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心中一驚,脫口而出:“皇上今夜要在這裡休息嗎?”
他正欲脫掉靴子的手忽然一頓,望向她問:“有何不妥?”
明知道出這樣的話會惹來殺身大禍,但沫兒一咬牙,跪於皇帝面前說道:“沫兒長途跋涉,身體不適,惟恐不能伺候皇上……”
皇帝眼中的顏色越來越深,竟似看不出喜怒。
她索性將頭低至地面:“還煩請皇上到其它宮中安寢。”
沫兒說完這幾句話,空氣裡是出奇的寧靜,燭火映出皇帝細長的影子,他臉上的表情她不敢看。
一顆心惴惴不安,隨時等着他大發雷霆。
明黃緙金九龍紋的長袍忽然掠過她的額頭,帶起的風像刀子一般劃過她的臉,她緊閉雙眸,頭上薄有冷汗。
許久,才聽得他帶着慍怒的聲音傳來:“擺駕琉璃宮。”
ωwш▲ Tтka n▲ ¢O
大門被推開,幾個宮女內侍次第而入,水晶簾發出噼裡啪啦的響動。
沫兒一直跪伏在地上,頭上的珠簪不住晃動,直到門外灌進冷風,許久沒有了聲音,她纔敢緩緩擡起頭。
殿外一片清冷月光,冷如寒霜。
別人求之不來的侍寢機會,她卻以這樣的方式將皇帝‘趕’了出去。
心中卻並不後悔,只因可爲那人保得一身清白,等他一句承諾。
阿秀匆匆忙忙的進來,見沫兒跪在地上,模樣憔悴,她趕緊將她扶起,擔心的說道:“公主,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皇上怒氣衝衝的就離開了咱這天芒宮。”
這是皇帝特意爲她修建的宮殿,因爲她號天芒公主,所以這宮殿也得名天芒,他其實是在意她的,若不然也不會派八百御林軍前去接她,也不會冊封她爲二品昭儀,更不會將這宮殿改成她的名字,可是後宮佳麗三千,她並無心與他人爭寵,他的這番厚愛,她牢記於心。
沫兒坐在銅鏡前,恍恍的鏡面上映着她此時略帶疲憊的臉容。
阿秀站在她的身後爲她卸去頭上繁雜的新娘裝飾,脫去大紅的喜袍。
“公主,我聽說皇上去了琉璃宮,琉璃宮裡的華貴妃是當下最得寵的妃子,他的父親華丞相權傾朝野,連皇后都要讓她三分。”
沫兒輕斥道:“這些消息你是從哪打聽來的,切莫聽別人的閒言碎語,惹了麻煩上身。”
阿秀吐吐舌頭,拿了熱毛巾給她擦臉。
沫兒接過來輕拭了幾下,又用漱口水漱了口。
“公主,你累了吧,被褥我都鋪好了。”
“嗯。”沫兒走向牀榻,心思卻是百轉千回,一閉上眼睛,面前就顯出他的影子,他眸中的孤獨與哀傷像細細的繩子絞着她的心。
葉痕,我真的能等到你嗎?
翌日清晨,有內侍過來傳話,皇帝新納的妃子要去鳳儀宮給皇后以及諸妃請安,沫兒不懂這宮裡的規矩,讓阿秀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後便在內侍的帶引下前去鳳儀宮。
鳳儀宮裡熱鬧非凡,原來除了皇后以及四妃,很多妃子都在。
她對這些人不熟,在內侍的指引下向皇后以及四妃見過禮,那些品級不及她高的妃子又一一向她見禮,這樣拜過一圈,身上不僅出了一層香汗,這宮中禮儀繁瑣,不似大漠那樣豪放,她需處處謹言慎行,不能行差步錯。
“呦,沫兒妹妹當真是天香國色,連本宮這鳳儀宮都頓顯蓬蓽生輝。”皇后笑道。
“姐姐說得極是,我還從未見過這麼美的人兒,妹妹當真是大漠出生的嗎?我聽說那大漠人粗魯奔放,哪及妹妹一分一毫。”說話的是華貴妃,也就是阿秀說的皇帝最寵的妃子,她嘴裡雖是誇讚,但是眼中的嫉妒之色,沫兒不是看不出來。
她淺淺一笑,“貴妃娘娘誇讚了,沫兒的姿色哪及衆位娘娘。”
衆妃子正談笑間,忽聞一聲,“皇上駕到。”
大家立刻俯身跪了一地,沫兒跪在人羣后,看不到那人的衣角飛揚,卻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香氣。
他端坐在御椅上,手握着皇后的柔荑,笑道:“衆愛妃平身。”
“謝皇上。”
沫兒隨着衆人起身,卻一直是低着頭的。
“皇上,沫兒妹妹可有帶了什麼稀奇玩意,不如拿出來給我們姐妹鑑賞鑑賞。”閒談間,華妃忽然提議。
皇帝眼光微一掃過沫兒,聲音中聽不出喜怒,“沫兒可有什麼寶物帶來?”
沫兒本無心聽她們說話,此時提及她,她只得重新跪下,父王說,楚昭國的皇帝最愛兩件東西,寶劍和夜明珠,她於是回道:“回皇上,沫兒帶了大漠的寶劍想要獻給皇上。”
“寶劍?”皇帝眉目一挑,眼中是看盡天下奇物般的諷刺,“呈上來。”
阿秀急忙取了劍遞給沫兒,沫兒又將劍轉給皇帝身邊的內侍,他跪在臺階下雙手將劍呈給皇帝。
華妃最喜出風頭,趕緊走過去將劍拿了上來,送到皇帝手中說:“看這樣子沒什麼特別嘛。”
皇帝卻不語,一手握着劍柄,一手握着劍身,噹的一聲將劍抽出一半,劍出之聲猶如龍鳴,偌大鳳儀宮皆有耳聞。
寒芒如霜,劍光如虹,皇帝年輕的俊顏清晰倒映其上。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的光,脫口讚道:“好劍。”
沫兒心下舒了口氣,只盼這劍獻上後,不要再拿她來說事,誰知那華妃又道:“本宮聽聞大漠人騎馬擅射,武功了得,大漠女子亦會舞劍,不知沫兒妹妹是否可以爲我們姐妹舞一曲呢?”
沫兒剛要推託,皇帝語氣淡淡的說:“愛妃提議甚好,朕也想欣賞下這大漠的劍舞。”
樂師聽及皇帝如此一說,立刻擺上樂器。
沫兒暗歎一聲,只得緩緩起身。
大廳中間鋪着上好的短毛地毯,上繡百花爭豔圖,奢華尊貴。
沫兒站在這毯子中間,眉眼也不看誰,內侍將傷別送到她的手中,她深思了片刻,慢慢抽出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