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翼北初冬最溫暖的一個日頭。
雷拉握着電話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動,她穿着一身寶藍色的兔毛大衣,兔毛調皮的被風一吹,飄到了她的眼睛前面,輕輕一劃,簌簌的癢意,她伸手撈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拂去那一縷在臉頰上流連不肯離去的毛絨。
額間有一點點的汗意,明明是臘月濃冬,卻有了春的暖意。
她想大概是自己穿多了。
或者是因爲感動而緊張的。
淚水一點點的氤氳開來,以至於雷拉眼前看到的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
但是,她依舊看到了模糊一片的中心是他。
是那個從認識就坐在輪椅上對她溫柔笑着的男人。
此刻,他抱着玫瑰花,正一步一步的艱難的走向她。
她看到了,他失去的那條腿,裝上了一個假體,雖然他的動作緩慢,可是看在雷拉的眼睛裡,卻像是披着五彩雲霞而來的蓋世英雄。
雷拉笑了。
在旭日下,笑容明媚,這大抵也是她這些年來,最溫暖的一個笑容。
雷拉站在原地,她在等他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因爲她知道,他一直擔心的就是怕自己照顧不了她,她最好的朋友們擔心的也是怕他照顧不了她。
可是,現在他用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告訴她,他可以。
他可以讓她站在原地,等他一點點的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雲旌終於來到了她的跟前,他將玫瑰花遞到雷拉的面前,笑道:“我終於可以像別人一樣,把你擁進懷裡了,親愛的,嫁給我。”
周雲旌將雷拉抱進懷裡,這是他們相遇以來的第一個像平常人一樣的擁抱。
而這個擁抱卻在兩個人之間顯得如此的彌足珍貴。
雷拉已經在他的懷裡泣不成聲,他將玫瑰花遞到她的眼前。
“美嗎?”
雷拉擡手抹掉自己的眼淚和鼻涕,笑道:“你怎麼這樣啊,你要哭死我啊。”
她本來沒有期待過什麼,只想着,兩個人相愛並不需要什麼儀式,只要自己覺得幸福就好。
“別哭,我不能像別人一樣,每天牽着你的手一起散步,但是是你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勇氣,總有一天,我可以牽着你的手一直陪你到老。”
雷拉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洶涌磅礴的流了下來。
“美,很美,我很喜歡。”
她淚眼朦朧的問他:“我這麼的平凡,你爲什麼會喜歡我。”
周雲旌笑了笑:“我是一個殘疾人,那你爲什麼也喜歡我呢?”
雷拉噗呲一聲笑出來。
“你在我心裡是最帥的。”
“你在我心裡也是最美的。”
雷拉再一次的撲進他的懷抱裡:“周景,我要跟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然後他們會圍在你的身邊,聽你講故事,等他們長大了,我們兩個人一起看着他們離家,再成家,然後屋我們一起慢慢的變老,誰也不離開誰,好嗎?”
周雲旌的手指微微一頓,他的眼睛緩緩的閉上,良久,輕嘆了一口氣。
隨即,他睜開眼睛,一雙如霧的眸子中,看不清悲喜。
“好。”
雷拉從他的懷中起身:“累嗎?”
周雲旌伸手將她臉頰上面的頭髮撥弄到耳後,搖搖頭:“看到你就不累了。”
雷拉笑道:“好啦,你坐着,我去給你做飯,老樣子,我們蘇家祖
傳的打滷飯,想吃木有。”
周雲旌看着她的笑容。
這一刻,時光靜好。
他甚至在心裡產生了一絲的眷念,若是日子一直能這樣平淡如水。
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但是,很快的,他想到了陸之淵,心裡埋藏的恨意再一次佔據了他整個思緒。
雷拉腳步輕盈的飛奔到我廚房,嘴巴里面哼着歌,時不時的探出頭,對着周雲旌莞爾一笑。
她笑道:“周景,你知道這是誰的歌嗎?”
