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心裡的感覺。紀遠風也抱過權書昊好多次了,同樣是柔軟的一團,可感覺卻不一樣,現在抱起自己懷裡這個小傢伙,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巴,好像融合他跟裴靜冉的樣子,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心軟。紀遠風覺得全身的血脈都在急速的流動,心臟砰砰直跳,眼眶也不斷的泛着熱,難道這就是血緣的偉大嗎?
“哎喲,我的大孫子!”紀母老淚縱橫的喊了一句,眼巴巴的望着紀遠風懷裡的孩子,“真好看!長得真好看!”
“媽,你來抱抱吧!”紀遠風自然明白自己母親的心情,轉身將孩子遞到紀母手裡。
紀母忙不迭的接過來,摟着就不放手了。其他人也好奇的湊上去看。
紀遠風又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轉身看着秋棠,“秋棠,你也辛苦啦。小冉她怎麼樣了?”
“應該馬上就出來了,她也挺好的。”秋棠回答一句,剛說完,果然醫生護士將裴靜冉推了出來。裴靜冉已經因爲勞累而昏睡過去,有些腫脹的臉上滿是汗水,紀遠風看的很心疼,跟着醫生把裴靜冉送回了病房。
“小冉啊,你這又是何苦呢!”
當衆人得知裴靜冉不打算養育那孩子之後,一個個的都又氣又怒。裴母站在一個過來人的立場上勸道:“你想重蹈媽媽的覆轍嗎?你看媽媽現在有多後悔啊!他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你又不是現在就入獄,還有很多時間跟寶寶相處啊!再說,你過幾年又回來了,不跟媽媽一樣,你什麼都沒做錯,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狠心啊!”
“就是因爲我還會回來,所以纔沒辦法面對自己的孩子。”裴靜冉一臉冷漠,只是內心的煎熬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不想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有污點的人,這樣,他的人生也會不完美。”
裴靜冉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在她心裡,紀遠風也是一個完美的人,她不能讓兩個人的孩子因爲她而變得不完美。而另一個考慮,則是爲了紀遠風的病,如果,有一天紀遠風真的離開了自己,那他的孩子怎麼辦?索性不如從一出生,就給他安排好後路……勸來勸去,裴靜冉也無動於衷,紀家的小娃娃餓的直哭。裴母跟紀母沒辦法,只能講這個小肉糰子塞給秋棠,讓秋棠帶,總比找一個奶媽來得強。
這世界上總有人做着自己不願意做的事。裴靜冉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離開身邊,可她又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夠時時留在孩子身邊,所以她只能忍痛割愛,讓孩子跟着秋棠生活。
一個月多月之後,裴靜冉出了月子,身子調理得差不多了,便提前被公關機關的人帶走服刑去了。
裴靜冉走的這天,天氣陰沉寒冷,天空中飄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明明已經是過了春天的,卻又突然來了一場雪,像是老天爺都在感嘆這一場無盡的離別。
“孩子的名字取好了。”紀遠風穿着厚重的大衣,臉色有些蒼白,難掩心裡的不捨,低沉的開口,“是我媽給孩子取的名字。”
“叫什麼?”裴靜冉笑了笑問。
“紀耀辰。”紀遠風擡手,輕輕替裴靜冉拂去鬢角上飄落的一片雪花,極盡深情,“耀眼的星辰。”
“很好聽的名字。”裴靜冉吸了吸鼻子,身子各個角落都充滿酸澀感。這一個月來,她悶在房間裡,不敢去聽孩子的哭聲,不敢去看孩子一面,甚至不敢看到秋棠,她怕一看見了,便一發不可收拾。如今能聽到兒子的名字,已經是很滿足了。
“等他會叫媽媽了,我就帶他去看你。”紀遠風一開口,聲音沙啞。
“不要,不要帶他去看我。”裴靜冉猛地搖了搖頭,眼眶一紅,哭了出來,“遠風,不要讓他去見我。”
紀遠風瞳眸裡劃過複雜的神色,一吸氣,剛要說話,胸腔裡卻灌進冷風,全是涼的,讓他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遠風,遠風你怎麼樣?”裴靜冉嚇的連忙扶住紀遠風,“你怎麼樣?”
“沒事的,我沒事,咳咳……”紀遠風擺了擺手。
裴靜冉哭意更甚,眼淚順着眼角滑了下來,內心深處的擔心還是說了出來,“遠風,你等我回來,很快的……我很快就回來,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紀遠風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重重的點了下頭,“好,我會等你回來。”
“時間不早了,裴小姐,我們也該離開了。”話還沒說幾句,一旁的警察已經開始催促。
裴母的眼淚刷的一下子落了下來,“小冉啊,小冉你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媽媽會經常去看你的啊!”
