的號碼。
那端傳來莫安然沉穩的嗓音,“怎麼了?”
“二哥,你來接我好嗎?”顏清然將頭埋在雙膝之間,說的有力無氣。
“你在哪?”莫安然問,很是坦然。
顏清然報了地址,便掛掉電話,一直保持將頭埋在膝蓋間的姿勢。
不多久,莫安然的車停在路邊。
開門下車,莫安然拎着一個大袋子下來。走到馬路牙子上拽了顏清然,將手中的袋子塞給她。
“不如一醉解千愁怎麼樣?”莫安然玩笑,黎諾離開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是這麼醉生夢死過來的。
顏清然從腿間擡頭,接過來拿出一罐啤酒打開,遞給莫安然。再自己開了一罐,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大半下去。
“酒可不是這麼喝的,得慢慢來纔有意思。”
莫安然也不阻止,只在一旁靜靜陪着。
周寒墨一路趕回周氏集團,踏進辦公室的離三點還差五分鐘。一貫早到的鄭經理已經在裡面等着了,手中拿着最新的計劃書。
周寒墨習慣性按下了辦公桌上的話機,想叫顏清然給他衝一杯咖啡進來。
他心緒暴躁的時候,需要一杯咖啡來舒緩一下神經。
剛要開口,又想起自己將那女人丟在半路上,於是有些忿然的摔了話機。
一旁的鄭經理還有些不太適應,一向風度翩翩的老闆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恐怖,簡直就像一隻困獸。
“周先生……”
鄭經理戰戰兢兢的開口,卻被周寒墨一個冰冷的眼神凍住。
“說!”周寒墨吼道。
他怎麼會,輕易被那個女人掌控。
“關、關於北歐分公司……”
一談到正事,周寒墨立刻收斂了所有脾氣,開始認真同鄭經理討論起來。
從局勢分析,到資金計劃,再到選址選人。
這一討論,便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等討論完了之後,窗外的天色也漸漸黑了下去。
周寒墨從辦公室出來,看見顏清然的位置上空無一人,心裡被壓下去的火蹭的又冒了出來。
這個女人,居然敢無故曠工半天。
看來最近是對她太好了,好的讓她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周寒墨掏出手機,一邊撥通顏清然的電話,一邊按下電梯。
莫安然揹着醉的一塌糊塗的顏清然,努力爬進電梯裡面。
這小妮子,看着很清瘦,沒想到背起來居然這麼重。
掛在脖子上的顏清然的皮包裡,忽然傳來電話的響聲。
莫安然苦着臉,自己現在雙手不空,實在沒有第三隻手用來接電話,只能任由它響。
砰!
周寒墨一拳砸在專用電梯壁上,左手裡剛買的智能機差點被捏的變了形。
這個女人,居然還敢不接電話。
停車場內,周永守在車旁,見周寒墨出來,趕緊拉開車門。
“鑰匙給我!”
周永將鑰匙遞了過去,周寒墨伸手接過,打開駕駛座,驅車離去。
身後周永看着遠遠消失的卡宴,一張臉變了幾個顏色。
莫安然好不容易找到顏清然家的鑰匙,開門進屋之後,輕車熟路的找到顏清然的臥室,將她放在牀上,脫了鞋子拉過被子蓋上,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正打算倒杯水來喝,就聽見她皮包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莫安然找出手機,看見上面來電顯示着周寒墨!
冷哼一聲,莫安然接起了電話,“周先生,深更半夜有何貴幹?”
突如其來的男聲驚了周寒墨一跳,手上打滑差點與一旁擦身而過的寶馬撞上。
“你是誰?”周寒墨冷聲道。
“我是誰不關你的事,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小然,不如干脆做做好事,放手讓她走。”莫安然毫不客氣的道。
周寒墨黑了臉,小然、小然,叫得還挺親熱。
顏清然,這個口口聲聲愛他愛得不能自己的女人,居然揹着他勾搭了別的男人。
一想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面,周寒墨霎時紅了眼。
“顏清然呢,叫她接電話。”周寒墨恨聲道。
莫安然笑笑,看了一眼牀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女人,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小然不想接你的電話,我看不過你欺負她,所以搶了她的手機。怎麼,你傷她傷得還不夠?你都要結婚了,還想她怎樣?”
莫安然句句都是實話,偏偏句句都那麼不中聽,叫周寒墨簡直想跳腳。
“我和她之間的事,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周寒墨加快了車速,黑色的卡宴飛馳在馬路上,朝着顏清然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