周雲旌看着她的樣子,心裡有些滿足。
“不知道。”
雷拉哈哈一笑:“我告訴你哦,這首歌可是樂樂那傢伙的,她啊長得美,演戲呢也好,唱歌也好聽,不過就是沒人聽罷了。哈哈哈哈。”
雷拉的笑聲充斥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周雲旌也忍不住被她的笑聲所感染了。
嘴角揚起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暖暖笑意。
周雲旌從來沒有在家裡開過火,自從雷拉住進來,周雲旌這裡每天都是到點就響起了鍋碗瓢盆的聲音。
以前,他是喜歡安靜的,可是如今,他發現這樣的熱鬧也是討喜的。
以至於時日漸久,他真的開始習慣了有她的生活。
只是這種習慣,還沒有被他自己認識到而已。
半個小時之後,院子裡面飄起了一陣濃郁的香味,雷拉端着滿滿一大碗的打滷飯走出來,身上的圍裙還沒有拿下來。
她的頭髮隨意的紮在腦後,笑意清揚。
手中的碗裡,飄出一縷縷的濃香。
周雲旌有一剎那的恍惚。
隨即,他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鐲子。
雷拉把打滷飯端出來放在他跟前的小桌子上,眉眼彎彎。
“香不香。”
周雲旌點點頭,將她的手握住:“香,不過沒有你香。”
“油嘴滑舌。”
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點微涼的觸感,雷拉低頭看着手上的桌子,問道:“你給我買了那麼多的禮物了,我卻什麼都沒有給你。別再浪費錢了。”
周雲旌笑了笑,低頭看着蹲着趴在他腿上的女人,第一次有了珍重的心情:“你把你自己給了我,這就是最好的禮物。”
他並沒有告訴雷拉,這個鐲子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這些年,他什麼都可以放棄,什麼都可以不要,唯獨這個鐲子不管走到哪裡他都一直隨身帶着。
不知道爲何,剛纔的那一瞬間,周雲旌只想把這個東西給她。
雷拉手撫摸着手腕上的鐲子,這個鐲子已經年代久遠,表面上面有些磨損的痕跡。
雖然看上去比較寒酸。
但是雷拉知道,這個東西一定對周雲旌意義非凡。
“我會好好的保管的。”
“好。”
······
所幸陸之淵的戒指還在喉嚨裡,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成功的取了出來,只不過陸之淵的聲帶有些微微的受傷,暫時不能夠太頻繁的說話。
樂笙兒站在門口等他。
看到他出來,一臉鬱結的表情,忍不住的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陸之淵的臉上更加的尷尬,他本來預想的求婚一定是驚喜爆棚,讓這個小傢伙感動的稀里嘩啦的。
沒有想到,居然把自己的臉給丟光了。
陸之淵走過樂笙兒的身邊,
將她手腕一拉,瞪了一眼。
意思是,別笑了。
樂笙兒忍得住,噗呲笑的更歡。
這是,一個滿臉桃花的女醫生端着一個盤子走了過來。
盤子裡面一顆碩大的鴿子蛋的粉色鑽戒,在日光下,光芒四射。
“陸先生,這是您的鑽戒。”
樂笙兒剛要去拿。
陸之淵就拍掉她的手,看到這顆鑽戒就想到了自己剛纔的黑歷史。
“不要了。”
樂笙兒立刻白了他一眼。
“敗家子。”
然後笑眯眯的從醫生手上接過托盤。
“謝謝啦。”
女醫生偷偷瞄了一眼陸之淵,對着樂笙兒眨了眨眼。
小聲道:“你男朋友肯定是害羞了。”
樂笙兒聲音故意很大的道:“他啊,嗯,是吧,害羞了。”
陸之淵的臉色更加的精彩,拉着咯咯大笑的樂笙兒離開了醫院。
車上面,樂笙兒還沒有忍住笑:“你一大早的吃戒指幹嘛,是想跟我求婚嗎?”
陸之淵開着車,看着前方,要是這個事情被別人知道了,他總裁的面子那就丟完了。
“磨牙。”
“嘖嘖。用這麼大的戒指磨牙,咱們家的小六子簡直就是六的不要不要的,這個戒指還不錯,我就勉強收下了,好歹也是從你身體裡面拿出來的呀,多有紀念意義。”
正巧這個時候,餘灝然打電話來了。
“怎麼着,陸總,婚求得怎麼樣啊。小新娘有沒有在你懷裡哭到顫抖。”
“廢話多。”
陸之淵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旁邊的樂笙兒憋着笑,看着窗外。
“其實嘛,你要是想娶我就直說,咱們兩個誰跟誰啊,難不成你說你要娶我我還不嫁嗎,就算我不想嫁,我也得看在九兒的份上答應吧,你說是麼,陸總。”
現在,打擊陸之淵可成爲了樂笙兒日常生活的必備樂趣之一。
她笑吟吟的偏頭看着陸之淵精緻俊美的側臉,等待他的反應。
果然,陸總十分傲嬌的哼了一聲,繼續開車。
艾瑪,小六子生起氣來,真讓人有一種狠狠蹂·躪的感覺呢。
陸之淵沒有說話,他只是不想讓樂笙兒留任何的遺憾,婚姻對她來說一生只有這麼一次,他們本來就很倉促的在一起,他也不是一個特別懂得浪漫的人。
而結婚這件事情上面。
他不想馬虎。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繼續努力吧。
安心梅醒來之後就出院了,陸之淵和樂笙兒回到家的時候,安心梅已經在家裡了。
“媽,你怎麼也不說一聲,自己就回來了。”
安心梅看到樂笙兒十分的開心。
理都沒有理陸之淵,直接將樂笙兒的手給握住了。
“笙兒,最近怎麼樣。”
“阿姨,我挺好的,您怎麼就自己出院了呢。”
“還叫阿姨,該改口了。對了,我聽家裡的下人們說,你爸媽是不是來翼北了,什麼時候把你爸媽叫出來,我們一起吃頓飯,把這個婚事給定下來。”
樂笙兒跟陸之淵對視一眼。
有點小小的尷尬。
因爲他們兩個也不確定安心梅知道樂致埕就是樂笙兒父親之後的反應。
萬一跟樂笙兒的母親一樣。
那這事兒可就好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