“爸媽,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裴靜冉又轉過身去跟自己的父母告別。
“是爸爸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公司,還害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爸,是我自作自受,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天地之間滿是蒼茫,這樣的景,配合着這樣的情,讓人心裡更加難受。
“姐,家和公司都靠你了。”裴靜冉最後跟秋棠告別,哭得不能自已,“是我欠你的,等我出來,會贖罪的。”
“說什麼傻話!”秋棠也抑制不住哭聲,哽咽安慰道:“你放心,好好照顧自己就行,什麼事都不要擔心,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嗯。”裴靜冉重重的點了點頭,再看了紀遠風一眼,剛要跟他說再見,卻被紀遠風一下子摟進懷裡。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卻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相擁良久……裴靜冉坐上警車離開的時候,沒有再回頭,可她卻聽到漫天大雪中,嬰兒聲嘶力竭的哭聲。寶寶,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車子輪胎在雪地中劃過兩道痕跡,直至消失在天邊盡頭。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了,可送別的人都沒有回去,彷彿這樣,就能多陪裴靜冉一會兒一樣。
“咳咳……”紀遠風感覺身上的大衣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冷風照樣吹的進來,凍得他連骨頭都發冷,他忍不住再次咳出聲,身子蜷縮着,卻越咳越厲害,直到胃裡一陣刺痛,再咳的時候,聲音已經變了,‘噗’的一聲,他竟吐出一口鮮血來,眼前的景物越來越迷茫,瞬間天旋地轉……“遠風!遠風你怎麼樣啊!”
“遠風,你不要嚇我啊!”
“快來人啊!快去叫醫生啊!”
耳邊嘈雜又嗡鳴的聲音響起,紀遠風的身子重重跌在雪地裡,眼皮一合,瞬間墜入無盡的黑暗中,再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春去秋來,時光荏苒。
兩年多之後的鄴城,又迎來一個初夏。
“嗯,恢復的不錯。”紀宅的院子裡,華銘俊看着秋棠身體的檢測報告,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的抑鬱症已經徹底好了,也不枉費你兩年多以來,一直堅持跑步鍛鍊。”
兩年的時光似乎沒有在秋棠身上留下痕跡,她已經穿上了一款亮麗的裙子,還是以前明亮的模樣,笑道:“這兩年來也辛苦華醫生了,一邊遊學,還要一邊照顧我的病。”
“沒辦法啊!”華銘俊故作嘆息的搖了搖頭,“因爲當初瞞着某人孩子還在的事,我已經被當成敵人了,要是再不好好表現,怎麼敢再出現在秋棠小姐面前?”
秋棠失笑,“你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沒變。”
“媽咪……”
“媽咪……”
正聊着天,從屋子裡卻跑出來兩個小肉團,一邊喊着‘媽咪’,一邊張着手,比賽似的朝秋棠跑來。而在兩個小傢伙身後,一條成年的哈士奇咧着嘴的跟着。兩人一狗的組合,好不熱鬧。
“你們慢點兒跑,摔了我可不管啊!”秋棠雖然這樣說着,可是已經從椅子上坐起來,緊張的走了幾步,一左一右抱住朝自己撲過來的兩個小傢伙。而已經變成大犬的奇奇也興奮地繞着他們轉來轉去。
“他們長得可真快,比上個月來看他們的時候,又高出不少。”華銘俊起身,逗着兩個小傢伙,“嗨,書昊,耀辰,還認不認識華叔叔啊?”
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傢伙盯了紀遠風好久,又動作一致的搖了搖頭。
華銘俊黑了臉,“你們兩個臭小子,虧我每次回來都給你們帶禮物,太傷心了。”
秋棠忍不住捧腹大笑,問兩個小傢伙,“你們來找媽咪什麼事啊?”
“爸爸,爸爸說去吃飯飯。”權書昊率先開口,紀耀辰也附和的點點頭,奶聲奶氣的,“哥哥說的對。”
“該吃飯了。”秋棠問華銘俊,“一起留下來吃飯吧?”
“哎呀,我是沒這個福氣啊!”華銘俊搖搖頭,嘆息道:“一會兒還趕着有一場手術,下次吧,下次再過來蹭飯。”
“好,隨時歡迎。”秋棠也不做挽留,聊了幾句,華銘俊揮手告別,又一左一右牽着兩個往宅子裡走去。
一走進客廳,便聞到滿屋子的飯菜香,而飯桌上坐着一個淡然的男人,朝秋棠緩緩一笑,“過來,吃飯了。”
“爸爸!”
“爸爸!”
兩個小傢伙已經掙脫了秋棠,朝着男人跑過去。
秋棠心裡有些吃味,嘟着嘴跟到飯桌旁,“紀遠風,爲什麼你這個做爸爸的,要比我這個做媽媽的受歡迎?”